尚婉君立與尚過身后,出事之際遍尋不得姜毗的身形,尚婉君不由為之擔(dān)憂,她心中相信姜毗之話,但僅僅是一人相信而已。
尚過的突然造訪只有寥寥一句:“那個人被堵住了。”
世間當(dāng)真有這么巧的事?尚婉君抱著一絲僥幸,但當(dāng)姜毗提槍緩緩而出之時這一絲僥幸轟然破碎。
那一雙極美的玉手泛起道道輕筋。
“竟然是他,他就是那個賊人?”
有人懷疑,有人滿是篤定,卻無一人敢上前,只因他是東海王之子,姜毗定定心開口道:“那個人我已經(jīng)找到了。就在你們趕來之前,可惜讓他給跑了?!?p> 五毒童呵斥道:“你少說大話,不要在這里賊喊捉賊?!?p> 姜毗眉頭微皺道:“這里又有你們說話的份?”
尚過微微抬手,抑制下不安分的五毒童開口道:“那人長什么樣?!?p> 姜毗搖頭:“我沒有看清,但此人的內(nèi)力之深在巖壁上以手代足如履平地?!?p> 尚婉君開口道:“照你這么話說我還當(dāng)真想起來一個人?!?p> 尚過微微側(cè)頭,尚婉君開口道:“萬枯鐵手釋通,據(jù)說他的手可斷金裂石,橫練內(nèi)門功夫,銅頭鐵骨。”
尚過微微皺眉:“可他在二十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
尚婉君淡淡點頭:“對,他已經(jīng)死了。”
姜毗聽出她言語中滿滿的不相信之味苦笑一下。
這時,奉命前去洞中探查的五毒童之一滿是驚慌的跑了出來跪倒與地道:“主人,在洞中我們發(fā)現(xiàn)一具尸體,是……是我島中人的。依尸體傷口來看,是出自長槍之手?!?p> 此時此刻卻唯有姜毗一人持槍。
姜毗皺眉道:“你為何不如實相報,那具尸體早已死去多時,又如何是我殺!”
尚過反問道:“不是你殺,那又是誰殺?”
姜毗一時語塞,環(huán)視眾人道:“原來,潛伏在暗處的人也不少。”
尚婉君皺眉,兵戎相見是她最不愿意看到之事,而這一切事情的源頭也因那時沒有呵斥姜毗闖玉樓的念頭,姜毗身死是小,但姜毗死后呢?東海鐵騎臨近,這天下之大恐怕再也行不得半步。姜毗唯有一人一槍,但他的身后是千軍萬馬,依東海王的脾氣,若是他有了一點閃失,這江湖還不要被翻個底朝天。
此刻人證物證俱在縱使尚婉君有心為姜毗開脫,也抵不過盛怒的島上其他人。不由自主的全場目光都看向了尚過,他的一言可誕生兩種不同的結(jié)局。
姜毗亦看出些許殺意,想硬闖而出無疑是癡人說夢,楠楠開口道:“我可以死,但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去,給我一日時間,我定查出真兇,如若不能,自當(dāng)了斷?!?p> 尚過眉頭緊鎖幽幽道:“你東海數(shù)萬鐵騎,他們可曾信的你的死與我島中之人無干?你東海手眼遍布整個江湖,或許明日鐵騎便會殺到我孤島,你的一日之約有何可信之度?!?p> 姜毗道:“你又如何知道一日后我非死不可?”
姜毗右手翻起長槍直指尚過,五毒童子護主心切擁與前側(cè),姜毗惘若未聞道:“我若不能給你們一個交代猶如此石!”
一聲低喝,手中長槍調(diào)轉(zhuǎn)槍頭向那石壁急射而去,槍身竟沒入石壁四分之一。圍觀之人無不嘩然。東海小霸王姜毗惡名在外,張揚跋扈,又有誰知道,他的武藝卻也絲毫不差。
尚過出口道:“好,我便給你一日!一日之后,你的生死存亡與我靈蛇洞在無瓜葛?!?p> 姜毗手指尚婉君開口道:“她也是島中之人,這一日我由她陪同,你們可信得過她!”
誰人不信?誰人敢不信!
眾人符合:“謹聽掌門之言?!?p> 尚過微微點頭,眾人在無異議之聲。
冷香小筑。
姜毗杵與窗前以數(shù)久,尚婉君不解卻也不敢開口詢問,躊躇之際卻只聽一聲深深的嘆息。這般憂慮的他尚婉君也是頭一遭看到,擰成川字的眉目無法以手掌撫平,尚婉君受不的這壓抑出聲道:“頭一遭看你如此憂慮?!?p> 姜毗緩緩道:“不,我憂慮的不是玉樓縱火,而是你?!?p> 尚婉君眉頭微皺,姜毗卻以落座與身前:“你離這座島已有數(shù)年之久,此次回訪,可曾覺得有不妥之處?也是,旁觀者清,你與這個島之情意非三言兩語能夠道盡?!?p> 此番言語令尚婉君不免皺起了眉頭沉默許久開口道:“一日后或許就要身首異處,如今你還真是怡然自得。”
姜毗道:“玉樓被毀可曾找到我的配劍?”
尚婉君搖頭:“并未找到?!?p> 姜毗道:“或許這把劍以入那第三人之手呢?”
尚婉君眉頭微皺道:“你能想到你所丟失的那把劍,為何那個人想不到?你說那把劍是破圍之法,在我看來卻是愚蠢頭頂,這世間的聰明人不止你一個。”
姜毗道:“世間聰明人確實不少,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也不在少數(shù),今夜圍我不得,那些潛伏在暗處的人恐怕早已怒顯與色,既然他們喜歡隱藏與黑暗,那我便讓這黑暗在不降臨!”
尚婉君道:“你讓我翻了這個島?”
姜毗道:“有何不可!這座島兩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你是個聰明人,這兩日的種種定有所察覺,這個島并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小島。這你心中都清楚,人一旦在美夢中沉淪太久,就不愿意醒來,美夢醒來的后的鮮血淋漓怎會有夢中的萬般美好?!?p> 尚婉君輕按酒壺卻不言語,忽而斟滿一杯一飲而盡,楠楠道:“不錯,今夜你前腳剛踏入后腳師兄便邀我一同前去,前日玉樓縱火,乃至今夜確實處處充滿巧合,而這巧合的中心是你。我與你僅有數(shù)面之緣,師兄卻與我本根同生,我如何信你而不信他?”
姜毗輕笑道:“若你當(dāng)真信他,方才也不會為我開脫,未登這個島我以為此處是一所人間仙境,而如今卻覺得是我一廂情愿?!?p> 姜毗動了殺心,這股殺意令尚婉君側(cè)目,姜毗眉目間雖無煞氣但隱約可見東海王昔日雄風(fēng),力透掌心,引得壺中濁酒蒸騰不休,尚婉君輕聲道:“這壺上好花雕陳釀若是撒了你也不心疼?”
姜毗起身緩步向著門外走去淡淡道:“這酒以后再喝也不遲。”
今夜的皎月再也尋不到,緩步而行,尚婉君靜看方才之處不解道:“又回來干什么?”
姜毗卻不停腳步,徑直走入了方才石洞幽幽道:“如我所想,方才那具干尸以尋不到了?!陛p撫面前石床灰塵坐了上去道:“這干尸少說死了也有月余!而這月余此處唯有尚過一人所在,而他卻從未發(fā)現(xiàn)這具干尸,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姜毗繼而又道:“無外傷,周身血液卻消失殆盡。死而不腐,尸體卻無任何異味,我觀那干尸面貌,就似在睡夢中安然死去一般,這種死法我倒是聽我的老師講起過?!?p> 尚婉君眉目緊鎖道:“蠱?幾百年那巫術(shù)便已經(jīng)失了傳?!?p> 姜毗道:“當(dāng)真失了傳?別忘了南疆四鬼青頭煞。此人可是個施蠱高手,當(dāng)今天下怕是也只有他一人了?!?p> 尚婉君道:“四鬼行蹤難定,心思難猜,江湖關(guān)于他們的傳聞也是在三年之前,又如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姜毗道:“這也是我想不通的一點,靈蛇洞與四鬼也并無交際……”
話未說話,姜毗周身一滯,猛然起身,尚婉君看出姜毗神色微變這出聲道:“何事?”
姜毗臉上玩味的神色越來越盛道:“毒蟲與蠱蟲豈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姜毗踱步道:“西梁山府百面鬼殞命那里,但也恰恰證明四鬼早已出了南疆,百面鬼善易容……”眸一冷道:“那具干尸我們一定要找到?!?p> 這時,洞口處忽然傳來破空之聲,那暗刀在臨!兩人躲過暗刀,飛身向著洞口追了過去,卻唯有蕭瑟風(fēng)響。
人卻難尋。
姜毗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看來,是我們猜對了。”
夜霧迷離,望月涯處一男一女并排而站,尚婉君抿嘴似有重重心事開口道:“你為何要毀去冰棺?!?p> 姜毗反問道:“你要埋怨我的,是毀去的冰棺?還是你心中的美夢?”
尚婉君一時無話,姜毗幽幽道:“本該離去的卻不能離去,戀戀不舍的人用著旁門左道維系著本應(yīng)消散的生命,你的師傅很可憐。”
尚婉君深深嘆了一口氣,姣好的面容眉間卻緊鎖幽幽道:“該離去卻不能離去,是很可憐?!?p> 姜毗道:“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何必擾憂一個本就死去多年的人”
尚婉君道:“小王爺果真有梟雄心智,只是這江湖怕容不下這般有鴻鵠之志的人?!?p> 姜毗一笑:“鴻鵠之志?那不過是加速死亡的說辭,這天下真理掌握在少數(shù)人手中,能夠活著便是已天賜的幸運,若非能夠強大到令所有人仰視,那就只能渺小到所有人輕視?!?p> 尚婉君道:“看起來小王爺選擇了前者。”
姜毗不可置否的點點頭幽幽道:“若有可能,我寧愿自己依舊是東海那個執(zhí)垮子弟,可惜,誰都逃不過一個命字。”隨即姜毗側(cè)頭看向了尚婉君開口道“若有可能,美人可愿與我一同前行?”
尚婉君眉頭微皺,姜毗道:“我的那杯酒可不是白喝的?!?p> 尚婉君幽幽道:“小王爺還真是好高騖遠,眼下更應(yīng)該擔(dān)憂的應(yīng)該是對我靈蛇洞人的說辭吧。”
姜毗輕笑望向了皎月怡然開口:“我的說辭很荒唐,恐怕沒有人信?!?p> 尚婉君點頭道:“是非常荒唐,連我也不愿往那一方面想。”
姜毗身形微動,卻也已在數(shù)米開外:“所有可能都已被排除在外,最不可能的也成了真相?!?p> 尚婉君亦欺身追了上去,心中也早已波濤萬丈,自入島以來幾乎所有的情況皆是圍繞姜毗所展開,姜毗雖孤身一人但身后的東海鐵騎放眼天下誰人敢當(dāng)?;秀遍g,尚婉君感覺到了一只手,一只想要將靈蛇洞推向浪尖的巨手。
面前是一座新墓,葬著的是靈蛇夫人的尸首,矗立墓前,尚婉君持劍的手顫抖不止。
這墓有很明顯被翻弄的痕跡。
非常顯眼,因為那被插在墓頭的珠釵此刻被壓在了墓土之中,只漏出了一個小頭。
那珠釵,是尚婉君親手所插
寒光一閃,塵離已然出鞘,周遭的狂風(fēng)也隨著尚婉君的一連十三劍愈加喧囂。
劍勢所過之處,塵土飛揚,唯有那木質(zhì)碑文在這滔天劍勢下穩(wěn)穩(wěn)而立,劍勢激開塵土,又在將要擊中塵土下的棺材時堪堪而止。
這十三劍,無一不透漏出尚婉君精湛的劍術(shù)修為。
棺木打開,卻并非下葬時尚婉君所看到的樣子。
棺材中有一具干尸。
姜毗微微一笑道:“果真如我所想?!?p> 尚婉君眉頭微皺開口道:“你怎么會知道你所見的干尸會出現(xiàn)在師傅墓中?!?p> 姜毗解釋道:“從那神秘人引我前去到干尸失蹤,這一切太過巧合,巧合的像特意安排一樣。而這憑空多出來的尸體又被急匆匆的埋葬,可見島上有人并不希望這具干尸現(xiàn)世,見栽贓我不成便趕快處理干尸,而我有你助力,島中所有地方皆可以踏足,思來想去,唯有靈蛇夫人的墓是最好的掩藏之所?!?p> 尚婉君側(cè)眼看向姜毗:“你依舊是在賭?”
姜毗點頭道:“算時間他們無法出船棄海,而靈蛇夫人的墓卻有足夠的時間重新規(guī)劃,想來此事絕非一人可做,這島上異族之人怕是比我想象的還要多?!?p> 尚婉君看向干尸皺眉道:“那這是誰!”
姜毗收起笑容右手緩緩伸向了干尸的臉部:“你我都無法想象的一個人?!?p> 尚婉君捂住了嘴巴,眸中皆是驚恐,姜毗手上多出一張人皮面具,而人皮面具下,是尚婉君在熟悉不過的面貌!
尚過!
“怎么可能!”尚婉君滿是不可置信“他……”
姜毗隨手將人皮面具丟在一邊道:“這荒唐的說辭連你親眼所見都無法相信,我又豈能讓他人相信?”隨即低頭冷笑一下道:“看來,這一伙人是非要我死不可了。”
干尸確實是尚過,自方才那暗刃襲來,尚婉君的心便有了最壞的打算,但親眼看到兄長的尸首擺在自己眼前,依舊驚恐無比。
棺中的是尚過自己的師兄,那棺外的又是誰?
這時,耳中傳來三兩輕微響動,穆然轉(zhuǎn)頭,夜色中一抹黑影隨著月光越走越近,掛滿邪氣的臉與棺中的臉一模一樣但尚婉君知道面前的他不是師兄尚過。
“這番推理果真是精彩絕倫?!?p> 姜毗也瞧到了來人笑道:“怎么,狗急跳墻了?這么沉不住氣嗎?白骨菩薩。”
白骨菩薩臉上的邪笑不減分毫,眸中的陰損依舊令人不寒而栗幽幽道:“看來,是我小瞧了你,本想多留你一日,可惜你卻著急送死?!?p> 姜毗開口道:“你們早就在島上了。”
白骨菩薩也不隱瞞道:“確實如此,此處洪福齊天,人又傻的非常,比起那想法設(shè)法要我命的武林可稱得上人間仙境?!?p> 姜毗忽然冷笑:“如今我明白唐清文為何身死了?!?p> 白骨菩薩笑的陰損:“他是個蠢蛋,尚過也是個蠢蛋,蕭勇更是個蠢蛋,井底之蛙又豈能明白天有多廣?!?p> 尚婉君怒目而視,塵離劍顫抖不止,忽然,尚婉君驚恐的發(fā)現(xiàn),提起的真氣一瞬間蕩然無存。一聲輕響,塵離憤然而出,直指白骨菩薩,但散盡的真氣令尚婉君立足不穩(wěn)險些跌倒在地。
劍不成劍。
姜毗道:“苗疆蠱,金錢線。但憑你一人也想留住我,不覺得有些托大?”
白骨菩薩冷笑著,隨即一道寒光閃過,姜毗身前赫然多出一把長槍!
龍膽瀝血槍!
與此同時,一道陰損的男聲至姜毗身后響起:“不托大不托大?!苯碱^一皺但面前殺氣騰騰的白骨菩薩令他不敢回望,青頭煞趴在樹梢,月光的襯托下滿是青面的臉愈加可怖:“大哥,我早說了不要設(shè)計什么陰謀陽謀,他們踏進這個島的時候就應(yīng)該動手?!?p> 白骨菩薩道:“兩者又有何區(qū)別?我給你一個機會,拔槍!”
姜毗也不反駁瀝血槍在手卻忽然笑出了聲:“靈蛇洞二弟子勾結(jié)外人燒玉樓,毀師墓罪大惡極,大弟子尚過仗劍誅之,這后續(xù)的說辭還真的挺順耳的?!?p> 白骨菩薩悠然道:“死人不用知道這么多?!?p> “死?”姜毗問道“你怎么知道我非死不可?”
白骨菩薩負劍道:“因為,是我說的?!苯翢o懼色低頭的冷笑令白骨菩薩不免皺眉:“我的話很好笑?”
姜毗抬頭,眸中卻坦蕩無比槍指白骨菩薩傲然道:“我說我們兩人今夜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