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以南,洛水以東據(jù)聞曾有一神,喚做“洛神”,裙擺所過之處百鳥朝祥,但她最愛的是手中的一面銅鏡,卻也不知怎么了,有一天手中的銅鏡竟失手掉在了凡塵,正逢日落西山,銅鏡映射出落日的景象,因此喚名為洛陽。
或許是洛神銅鏡的緣故,在洛陽城可以看到塞北的豪情萬丈,綿延數(shù)日的細(xì)雨也令洛陽城有江南水鄉(xiāng)的韻味,趕馬的,行商的,長街之上熱鬧非凡,若說長安城為天府之國,那么洛陽城比之也不遑多讓。身處要塞,又為中原,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洛陽城不如川蜀之地有群山為屏障易守難攻,不如江南水路暢通,非寶船不可攻,洛陽城用飽經(jīng)戰(zhàn)火來形容也不為過。
今日的洛陽城依舊熱鬧,長街之上的一抹怪異景色令不少人回頭側(cè)目。
一個醉醺醺的少年,路都走不直了,嘴里卻念叨著什么承德宮,他的身后跟著一群同樣醉醺醺的男子,一個個興高采烈的向著承德宮去旁人問他去那里干什么。
這一群醉醺醺的酒鬼說道:“去看東瀛第一刀客。”
城東酒肆,醉醺醺的少年人趴在酒桌上,臉頰緋紅打著酒嗝,聽著那評書先生不知講了幾百遍的典故悠悠道:“這江湖都快淡出屎了,哪里來的那么多典故。”
雖是嘟囔,卻也被距離稍進(jìn)的來往客人聽到,笑道:“淡的出屎?這幾年的江湖可是波濤洶涌,葉攬?zhí)飕F(xiàn)身西梁山府又突然音訊全無,他與夜不語的那一場大戰(zhàn)足以載入史冊,何來淡的出屎?”
少年人心高氣傲,看有人反駁立馬跳了起來聲音提高了八度叫道:“他們都縱橫江湖多久了?膩不膩?這江湖原本就是新人勝舊人?你倒是說說這年輕一輩中有哪一個佼佼者?”
叫喊聲令評書戛然而止,酒肆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少年,隨即哄堂大笑道:“新人勝舊人?有趣有趣。”
少年急了,臉頰通紅,說不出是酒勁還是被哄笑而羞澀,指著一干人叫道:“你們別笑,不然我……嘔?!?p> 話還未說完,已附身吐了起了,如此窘?jīng)r令周遭哄笑聲更甚:“小娃娃,這江湖可是要命的,看你細(xì)皮嫩肉的就別參合了?!?p> 少年擦了擦嘴角,腦袋已清醒大半,但看著嬉笑的臉龐,頓時覺得被小瞧了一字一句反駁了回去,眾賓客只當(dāng)是小家伙被踩到了尾巴心氣不順,也并不想與之多做交談擺手敷衍道:“每個人都想仗劍走天涯,可是又有幾個人走回來的?在這江湖,你想要成名最起碼也得有輝煌的戰(zhàn)績,就說那鄭維永于葉攬?zhí)煲粦?zhàn)之后便名動天下,北莽的劍仙辛庚雖然不是中土人士,但十幾年前問劍中原,雖敗與上官陽逸之手但也給他留下了劍傷?!?p> 少年若有所思道:“這些不還都是舊人嗎?”
酒肆內(nèi)聲在起:“你想要成名?”
少年翻了個白眼道:“廢話,不然我來闖蕩江湖干嘛?我答應(yīng)了老不死,要摘了天下第一的牌匾回去?!?p> 酒肆內(nèi)道:“天下第一的牌匾又豈是那么好摘?這新人層出不窮,我看你這文弱樣子,你拿什么摘?”
少年一臉桀驁朗聲道:“我拿這個?!?p> 隨即,桌面上多出一把刀,說是刀也有些夸大,只不過比匕首稍長了幾分,刀身大而厚,刃口也缺了兩個牙。
看起來十分愚鈍。
酒肆內(nèi)看少年掏出來一把砍柴刀頓時覺得他喝的太多上頭了,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你是天下第一?!?p> 少年被這戲謔的聲音激怒問道:“你們說這年輕一輩中誰的名聲最大,我找他去。”
這小家伙著實惹人喜歡,那不服輸?shù)男愿裣駱O了年輕時候的自己,有賓客這樣想著,但怎么能夠看他不明不白的丟了性命,不約而同的決定撒一個謊話,這個謊能夠保住這個孩子的性命。
“要說這年輕一輩中數(shù)得上名號的還真不少,但要說名氣最大的還是那江湖三怪之一,追云少?!?p> 少年恍然:“追云少?”
酒肆內(nèi)道:“這年輕人我也沒有見過,行蹤很難定,讓他聲名鵲起的是在龍虎山和茅山爭道門正統(tǒng)時不讓路,不避人,連玉虛子都拿他沒辦法,后揚長而去,若你要想成名就去擊敗他,但他的行蹤很難定。”
追云少在江湖中是有很多傳言,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行蹤比釣魚翁還難尋,為了保全這少年的命,幾乎所有人都參與了欺騙。
卻不想少年撓撓頭道:“你們說的龍虎山和茅山的爭斗可是在渭水?”
賓客點頭,少年撓頭自言自語道:“我只是分給了那幾個家伙一些烤魚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喃喃自語并沒有被賓客聽清楚,少年開口想要解釋前因后果,卻不想前幾個字剛出口酒肆內(nèi)霎時寂靜:“其實我就是你們口中的追云少,但我有名字,我叫燕回……”
大燕南飛,尋路而回。
剛想接著說下去的燕回被哄堂大笑嚇了一跳。
“他說他是追云少?哈哈,那我就是夜不語了?!?p> “我就是朱常隸。”
“還有我辛庚。哈哈”
少年不禁錯愕,良久有人出了聲:“說實話,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你說你是追云少,我也可以說我是追云少,反正又沒有人看過,你渴望名震天下沒錯,我們這些人每一個也都想名震天下,可惜生不逢時,所以別奢望那不可能的事情,拿著你的砍柴刀回家去吧。江湖沒你想的那么美好?!?p> 燕回反駁道:“你們就是欺負(fù)我年幼,有本事來給我單挑,我這把刀可是很厲害的?!?p> 話說著,但賓客看他腳步虛浮,只當(dāng)是一頓妄言,自顧自搖頭也沒在搭理,急得燕回就要隨便找個人決斗。
“拿著刀跟我去外面比試?!?p> 店小二哭喪著臉道:“你看我像是會武功的樣子嗎?”
被戲謔的笑聲激的少年人桀驁的心就要爆炸,急于想要證明自己的實力,但上天就是不給他這個機(jī)會。
“決斗的話我倒是有一樁好去處”評書先生摸著山羊胡笑呵呵道“前些日子來了一個東瀛的刀客,漂洋過海來到中土,問武天下,頗有些當(dāng)年辛庚的風(fēng)貌?!?p> 賓客也恍惚開口問道:“老頭,這事怎么沒聽你說起來過?”
評書先生道:“雖然他與人比試過,但那些人都上不得臺面,因此也就沒評?!?p> 當(dāng)年辛庚問劍中原,幾乎沒人能在他的劍下?lián)芜^一合,若是這東瀛來的刀客亦有此等實力,他們這些人可是見證了歷史,如何不興奮?
道:“那東瀛來的刀客都跟誰比試過了?”
評書先生道:“第一日與書生劍賈莊周比試過,一招就擊敗了他?!?p> 有人冷哼道:“這書生劍就是個秀外內(nèi)敗的破劍,看來那刀客會覺得我中土的人都是如他一樣的廢物了。”
評書先生接著又道:“第二日書生劍氣不過找來了一干朋友圍起了他,但還是敗了?!?p> 賓客頓時滿堂哄笑:“他能有什么朋友,怕是把自家兄弟都拉進(jìn)來充數(shù)了,那么第三日呢?”
評書先生道:“第三日就是今天?!?p> 燕回問道:“他現(xiàn)在在呢?”
評書先生指了指酒肆外那若隱若現(xiàn)的宮殿開口道:“承德宮口,在等夜不語應(yīng)戰(zhàn)。”
賓客問道:“那書生劍又氣不過,告知了他夜不語的名號,想讓夜不語出手代為教訓(xùn)他?”
評書先生點頭,賓客問道:“他怎么會知道夜不語此刻身在洛陽?”
評書先生未搭話,飲酒的旁人出了聲:“牡丹盛會,皇后娘娘每年都會來觀賞盛會,今年又豈會錯過,夜不語此刻不身處洛陽,難不成還在長安?”
有人道:“這夜不語雖然劍術(shù)絕倫,但也是聽話的奴才,若非皇后娘娘發(fā)話又怎么會搭理他,就算在承德宮口站死我看也不會有人搭理?!?p> 話說著,燕回卻起身向著酒肆外而去,雖然東倒西歪,但走的飛快。腰間挎著的砍柴刀讓他的身體顯的臃腫,但這并不能阻礙他前進(jìn)的步伐。
酒肆內(nèi)的其他人議論紛紛:“如何?我們也去瞧瞧熱鬧?”
不少人符合:“確有此意?!?p> 洛陽城中出現(xiàn)了一道有意思的景象,一個東倒西歪的少年酒鬼,身后跟著一群東倒西歪的酒鬼,眾人回味著燕回酒肆內(nèi)荒誕無稽的話語,細(xì)細(xì)斟酌一番恍然發(fā)覺:這江湖還真淡的跟屎一樣。眾人心中也隱約有些期待,期待著中原江湖間微弱的平衡被打破,一如當(dāng)年辛庚打破江湖平衡的境況。
承德宮看守的將領(lǐng)早已被靜站一整天的外來男子折磨的不行,趕他離開吧,有失禮儀,放他進(jìn)宮吧,他又不是使者,原以為不搭理他,他就會自動離去,卻不想也是個倔脾氣,一站就是一天。
無可奈何的時候,更加哭笑不得的一幕發(fā)生了,一個醉醺醺的少年酒鬼趾高氣揚的叫喊著:“你就是東瀛來的刀客?來給我試下刀”
燕回腳步虛浮,烈酒的后勁源源不斷充斥著腦袋,若不是身后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令他保持最后的清醒,恐怕早已經(jīng)睡去。
被呼叫的刀客緩緩的轉(zhuǎn)過了身,眉頭卻是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