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楚漣漪昏昏沉沉的睡著，忽然再次做起了夢。
因著是夢，周圍的景物都像是隔著一層似的。
這是白日，日頭才升起，她便聽到春曉跟夕照兩個人坐在回廊說話的聲音。
“聽聞趙嬤嬤都要哭瞎了眼了。夫人一向也都是通過趙掌柜來買貴重藥材的。才出事的時候，我便勸了趙嬤嬤，把這件事告訴夫人一聲。盡管夫人跟老爺關系不好，可若是夫人肯去求老爺，趙掌柜也不至于就這般冤死在牢里了。”
這是春曉的聲音，夕照也開了口，語氣有些猶豫：“早先，我們就該告訴姑娘的。就連嬤嬤都說姑娘成熟了呢。姑娘如此聰慧，定然也不會眼見著趙掌柜這般有事的?！?p> 夢漸漸散了。
待楚漣漪清醒過來，還猶自恍惚。
趙掌柜，是她的教養(yǎng)嬤嬤趙嬤嬤的侄子。而且母親身子病弱那么多年，吃的藥材都是從趙掌柜那里拿的。這些年，凡是稀有一時間不好找的藥材，她們都是托付趙掌柜給尋的。
沒辦法，即使這里是京都，即使她是將軍府嫡次女，甚至母親還是將軍夫人。在父親的漠視下，她們也僅僅能得到些尋常供給罷了。尤其是母親一心爭心頭的那口氣，不論如何都不想要娘家介入。而母親的身子，又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調(diào)養(yǎng)好的，因此，這些年多虧了趙掌柜了。
況且，楚漣漪也不是沒有見過趙掌柜的。這是個謹小慎微，又極會為人處事的男人。雖是小人物，但是自有自己的行事準則。這樣的人，會做讓自己陷入危險的事情？楚漣漪可不相信。
盡管，心里不怎么相信，楚漣漪還是吩咐了春曉和夕照，一旦聽聞趙掌柜之事，便來回稟。
兩個丫頭，都摸不到頭腦的恍惚模樣，逗得心情沉重的楚漣漪都心情好了不少。
罷了，也許這夢也有不準的時候。
之前自己不相信的時候，每日每夜的便讓自己做夢，還每一夜都不同，甚至連半個月之后的事情，自己都夢到了。
可是，昨日那個夢，分明說的是明日。她做的夢，哪里有那么準確的預示過？
大抵是她多想了。
誰料，許是她再次產(chǎn)生了不相信的念頭，晚上入睡之時，便又做了這個夢。
但，比上一天要清晰不少，還甚至，她是親眼見著趙掌柜被差役押走的。
趙嬤嬤慌亂的塞了錠銀子給差役，連連詢問：“官爺，我家侄子是犯了什么罪了？”
差役拎了拎銀子的重量，這才冷哼一聲，不屑的一把把趙嬤嬤推在地上：“就這么點分量，你怕是永遠找不出答案了?！?p> 楚漣漪瞧著趙嬤嬤摔在地上，疼的冷汗涔涔的模樣，她心里生了火氣，下意識就要跟差役理論，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驚醒了。
正在此時，簾子外傳來夕照急切的聲音：“姑娘，您做噩夢了？”
楚漣漪回神，朝著窗外望了望，竟然天色大亮了。
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這才低低搖了搖床頭的鈴鐺。
夕照應聲進來，手上還端著臉盆和毛巾。只是望著楚漣漪的眼神，還帶著些擔心。
楚漣漪看出夕照的擔心，嘴角勾起一抹笑來：“沒事。反正都習慣了。你瞧瞧，我不是挺好嗎？”
夕照想了想，倒也應了聲。沒辦法，姑娘自從出去一趟，便染上了這個做噩夢的習慣。初開始她們倒也擔心，但，姑娘這噩夢，也不是每一日都讓姑娘受驚的，姑娘自己也沒當回事，于是她們也就越來越習慣了。
兩次連續(xù)做這個噩夢，梳洗的時候，楚漣漪沒忍住，看向夕照：“夕照，趙嬤嬤此時可在府里？”
夕照一聽姑娘問起趙嬤嬤，便知曉她的想法了。
她眉眼微彎：“奴婢跟春曉輪流看著呢。不過，奴婢換班的時候，趙嬤嬤都沒什么事呢。”
那，大抵是自己想多了？若是真的出事，應當不會半點預兆都沒有？
用完早膳，楚漣漪徹底不再把這個噩夢放在心上。只是剛放下碗筷，春曉竟然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氣還沒喘勻順，就一臉焦急道：“姑……姑娘，您猜的沒錯，果真出……出事了！”
心里竟然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楚漣漪想著，漫不經(jīng)心的拿帕子擦著嘴巴，她沒有抬頭，只是語氣溫和：“慢慢說，不著急?！?p> 就這簡單的六個字，奇異的安撫住了春曉。
她深吸口氣，這才輕聲道：“姑娘，是這樣的。我與夕照換了班，便跟在趙嬤嬤身邊。誰料，剛才有個不認識的婆子求見，說是南城賣藥材的那家趙掌柜在往南邊賣藥材的時候，被查出賣了些不得了的東西，被下了大牢！”
楚漣漪皺眉。
事情果真不簡單。但，夢里又沒有太詳細。
想到夢里趙掌柜最終的結(jié)局……
楚漣漪手指放在桌子上有節(jié)奏的敲擊著，半晌，楚漣漪才瞇了眼：“春曉，準備一下，我們出去一趟?！?p> 夕照囁喏著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說出反駁的話。
她莫名其妙的覺得，這個樣子的姑娘，有一種跟老爺身上類似的感覺。姑娘只漫不經(jīng)心吩咐一句，她連敢質(zhì)疑都缺少勇氣。
穿戴好，又加了個帷帽，楚漣漪這才帶著春曉出門。
乘著馬車路過南城趙家藥材鋪的時候，楚漣漪只看到交叉在一起的封條。
正在楚漣漪準備放下簾子的時候，卻見到離藥材鋪不遠的地方，趙嬤嬤正跟一個青色衣服的男人說話。
她正面朝著楚漣漪的方向，臉色看著不太好，憔悴的厲害，神情也恍惚的厲害。衣擺后面，沾了土，跟她夢里一樣。
只是她夢里沒說，還有旁人在場。不過，這旁人未必就沒有作用。
“停車?！?p> 楚漣漪果斷叫停馬車，下車朝著趙嬤嬤走了過去。
因著在馬車上的時候，只看到那穿青色衣服的男人的背影，這一下靠近，倒是難得看到正臉了。
長相倒是比一般人看起來疏朗一些，看氣質(zhì)，像跟在王公貴族身邊的得力侍衛(wèi)。
王公貴族的侍衛(wèi)啊。
楚漣漪微斂眼神，沒在那個男人身上多停留目光，反倒是語氣很是柔和的朝著趙嬤嬤道：“嬤嬤，聽到消息我就來了?，F(xiàn)在情形怎樣了？這位公子是？”
趙嬤嬤勉強朝著楚漣漪笑了笑：“這位顧公子經(jīng)常在我侄子家買藥，這次不是定金都付了，我侄子卻……所以，來問問情況的。小姐莫要擔心了。老奴也是大風大雨過來的。不過是被人背后插刀罷了，大理寺大人明察秋毫，肯定會還給我們清白的！”
這話也不是在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
楚漣漪掩下想要嘆息的想法，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那個疑似侍衛(wèi)的人身上。
國姓的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