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顏禍水 2
“唔……”季子衿頭痛欲裂,忍不住輕哼了聲。
守夜的侍女聽著這細弱蚊鳴的聲音立刻從地上竄了起來往外面報信:“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瞬間院子里便炸開了鍋,一聲接一聲的呼喊傳下去鬧得季子衿更加難受。
季子衿微微睜眼瞧了眼身處的地方,又合上了眼,她現(xiàn)在有些疲憊,她需要快速的將這個世界的劇情捋清。
她附身的這個姑娘名叫蘇挽,是靖國享譽滿國都的蘇丞相唯一的女兒,從小便受盡了寵愛,被蘇丞相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將天底下所有的好玩意兒都捧到蘇挽面前逗她一笑。
蘇挽生來聰穎,從未恃寵而驕,哪怕年輕輕輕禮儀教養(yǎng)也端的是讓人挑不出毛病,常讓蘇丞相笑著點評她:“頗有本相風(fēng)采?!?p> 然天有不測風(fēng)云,蘇挽十歲那年,楚王勾結(jié)慶國里應(yīng)外合將靖國打了個措手不及,肅王遠在南關(guān),天子無計可施將傳國玉璽托付蘇丞相而后舉兵親征。
大抵是天子已經(jīng)知曉自己的結(jié)局,伴著傳國玉璽交付給蘇丞相的還有一封遺詔。
也正是天子的托付,導(dǎo)致了蘇家一族的覆滅。
天子親征邊關(guān)使得戰(zhàn)士士氣大漲可卻也擋不住寧國來勢洶洶,天子死在流箭之下,慶國士氣大漲不等破了城門就通知了楚王奪位,但消息剛一傳出素有殺神之稱肅王云祁殺到。
楚王收到消息為拿到傳國玉璽殺入了丞相府,而蘇丞相至死也沒有交出傳國玉璽與遺詔。
被藏于密室的蘇挽目睹了一族的覆滅,鮮血染紅了丞相府的每一寸土地,蘇挽捂著嘴咬著牙不敢哭出聲。
這場屠殺足足持續(xù)了三天三夜,楚王手里還提著那把滴血的劍,他找不到傳國玉璽也騙不出蘇挽,楚王幾乎氣的咬牙切齒。
天色將明,楚王決定破釜沉舟一把火燒了丞相府,大火從西廂點起蔓延,可還不等這場大火燒的更大,肅王已經(jīng)帶兵殺回。
楚王一行被肅王云祁帶兵拿下關(guān)入地牢,他前往昔日丞相府清理遺物時才發(fā)現(xiàn)了那個被藏在密室三天三夜的蘇挽。
蘇挽被救出來時滿身血污,氣若游絲,懷里卻還僅僅的抱著先皇交付給蘇家的傳國玉璽和遺詔。
云祁看著這個被副將抱出來的小姑娘時,也忍不住一愣,他撩起戰(zhàn)袍朝著這個誓死還抱著傳國玉璽的小姑娘跪了下去,在場的都是從戰(zhàn)場上廝殺而來殺人不眨眼的將士,卻無不為蘇挽動容,無不為蘇家動容。
蘇挽因為這場禍亂喪失了行走的能力,也因為這場禍亂變得沉默寡言更顯冷淡。云祁登基后,蘇挽便被他養(yǎng)在后宮,加封郡主賜字長樂,是滿朝最為尊貴的存在。
蘇挽十三歲時,認識了女主江顏,或許是每一個配角的命運,蘇挽為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而感染,三年來從未笑過的蘇挽對著江顏露出了三年來第一個微笑。
女主江顏是穿越而來,降生在慶國將軍府嫡女身上,她帶著一腔熱血和滿腹算計拿下了慶國百姓的信任也拿下了蘇挽的信任。
女主的父親死在三年前那場攻打靖國的戰(zhàn)爭中,她也就恨了靖國三年,江顏帶著女主光環(huán)拿下了蘇挽的信任,開始步步經(jīng)營復(fù)仇。
她不僅收獲了與傳言“靖有云祁,慶有肖楨”中肖楨的愛情,還取得了慶國滿朝文武的信任。肖楨登基后更是后宮獨寵她一人也沒有人反對。
何為女主?這便是女主。
而后江顏開始為她的父親復(fù)仇,利用蘇挽對她不一般的態(tài)度給云祁下了毒,吞并了其余五個國家后借著云祁毒發(fā)才覆滅了靖國。
可云祁被這個世界設(shè)定為最能與女主抗衡的人,自然還不能就這樣結(jié)束,他在最后還利用僅余的勢力狠咬了江顏和肖楨一口,最后卻也因為重傷被軟禁。
而蘇挽,在靖國覆滅時便因自己識人不清而對云祁的愧疚自刎于宮中。
季子衿過完整個劇情不由得嘆息,女主不愧是女主,蘇挽覆滅了整個家族的仇恨都還遠不及女主死了個父親的仇恨來得大。
同時也可以見的這個女主的金手指也的確是開得過大,連最大的平衡勢力云祁都無奈抗衡。
但仔細分析下,云祁落敗的最大原因還是出在這個他毫不設(shè)防的炮灰女配蘇挽身上。
過完劇情的季子衿也深知自己現(xiàn)在身處何處。
靖國六十七年冬,蘇挽被云祁從蘇家密道救回昏迷了整整七天才轉(zhuǎn)醒,今天正是蘇挽醒來的日子。
季子衿知道蘇挽的腿是因為長時間的麻痹導(dǎo)致血脈阻塞而再也無法行走,她知道劇情設(shè)定如此,所以也并沒有想著去改變些什么,畢竟這個最大的不利之處除了影響她行走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現(xiàn)今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進食,嘴里盡是苦澀的中藥味,全靠著幾副藥吊著這條命。
季子衿只覺得口舌干澀難忍,卻又借不到力起身,只好用著那副嘶啞的嗓子低聲喚著:“水……”
季子衿也沒了力氣再去睜開眼,只感覺到唇邊挨著了杯沿,有水緩緩送入口中,她心里暗罵系統(tǒng)不仁慈,居然把她降生在這個受苦難受的時候。
系統(tǒng)喃喃道:“系統(tǒng)調(diào)查分析過了,這個時候是最佳任務(wù)開啟時期,還請宿主體諒?!?p> 季子衿無語凝噎,她總不能和這個系統(tǒng)計較吧,多不講道理啊!于是也只能作罷。
其實季子衿也知道,整個劇情中,現(xiàn)在是最好的時機了。
“姑娘好些了嗎?姑娘,您都昏迷了七天了……”紅櫻解下懷中的手絹給季子衿擦了擦唇角沾染的水漬,嘴里說著話卻是鼻頭一酸快要落下淚來。
當初肅王抱著姑娘回來的時候,姑娘那滿身血污可是嚇壞了她們,靖國上下誰人不識蘇挽?
紅櫻一想到這個年紀輕輕就沒了家的姑娘只覺得心里頭難受,幾天前她還是受盡寵愛蘇家大小姐,短短十幾日不到卻遭如此巨變,更不論蘇挽還將面對再也站不起來的事實。
這其中種種如何不讓人為她難受?
青荷看著紅櫻又要哭出來的樣子連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背:“王爺就要來了,你這個樣子讓王爺看到還不怪罪?莫哭了,姑娘醒來看著你哭心里更難受。”
青荷這話立即生效,紅櫻果然將眼淚憋了回去:“青荷姐姐,你不要怪我……我只是瞧著姑娘年紀這么小卻沒了家心里替她難受,她還那么小……”
青荷搖了搖頭眼里何嘗又不是不忍:“這便是命吧,不要在姑娘面前提這些不開心的?!?p> “參見王爺……。”
云祁進門,滿屋的人便嘩嘩跪了一地,季子衿睜開眼便看著如此盛況,而那個男人逆光而來,他的臉印在晨光中看不出模樣。
云祁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噤聲起身,隨著云祁來的還有一眾擔憂蘇丞相唯一血脈的一眾將士。
青荷給云祁搬了凳子放在床邊,云祁坐上去看著那個尚且躺在床上,一雙眼卻靜靜望著他的女子。
“你可好些了?”
見云祁出聲,季子衿這才抿了抿還有些干澀的唇,輕聲詢問:“我爹爹他們……”
云祁看著她小心翼翼又還帶著一分希翼的模樣心中升起一絲不忍,最后卻還是不得不告訴她這個殘酷的真相。
他抿著唇最終嘆了口氣:“節(jié)哀?!?p>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季子衿也并不十分難過,她閉上了眼,淚水打濕了鬢角,她知道,這是屬于蘇挽的情緒,無助又悲傷。
“謝謝。”季子衿強行穩(wěn)著聲線對他道謝,只聲音中還是帶上了濃濃的鼻音。
“不,是該靖國向你道謝的?!痹破钌焓痔嫠恋裟锹湎碌臏I緩聲道。
熟料季子衿卻在此時睜開了眼,她的聲音還有些顫抖,可卻又格外堅定:“我只是聽爹爹的話罷了,該謝的應(yīng)該是我蘇家滿門,沒有他們,也沒有護得住傳國玉璽的蘇挽。”
季子衿話音落下,滿屋的將士卻嘩嘩地跪了下去,他們無不悲傷蘇家的滅門無不感動于季子衿的話語,他們高呼:“蘇小姐大義!”
季子衿面對著這般場景連眼睛都沒有眨,云祁驚訝于她的從容,季子衿卻在想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說點什么,最終實在找不到說辭,甚至想要裝睡。
她靜靜的望著云祁:“我有些餓了,嘴里的藥味苦的難受,我可以吃點話梅嗎?”
云祁失笑:“好。”
這些人都不了解蘇挽的性子,是以不論季子衿做出什么樣的舉動都不會讓他們覺得有什么不妥,他們只會痛心于她失去家族庇護卻還如此鎮(zhèn)定。這個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的姑娘,讓他們覺得自愧不如。
季子衿當然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么,只是她一個骨子里已經(jīng)32歲的青年人了,實在是做不出什么孩子氣的舉措。
當初的蘇挽醒來發(fā)現(xiàn)蘇家只剩了她一人時,蘇挽承受不住痛苦幾乎哭啞了嗓子,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站不起來的時候她更是幾乎發(fā)了瘋地砸了屋里的東西,這樣的悲傷持續(xù)了一個月。在所有人都開導(dǎo)下蘇挽才慢慢平靜接受現(xiàn)實,變成了那個少言寡語性子冷清的模樣。
但季子衿畢竟不是蘇挽。
紅櫻去廚房端了清粥進屋喂給季子衿,見季子衿沒有預(yù)想中的大哭大鬧,在場眾人皆是痛心,他們無法想象這個靜若處子的女孩子該要如何接受將來不良于行的事實。
見季子衿喝了粥,云祁也算放下心來,他安撫了季子衿幾句就要和眾人離開,起身時卻被一雙小手拉住的衣擺。
只見小手的主人低著頭抿著唇,似乎有什么話想說的模樣讓他心頭莫名一緊:“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季子衿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云祁,我是不是再也站不起來了?!?p> 沒有疑問,只是平靜的闡述事實。
云祁總算知道為什么心里會不安,他居然害怕眼前這個女孩子知道自己不良于行的事實,可如今季子衿卻這樣毫無波瀾的說著這個讓他都憂心的事實。沒有人計較季子衿對他的稱呼,所有人都緊張于她的反應(yīng)。
“我方才試過了,我的腿沒有知覺了……”季子衿伸手去揉了揉自己的腿,眉眼中還帶著那分安靜,仿佛腿沒有知覺的那個人不是她一樣。
鬼使神差的,云祁伸出手去揉了揉她頭頂軟發(fā):“沒關(guān)系,總有一天你可以站起來的。”
“真的嗎?”季子衿抬起頭看著云祁,眼里露出了希翼,這是她醒來后最豐富的表情。
“嗯。”云祁不忍告訴她御醫(yī)的結(jié)論,看著她這幅充滿期待的樣子有一瞬間他也覺得她是可以站起來的。
“嗯!我相信你?!奔咀玉菩ζ饋?,仿佛這春日的陽光也才終于破開陰霾灑進庭院,灑進所有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