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看完安亭溪的回答后,又看著她。亭溪覺得此刻自己不能把眼睛移開,便一眨不眨地迎視著李清照的目光,希望她能夠相信自己真的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半晌,李清照方才開口說道:“亭溪,你小小年紀竟如此豪氣,我萬萬沒有再把事情瞞著你的道理。這么說吧,當我終于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對張汝舟秉持一種錯誤看法的時候,為時已晚,我已經(jīng)嫁給了他。這段時間以來,我總是在想,如果沒有嫁給他,也許我永遠也不會相信這些事實?!闭f到這里,李清照終于把眼睛從亭溪身上移開,看向窗外,接著道:“人總是在想方設(shè)法讓自己相信自己是對的,卻很難接受自己的錯誤,所以……”李清照又把眼神收了回來,對亭溪笑了笑,道:“所以我說這是我的報應(yīng)。張汝舟要謀財害命這也算不得不正常,不是嗎?這幾年想謀我的財害我的命的人多了,張汝舟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錯就錯在,我被自己的軟弱和自大蒙住了雙眼,而沒有看清真相。不過……”李清照瞇起雙眼,眼神忽然變得堅定起來,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任何時候都不晚?!闭f著,她掀開蓋在身上的夾紗被,謝絕了亭溪的攙扶,緩緩站了起來。亭溪把腿上的那幾錠銀子——先放進包里早說……也急忙站起身來看著她。此刻,已經(jīng)站得筆直的李清照開口說道:“即使這幾天我出了什么事,只要李貴能把證據(jù)帶回來,一樣能告倒張汝舟。如果李貴把證據(jù)帶回來,而我還能像現(xiàn)在一樣站得起來,那就再好不過了,我會親自去到臨安府衙提訟。即使因此失去一切也不打緊,我還有我的尊嚴。”這些話似乎給李清照的身體注入了能量,她的眼睛比之前更亮,面頰上居然微微泛紅。并且不用攙扶就自己緩緩走到書案前,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接著道:“亭溪,我并不認為你幫不上什么忙,恰恰相反,我認為你已經(jīng)幫了我一個大忙……”說到這里,李清照忽然停住了,接著“撲哧”一聲,笑了。自打來到這里,安亭溪還沒看見李清照這么開心過——可她也不知道清照究竟為何如此開心?還好,李清照并沒有讓亭溪等太長時間,就又道:“你做了一件我一直想做而無能為力的事——把張汝舟給打了,哈……”
即使李清照的聲音比平時大了許多,也沒能遮掩住院門傳來一陣嘩啦啦的聲響,聽上去像是很粗的鐵鎖鏈發(fā)出的聲音。李清照停住笑,和亭溪對視一眼,從窗戶里看到雁兒右手提著個食盒,左手提著一只小巧的風(fēng)爐,進了院門。在她身后,院門又關(guān)上了,再次傳來剛才聽見的嘩嘩聲。
李清照低頭思忖片刻,神色變得嚴峻起來,吩咐亭溪道:“去把昨天穿的那身李順的衣服包好提了到堂屋里來見我?!蓖は粗钋逭?,腦子里轉(zhuǎn)了個彎便明白過來。李清照是想讓她逃出這院子之后,再把衣服換了好掩人耳目??勺约哼€沒打定主意要不要離開……算了,現(xiàn)在也不是爭論的時候。亭溪聳了聳肩,掀開門簾出了書房。看見迎面過來的雁兒既怕盒里的湯水灑出來,又怕被風(fēng)爐子燙著,走起路來憋手憋腳的樣子,也沒多想,伸手把燃著的風(fēng)爐子接過來提在了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