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溪后退一步,冷眼看了看這位綦公子,想起剛才拿了他一塊帕子擤鼻涕,趕緊往自己腰間一摸,把那塊沾滿自己眼淚鼻涕鮮血的白色帕子拎了出來,不由一陣尷尬。卻又挖苦地想著:“一個大男人,出個門帶那么多絲綢帕子,一副娘娘腔的做派?!?p> 有了剛才“暈馬”的經(jīng)歷,安亭溪之前撞在他身上時升騰起的那股“他鄉(xiāng)遇故知”的心情,早在馬背上顛沒了。細想想,作為綦公子,能對一個來歷不明的聾啞小廝如此禮遇,已經(jīng)夠有風度的了。他不是齊友嘉,也不知道是自己把他從西湖里撈出來的,他的的確確不欠自己什么……好吧,安亭溪咬了咬牙,他認為不欠自己什么并不代表齊友嘉就不討厭——事實上,眼前這家伙和齊友嘉一樣討厭……算了,亭溪掩飾住內(nèi)心的失望,舉起那塊帶血的白帕子,正要還給綦公子,略一猶豫,蹲在河邊就著河水用力搓揉起來。
站在一旁的綦公子并不知道此時安亭溪腦袋里早已轉(zhuǎn)了十七八個彎,不過他也沒有閑著,探手到自己懷里摸了一陣,拿出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小的白瓷瓶子來,不同的是,一個瓶子的塞子上裹著紅布,一個塞子裹著藍布。他來到亭溪身邊,又扯著嘴角露出一個魅惑的微笑,道:“要想出來又不被人發(fā)覺,包袱肯定是不能背的。不過要緊的東西我多少帶了些,沒想到現(xiàn)在就用上了。亭溪,抱歉剛才心急著離開,沒察覺你傷得如此厲害,我給你的傷口上些藥吧,這樣好的會快些?!?p> 安亭溪只顧低頭搓帕子,不理他。心里卻模模糊糊意識到,這位綦公子把跟著他的小廝濯石支使開,不僅僅是因為關(guān)心“趙家伯母”吧?他剛才急火火地拍馬就跑,還有這話里話外……難道他這是要……離家出走?為什么——想到這里,不由猛地抬起頭看著綦公子。
這綦公子被看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問道:“擔心我這藥有問題?你放心,這可是一直跟隨圣上的太醫(yī)托了叔父的情,私下制給他的。這幾年隨著圣駕四處去,一路上免不了跌打損傷磕磕碰碰的,全仗有它們呢。要從嬸母鼻子底下偷些出來,我容易嗎?你看……”說著,舉了舉紅布塞子那個小瓶,說:“這個治瘀傷是最好的。這個……”說著,又舉起藍布塞子那瓶,道:“對外傷止血最靈驗。平常人家有錢也沒處買去?!?p> 看著綦公子賣力推銷自己的藥,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亭溪無聲地嘆了口氣,拿不準到底還要不要跟他生氣的。復又低頭把帕子擰干,抖開掛在身旁的灌木上——現(xiàn)在天熱,有個十分八分鐘的,帕子也就干了吧。主要還是騰出手來拿出活頁本,寫道:
你要離家出走
為什么
本子上的話好像提醒了綦公子,他忽然扭頭朝身后看了看,那神情,好像擔心濯石會從某棵大柳樹后面蹦出來抓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