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看見李老伯家里透出微弱的燈光,安亭溪聽見自己心里一聲歡呼,轉頭去看綦友嘉,他就像聽見了她的歡呼聲一樣,對她笑道:“這準是貴叔家,沒錯吧?”說著,故意忽略正在身后眉來眼去的扈從們,一躍下馬,過來把自己的一只手伸給了仍然坐在吉祥背上的安亭溪。她也欣然把手伸給了他,踩著馬鐙翻身下到了地面上,動作已經(jīng)開始有模有樣了。綦友嘉接過安亭溪另一只手上的韁繩,拉著亭溪的手卻并沒有放開,同她一起朝小院走去。亭溪有些猶豫,最終,卻任由他拉著沒有掙脫。如果綦友嘉今晚真的離開杭州的話,她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
兩人來到那個及腰的形式大于實質的籬笆圍成的院門前停下腳步,綦友嘉低頭看了安亭溪一眼,沖著那三間小小的土坯房高聲問道:“有人在家嗎?”
不一會兒,屋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李貴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只見他手里抬著一盞油燈,朝根本看不見什么的院子探了探身子,卻沒有邁步出來,站在門檻內(nèi)說道:“這么晚了,誰在叫門?”語氣里有驚訝還有警覺。不論是誰,那么晚登門造訪顯然都是不受歡迎的。綦友嘉似乎也聽出來了,忙道:“貴叔,是我,佑隆?!?p> “綦二公子?”李貴愣了片刻,扭頭對屋里說了聲:“老婆子,快,把燈籠給我拿來。”
綦友嘉在院外道:“不用了,貴叔,您老在屋里呆著,我這就進來。”他這邊說著,安亭溪已經(jīng)借著月光,把籬笆門打開了。綦友嘉在進門之前,回頭對扈從們道:“你們就在外面等一會兒吧?!眳s把吉祥也牽進了院子。出乎綦友嘉所料,扈從們什么也沒說,各自牽著自己的坐騎,在院外四散開來,很專業(yè)地觀察著四周。有那么一瞬間,綦友嘉覺得這些扈從一路跟隨自己奔波實屬不易,可一想到他們本意是要把他押解回家的,不由哼了一聲,徑直朝李貴屋里走去,并重重地關上了門。
李貴抬著油燈有些別手別腳地對著綦友嘉行了個禮,道:“老奴給綦二公子請安,沒想到二公子這么快就從歸安回來了??稍姷轿壹肄喒樱趺礃?,事情可還順利?”
安亭溪進門的時候,李媽媽才把燈籠點亮,還立在桌旁沒來得及送到丈夫手里。亭溪急忙跑過去,把李媽媽的燈籠接了放在桌上,拉著她的手示意她坐下。幾天不見,安亭溪覺得怪想她的。李媽媽像是自己的祖母、祖母的祖母——很符合比自己大九百多歲的人該有的樣子,那種滄桑、溫暖和隔著輩兒的親切感??墒抢顙寢尣]有坐下,而是中規(guī)中矩的對著綦友嘉行了個屈膝禮,道:“老頭子,不要一來就問個沒完,請綦公子坐下說話。我去給你們沏茶?!卑餐は泵χ噶酥咐顙寢尩耐?,又示意她坐下,然后一拍自己的胸脯。李媽媽拉著她的手,笑道:“傻孩子,綦公子在這里,哪有我坐下的道理。再說我的腿腳也沒那么不利索,只是張大人和小娘子把我打發(fā)走的借口罷了,哪就會要了我的命了?要不,你扶我去沏茶?幾天不見,你好像瘦了……”說著,抬眼看見了安亭溪額頭上的疤,叫道:“喲,這是怎么磕著的。這細皮嫩肉的,往后要是留下個疤在頭上可怎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