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決(一)
接下來的兩天里,安亭溪真正體會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覺。
你準(zhǔn)備好了去面對是一回事,真正面對又是另一回事。
時間多得只能靠想怎么打發(fā)時間來打發(fā)時間。如果是在一個什么山清水秀的人間仙境這樣干倒還可以忍受,可這里是監(jiān)獄,而且是九百年前的監(jiān)獄。不僅沒有人身自由,這住宿條件還真是……一言難盡。唯一可取的地方恐怕就是有個女神當(dāng)自己的獄友了。不過這兩天,李清照幾乎不說話。她在靜靜地等,等一個答案。也許,當(dāng)人內(nèi)心專注于一件事情的時候,周圍任何糟糕的狀況都會變得不再重要。可對安亭溪來說,難免會覺得日子難熬。她并沒有打擾李清照。就算想打擾,自己不能說話,牢房里又過于昏暗,寫在活頁本上的字李清照看不大清楚,這不白瞎嗎?
每天傍晚,雁兒會進(jìn)來送一次飯,這些飯食夠她們兩個人吃到第二天中午。安亭溪從這些食物能夠看出是李媽媽的手藝,因為雁兒送來的多半是些饅頭卷餅包子之類北方人喜歡的面食,以及一些冷了也不會不好消化的菜和肉——為了顧及李清照的身體。
到了第二天晚上雁兒送飯過來,又把前一天的碗碟收走之后,安亭溪不由想到,如果雁兒不來送飯,讓她就這么饑一頓飽一頓的吃兩天牢飯,自己是不是就不會那么無聊,而是整天想著該如何弄到吃的,讓自己有活著走出監(jiān)獄的那一天……至于越獄,沒想過。如果她不在這兒,李清照沒人照顧可怎么辦?
似乎是為了印證安亭溪的想法,外面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雨水從高高的小窗戶外潲進(jìn)來,飄飄灑灑落在土炕上。安亭溪急忙把竹席都搬到緊挨著柵欄的角落里,用稻草擋在雨水和竹席之間。幸好只要有光的時候,李清照就讓安亭溪把被子追著從窗外透進(jìn)來的兩束小小的陽光曬上一曬,被子起碼沒那么潮濕。
盡管安亭溪極力安頓,一夜風(fēng)雨過后,李清照眼睛底下的黑眼圈卻更加明顯了。
天越來越亮,窗外終于又有了陽光——總算碰到了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山酉聛?,當(dāng)安亭溪去取放在角落里的饅頭時——為了不被雨水浸濕,她把饅頭放到了墻角——發(fā)現(xiàn)饅頭被什么東西啃掉了一大半。再仔細(xì)看,上面布滿肯定不是人的牙印……老鼠?!
安亭溪把碗扔回到墻角,因為地上的土很濕,碗竟沒有摔碎,歪了一下,把里面剩下的一點饅頭尸骨顛簸出去,便重新安靜地立在了墻角。雖然胃里的東西經(jīng)過一夜的消化已經(jīng)所剩無幾,可安亭溪還是忍不住想吐。老鼠?她可以不怕被張汝舟打死,但是她不能不怕——老鼠……別問為什么,因為安亭溪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反正就是怕。她甚至都不敢再去碰那只裝過老鼠的殘羹剩饅頭的碗,哆嗦著爬上土炕,腦補著夜晚來臨的時候,肥大的老鼠們大搖大擺在牢房里來去的情形……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度日如年的問題了。
“亭溪,你怎么了?”李清照看著自己把自己嚇得魂飛魄散的安亭溪,動手拿起水罐倒了點水在兩只茶盞里涮了涮頭天晚上落在盞里的雨水,一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