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量變

　　大腦在顫抖。

　　陳言可以清楚的認知到這一點。

　　如同新生嬰孩在嗆出羊水后來自本能的第一次呼吸，又像是在初次用肉眼近距離見到雄獅猛獸后的顫栗，溶于血脈本質的奇特律動在他的整個大腦中回蕩。

　　不需要精準的感知，在時間自然而然間的流淌中，陳言便輕易的找到了震動的源頭。

　　他鼓脹的右眼眶內，那兩只由于外力作用，緊密貼合在一起，各自受到不同程度擠壓的寫輪眼！

　　血脈的律動在兩只同根同源的眼球中跳動，一股源自本能的需求自然生成。

　　陳言的身體仿佛回到了受到傷害時的狀態(tài)，在他身體內各個角落蟄伏著的近乎無盡，宛若海洋般的生命能量似乎感應到了這股需求，分流出了一小股分支，將它包裹住右眼眶。

　　像是恢復的正常創(chuàng)傷般，輕微的酥麻感再一次出現(xiàn)。

　　身體本能的想要恢復到正常狀態(tài)，眼眶內產(chǎn)生了向外擠壓的力量，原先還有大部分擠進眼眶內的“舊”眼球開始以一個極快的速度被從內向外擠出。

　　但是，這一自發(fā)的“恢復”被一只沾著血跡的右手強硬阻止了。

　　陳言在發(fā)現(xiàn)這一突發(fā)狀況后，迅速用右手按壓住想要離開眼眶的“舊”眼球，手掌輕微彎曲，將外凸的“舊”眼球與整個右眼眶牢牢蓋緊。

　　他感受著手掌內向外的擠壓力，眼眶內輕微的刺痛和加劇的酥麻感無時無刻不在挑撥著他的神經(jīng)。

　　但這絕不是讓他就這樣停下的理由。

　　都到了這一步了，怎么可能就這么簡單的放棄！

　　陳言面目有些猙獰，咧嘴一笑，空閑的左手“啪嗒”一聲，按在了緊閉的右手上。

　　在意志與本能的激烈沖突中，感官對外界信息的接收通常會出現(xiàn)卡頓和延遲，尤其是在時間的流逝上。

　　陳言同樣如此，在這一決定自己未來命運走向的關鍵時刻，時間這一概念總會變得模糊不定，讓人無法準確把握。

　　可能是幾秒，也可能是幾十秒，當陳言感受到右手手掌內向外的擠壓力緩緩消退后，他緊繃的身體才像是后知后覺般放松下來，屏住的呼吸也像是重新啟動的機器般，笨拙而緩慢的運轉起來。

　　最關鍵的一步已經(jīng)成功，身體的本能不再選擇排斥，而是轉為接納。

　　兩只幾乎完全相同的寫輪眼，在無盡生命能量的包裹下，開始了第一次的“融合”。

　　陳言無法準確的形容這一過程，他的右眼在“舊”眼球塞進去后便無法視物了，對于融合過程的感知，只能通過最基本的身體接觸。

　　最為明顯的，便是手掌下外凸的眼珠在向內“縮”。

　　酥麻感與刺痛感的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妙的暢爽感。

　　在他的自我感知中，眼眶內有著一股說不出的溫意，但在實際觸摸中，他的右手感受到的只有一抹微涼，比之身體其他部位還要稍冷一些。

　　直到眼眶內的鼓脹感完全消退后，陳言才完全放下心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他旋即發(fā)現(xiàn)了背部的黏濕感，摸了摸腦門，才知道額頭和背心都已經(jīng)被汗水打濕了。

　　陳言忍不住小聲地笑了兩下，舔舐一圈有些干澀的嘴唇，緩緩睜開右眼。

　　靜謐昏黑的休息室內，突然閃現(xiàn)出一抹晦暗的血紅。

　　隨著陳言睜開右眼，較之先前有著明顯變化的眼瞳暴露在了干燥的空氣中。

　　最為明顯的，便是眼珠內的透亮鮮紅色暗淡了下來，與一旁猩紅的左眼相比，少了些許的妖異，多了一股深邃。

　　位于眼瞳中心處的純黑瞳孔，則擴大了近乎一倍，而環(huán)繞在其周圍的三顆勾玉之間，隱約能看到它們向兩側延伸出去的模糊黑線。

　　陳言晃蕩兩下腦袋，右眼不自覺的瞇了起來。

　　左右眼之間視野的明顯差異，讓他一時間難以適應。

　　猶如一個雙眼三百度近視，但從來不帶眼鏡的人，咋一下帶上一副左眼兩百七十五度，右眼三百五十度的校正眼鏡一般。

　　雖然雙眼都能做到清晰的視物，但右眼所看到的事物，比之左眼明顯要更加清晰明了。

　　陳言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便是如此，右眼看到的一切對比左眼而言，更為纖毫畢露。

　　兩者之間不單單只是純粹視力的差別，在瞳力方面，他也能清楚的感知到右眼的強大。

　　若是將左眼的瞳力定義為“一”的話，融合后右眼的瞳力，要高出左眼足足五成！

　　當然，在陳言最初的設想中，融合后新的寫輪眼的瞳力將會是原先的兩倍，能夠達到驚人的“二”。

　　但想來也是不太可能，哪怕是同根同源，出自一個身體的兩只寫輪眼，也不能做到無視任何能量損耗，百分之百完美的融合成一只全新的眼睛。

　　對于任何一個宇智波的族人來說，這樣的結果顯然是不盡人意的，甚至可以說是難以接受的。

　　在失去了一只寶貴的眼睛后，得到的只是單眼瞳力的五成增幅，以及視力的少許提升，整體瞳力比起雙眼俱全時愣是少了足足三成。

　　作為擁有寫輪眼的宇智波，純碎的視力提升固然可喜，但單眼的視野范圍與雙眼相比，要狹窄的多，這樣少量的提升可謂是可有可無，遠沒有雙眼健全對戰(zhàn)斗的幫助大。

　　可實際上，瞳力能有五成的增幅，陳言已經(jīng)頗為滿意了，視力的提升只能說是意外之喜。

　　通常情況下，這只是已經(jīng)結束了的單純而無意義的量變。

　　但對陳言而言，這便是他質變的開始！

　　只要還在身體能夠承受的范圍內，他就能繼續(xù)融合下去！

　　畢竟，他又不是只能融合這一次，根本沒必要為少了這么一點瞳力而斤斤計較。

　　十幾秒后，陳言也基本適應了左右兩眼間的不同視野，他兩眼眼珠靈活轉動幾圈后，準備按照原本的計劃繼續(xù)下去。

　　身體沒有不良反應，眼睛一切正常，那么當然是繼續(xù)融合了。

　　有了第一次的經(jīng)驗，陳言也算是脫離了“新車上路”的尷尬，右手一記龍擺尾，還沒在眼眶里捂熱的新右眼就又一次脫離了它溫暖舒適的巢穴。

　　熟悉的酥麻感再次涌現(xiàn)，相比之前，恢復的速度并沒有任何衰減。

　　約莫兩秒后，一只同躺在右手中一般無二的暗紅眼珠再一次出現(xiàn)在眼眶中。

　　實時的身體狀態(tài)記錄與恢復嗎？

　　陳言若有所思，手上卻一刻不停，再次向飽受摧殘的右眼眶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