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而焦急地等待后,我們都迎來了高考的通知書。
我以高分被師大的數(shù)學系錄取了,葉子被師大的英語系錄取了。
聽說周鯤鵬參軍去了廣西,而李賢芝則考上了本市的師范??茖W校。
我和葉子相擁著跳躍歡呼,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為了我們拼搏的高中三年,為了我們多年乘風破浪的友誼的小船。
數(shù)學系是我心儀的專業(yè),我跟別的女生不一樣,天生對數(shù)學有種獨特的喜愛。
不同于葉子愛穿個漂亮衣服美一美,亦或?qū)懯仔≡娢乃囈环?,我就喜歡做一道特別難的數(shù)學題,關上門來,思考個二三個小時,甚至于兩三天,然后把它解也來,之后的那種喜悅,真是不可言喻的美妙。
尤其是在打發(fā)無聊的時間這方面,我覺得做一道超有難度的數(shù)學題出來,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譬如坐長途火車的時候,偶爾失眠的時候,約會等人的時候,做一道數(shù)學題,仿佛能將時間壓縮,大大減少人的焦慮感。
要是能解出幾道數(shù)學大題,窄窄的卷條草稿紙從書桌上一直拖到房門口,我會覺得莫名的興奮,覺得這才是學數(shù)學者應該有的模樣。
葉子說我變態(tài)的迷戀數(shù)學。
我表示知我者,高玉葉矣。
數(shù)學世界真是個奇妙無比的世界。
被數(shù)學專業(yè)錄取是我人生中最稱心如意的事情之一。
而高玉葉同學,一直以來深受金枝姐的影響,只想學英語,能看懂外文的訂單,會發(fā)英文郵件等,在她堅定不移的信念的指引下,她的英語成績一直名列班級前茅,遠遠超過我的十多分。
這就是動力的源泉。
可心的是,我們從小玩到大的姑侄倆又在一個大學了,拉勾發(fā)誓說好的不分離,上天成全了我們。
我們倆考上大學的時候,上大學已經(jīng)是個很平常的事了,不再那么稀罕,既沒有人嚷嚷要放電影,也沒有人挨個到家里恭賀。
只有奶奶高興地擦著眼睛說:“我家出了三個大學生了,我家蓮子也考師范大學了,你爸要是在世不定得有多高興呢!”
母親青黃的臉上泛起了紅暈,說姑娘是媽的小棉襖,以后就等著享姑娘的清福了。
小叔呵呵地笑著說:“看看我們家,我一個,青松一個,將來小葉進了門也算一個,雪蓮畢業(yè)了也算一個,幾個老師???四個了,哎呀,了不得了,以后這家庭聚會變成教學研討會了,哈哈哈”,說完,自顧自地在小板凳上笑得彎下了腰。
春華說:“到時我姐再找個當教師的姐夫,我小哥再回國當個大學教授,找個當大學教授的嫂子,我們家就變成不折不扣的教師之家了,哈哈哈”,春華和秋實也哈哈大笑起來。
“放心,我堅決不找當教師的男朋友,找個任意其他了職業(yè)的都行,就不找老師,省的過年過節(jié)跟開教研會似的,話題單一”,我把小書冊子往桌子上一摔說道。
家里的人都笑了起來,奶奶說:“看看你這小樣還真急了,先說你找不找得到吧?”。
春華說反正我是不會當老師的,我當醫(yī)生,不參與你們的你會議,你們要開會開去吧,我給你們打雜。
秋實說我也不考師范,我要去讀商學院,長大了做貿(mào)易,我就喜歡賺錢。
小嬸點著他的額頭笑著說:“你就是一個財迷”。
我大聲說:“小城市的三件寶:教師醫(yī)生公務員,我們家有教師,春華以后當醫(yī)生的話,就缺公務員這一寶就齊了,所以我說我要找一個當公務員的對象,好湊齊三寶”。
一家人笑得前合后仰。
母親說,一家子是老師也好呀,以后家里有了下一代,上爺爺教的小學,父母教的中學,姑姑教的高中,叔叔教的大學,一路有人關照,多幸福哇。
還幸福呢?那才叫一路被人監(jiān)控呢,我和春華秋實都快笑瘋了。
從市里的火車站去省城只要二個小時的火車程,我和葉子一起上路了。
在火車上,我一路在研究九宮格,而葉子一直在對著小鏡子梳理她的劉海。
入學后,才發(fā)現(xiàn)她們班只有幾個男生,清一色的女生,靚女成堆,算得上是“村花“的葉子在美女堆里也顯不出拔尖來,而我們系只有幾個女生,都是象我這樣其貎不揚的“才女”。
于是葉子羨慕我,可以在眾多帥哥里面挑選男朋友,央求我混熟了之后,不晚于大二上學期給她尋募一個品學兼優(yōu)的帥哥。
這是我上大學之后除學習之外最重要的事情。
生性不活潑的我,想著也參加一個社團,來擴展自己的朋友圈,
為此我比較了一大圈之后,參加了模特社。
因為我沒什么才藝,五音不全,不象城里的孩子從小培養(yǎng)得能歌善舞多才多藝,雖然個子還算高,得是藍球打得不好,簡直一無是處。
還是大班長劉冰推薦我去模特社,因為我個子高且瘦,正好模特社缺人,他以為我是再適合不過的人選。
加入模特社之后,有時要排練走步,我的業(yè)余生活豐富了起來,不再是埋頭在學習中不出頭了。
模特隊在學校的聯(lián)歡會上第一次表演,我盤起了頭發(fā),化了淡妝,沒有什么高級的服裝,隊員們有的用舊報紙做的環(huán)保服裝,有的用窗簾布從肩上披下來用別針別住創(chuàng)意設計,我則是披上用一塊新的綠色格子床單做成的簡單服裝,蝴蝶節(jié)設計,清新而活潑。在臺上走步的我們,沒想到獲得了雷鳴般熱烈的掌聲,我看見我們班的幾個男生在臺下吶喊,吹口哨,喊著我的名字,興奮得我一晚都沒睡好覺。
第二天上課時,我發(fā)現(xiàn)書里夾著一張A4紙,上面有一道數(shù)學題,r=a(1-sinθ),沒有落款,只留了一串符號。
我掃了一眼這道全世界都知道的浪漫數(shù)學愛情表達式,知道它所包含的意義,昨天的走臺,不知打動了哪位男同學的心,猜不出我也不想知道,反正又不想找教書的男朋友,在學校清心自在地不被打擾才好呢!
為了給葉子尋募一個合適的男友,我開始對班里的男生逐一做全方位的掃描。
從相貌、衣著、品行、興趣愛好、學習成績等等方方面面進行考核,暗地里觀察,時不時地還主動去參加一些班級活動,就是想跟男生們套近乎,增進一些了解。
在我一番明里暗里的了解之后,我決定把梁子誠介紹給她。
在我看來梁子誠符合葉子找男朋友的一切標準,帥氣斯文,幽默風趣,學習成績頂呱呱。
于是,我找到梁子誠的小跟班陳青玉,叫他約梁子誠出來到學校電影院看電影。
陳青玉嘴巴張成了O型,問:“你是喜歡上他了嗎?真看不出來啊,你這個木墩子似的小女子竟然這么直白”。
我踹了他一腳說:“去,你想什么呢,給我發(fā)小介紹,大帥哥配小美女,天生一對”。
陳青玉松了一口氣說;“我還以為你動了春心呢,原來是給人當紅娘。如果哪一天你要是看上我們班里誰了,一定要找我給你穿針引線啊”。
我呸了他一口說:“不敢煩勞您了,我無意在本校交男友,對門的理工如果有認識的優(yōu)質(zhì)男,給我介紹一個倒也無妨”。
陳青玉一臉疑惑地問:“為何本校的不找,非要去理工找,是兔子不吃窩邊草嗎?”
我嗔怒道說:“你才是兔子呢,我們家當教師的人已經(jīng)夠多的了,我可不要再找個當教師的男友”。
陳青玉“哦”了一聲說:“原來是這樣啊,上大學交的男女朋友大多畢業(yè)了就分手了,畢業(yè)之后再重新去找一個合意的不就完了嗎?誰說大學交往的就一定是結(jié)婚的對象?”
我拿著一本書指著他的頭說:“那是你的觀點,我要么不交男朋友,要交就是沖著結(jié)婚的對象去的,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啊”,
陳青玉被我罵得有些狼狽,連連后退,用手遮擋額頭,好象怕我打他一樣。
“我敢緊幫你去叫梁子誠,我走了”,說完,他飛快地跑了。
我花了四張電影票的錢,請梁子誠和葉子在電影院碰面,我和陳青玉作陪,待引進他們認識之后,作陪的兩人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梁子誠和葉子一見面就對上眼了,兩人相見恨晚,以后的日子里兩人開始頻頻約會,沉浸在戀愛之中的葉子,全然把我拋在了腦后。
為了感謝陳青玉,我請他吃了一根學校超市里最貴的冰淇淋,他吃得很香,說你們女生再有什么事要我?guī)兔?,我一定不遺余力。特別是哪天高雪蓮看上哪個男生了,一定要找他幫忙引線。
我說我才不要你引線呢,我真要看上誰了,我自己去跟他說。
陳青玉說你臉皮怎么那么厚,厚黑學的書看多了吧。
我說自古厚臉皮有人才能成大事。
陳青玉表示無語了。
葉子跟梁子誠的約會多起來,一個周末倆人相約出去爬山,也許是有時間沒跟我在一起了,那天忽然良心發(fā)現(xiàn),叫上了我和陳青玉,小樣的,終于知道謝媒人啦!。
爬完山回來已經(jīng)過了學校的飯點,只能去外面吃了,幾個人翻遍了口袋,湊出了五塊錢,大家的錢都充了飯卡,沒有現(xiàn)金了。
窮學生嘛,到月底了不湊巧沒有錢也是很正常的。
五塊錢夠吃啥呀,校門口隨便買個土豆絲飯還八塊呢,四個人怎么辦呀?
梁子誠說大家別慌,我來想辦法,保證讓大家吃上飯,還能吃上肉。
我不太相信,想看看這五塊錢怎和讓四個人吃上肉法。
梁子誠帶大家去了學校旁邊的菜市場,臨近中午了,早市快要收攤了,蔬菜都便宜賣。
他先去肉食鋪窗口買了半斤豬肉,早上人多的時候搶手的部位是六塊五一斤,現(xiàn)在快罷市了,剩下的多是顧客挑剩的,只要五塊一斤。
但好在他要的是五花,半斤也就巴掌大一塊,好品相還是挑得出來的。
他請師傅幫他把五花肉切成小塊,回去就不用再動刀了。
然后去地上的茄子攤買了一元錢的茄子,三個小茄子一堆,一元錢一堆,他又跟攤主說了說,饒了一個大個綠皮青椒,反正是自家種的,攤主也樂意送。
黃瓜旁邊插著標牌,寫著八毛一斤,梁子誠挑了挑嫌老,說老黃瓜有籽不好吃,攤主說便宜給你吧,五毛錢兩根,于是梁子誠買了兩根黃瓜,準備拌著吃。
在一堆打了蔫的小油菜秧旁邊,紙板上寫著一塊五一堆,梁子誠跟老大爺說“一塊一堆吧,也快收市了,您拿回家再擱一天就全蔫死了,明天也沒法賣,這種綠葉菜是最不經(jīng)放的”。
守攤的老頭沒說話,揚了揚手示意他拿走。
于是一塊錢的鈔票買下了一堆油菜。
如此算下來,半斤五花肉二塊五,茄子一塊,黃瓜五毛,油菜一塊,合計下來正正好五元錢的菜。
所肉和菜藏在背包里,我們來到男生宿舍。
大家開始洗菜切菜,小小的水果刀成了切菜刀,盛菜的小盤做的菜板,直接節(jié)在盤里了。
梁子誠拿出他們晚上偷偷煮面條的煎煮兩用鍋,還有一小瓶食用油,鹽,糊椒等佐料一應俱全,開始準備做飯。
陳青玉又去隔壁宿舍借了一個電飯煲來做了一鍋米飯,米是他們買來熬粥喝的,裝在小布袋里,這次要做四個人的飯一下子全給報銷了。
梁子誠開始煎了五花肉,滿屋子的香氣,也不知他什么時候?qū)W會這么會做飯的?
然后是放茄子煎,切成大圓片的茄子兩面都在平底鍋里煎成金黃色,倒進花生油,滋滋作響,放入辣椒片,再加五花肉翻炒,聞著比學校食堂的魚香茄子煲還要引人食欲。
涼拌黃瓜是陳青玉做的,葉子做了個清炒小油菜,我就等著吃了。
陳青玉說高雪蓮你到底會不會做飯呀?
我說我肯定會呀,在家做飯做多了,在學校還要做呀,能歇會兒不?現(xiàn)在一看見柴米油鹽就心煩。
陳青玉說你這以后當老姑娘吧,不想做飯可不成。
我“哼”了一聲,表示不屑。
當我們四個人吃上這成本五塊錢的飯時,每個人都吃得香噴噴時,可能是餓了的緣故,很少有人說話,也許是菜里的油過多,每個人的嘴唇上都泛著油光,看起來飽滿而閃亮。
當最后一位吃完飯,筷子擱到小飯桌上時,幾個人不約而同的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不知道為什么要笑,反正就是笑成一團喘不上氣來。
我很是寬慰,能給葉子介紹到了會過日子的梁子誠,不管畢業(yè)以后還在不在一起,只要這大學的時光她能快樂,我都覺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