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婧妍今日已覺和世界格格不入,一無所有了,沒想到回蘇州后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安奕,這讓她決定要熱愛生活的心情又一落千丈。
安奕見趙婧妍只有一個人,略略奇怪。她和陳慕分開了?
趙婧妍轉(zhuǎn)身走,安奕叫住了她,他知道她性子直,說走就走,“婧妍,可以請你過來坐會兒嗎?”
趙婧妍遲疑了幾秒鐘,回身走到安奕對面坐下,神色自若。
安奕叫了一杯香檳,趙婧妍道謝。
“這么晚了,你怎么一個人來這兒?”安奕語氣很平常,聽不出任何情緒,上次婚禮上的不愉快似乎也沒什么了。
趙婧妍清咳了一聲,只瞧著欄桿外黑黢黢的水面,“睡不著,出來散步。”
她從北邊回來時,一路上色彩不斷變換,萬物還很明朗清晰,而此刻看著安奕,南北混淆,往昔和彼時交織,讓她心里又悶悶的。
安奕神色如故,并沒有絲毫借酒澆愁的頹色,趙婧妍一點兒也不意外,安奕一向如此。
但一個新婚不到一星期就來這里買酒喝的人,要說他快樂,沒人會信。
趙婧妍知道,安奕和陳慕一樣,生而優(yōu)秀,不需要她的安慰。安奕只是沒有陳慕家世好,但他的配置已經(jīng)不低了,爸媽都是大學(xué)教授,他又樣樣出眾,除了談戀愛不及格,其他的都滿分?;蛟S張若冉也是看明白了這點,所以很快就和他結(jié)婚了。
趙婧妍從來不認為安奕和張若冉結(jié)合,是安奕占便宜了。安奕和張若冉在一起,不是為了錢或是張若冉手里的資源,只是因為他喜歡張若冉的性格。無論別人如何說,趙婧妍始終相信這一點,從未懷疑。
也不過幾天沒見,安奕發(fā)現(xiàn)又需得重新打量她了。趙婧妍扎著頭發(fā),穿著白色高領(lǐng)毛衣,容顏清麗如故,只是眉眼間多了些淡然。
兩人坐了好一會兒,安奕才又開口說:“嘉敏說,你的書要被翻拍了,恭喜?!?p> 趙婧妍仍是輕聲道謝,并不多言語。
安奕昨天遇到徐嘉敏,見她搬了一箱子書走得很慢,他上前幫忙,徐嘉敏開始拒絕,后來又同意了,原來那箱子書是要搬到趙婧妍那的。
他從云溪花園離開便回了原來的住處,翻了半天才從箱子里翻到趙婧妍之前給他的書,他竟然從來沒有翻開過。
安奕絕對愛國愛黨愛學(xué)習(xí)的好學(xué)生,很少讀閑書,更不會去讀小說。他只知道趙婧妍寫文章好,出版過散文集,具體她什么時候?qū)懶≌f的,他真的不知道也不關(guān)心。
但那個下午,他竟然把那本書從頭看到尾,扉頁上寫著趙婧妍贈送的字樣,最有一頁,她寫了一行小詩。
你靜靜地居住在我心里,如同滿月居于夜。
秋日無光,不及北方明媚的三四月天,花朵成片成片地開著,燦若青春云霞。
“班長,你幫我想個筆名吧?!痹獨鉂M滿的少女笑得比教室外的杜鵑花還好看,少年草稿紙上的難題還沒解開,他眼角瞥見手邊語文書上的文字,便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p> 少女開心地打了個響指,“明白?!?p> 后來,她拿了一本書送給他,扉頁上寫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落名青言,他淡淡一笑,沒有在意。
書里的故事甜甜暖暖,安奕知道,那些美好真實存在過。
字里行間,趙婧妍一直期待著他,又努力想去成全他。書里是幸福圓滿的結(jié)局,而現(xiàn)實卻是分開更好,只要她不和陳慕在一起。
安奕還不知趙婧妍回北邊去了,今晚在云溪花園附近打轉(zhuǎn)多時,沒有去打擾她,但今日合該有緣分。
夜靜如水,趙婧妍抿了幾口香檳,“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安奕點頭,起身跟著她走。兩人不遠不近地走著,風(fēng)穿過此間距離,蕭索無言。
“婧妍,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
安奕詞窮,趙婧妍點了點頭,沒有只言片語,轉(zhuǎn)身進去了。這樣沉默寡言的趙婧妍再也不是那個在校園里追著他跑的小姑娘了。
曾經(jīng)為你寫詩、寫書,如今已無話可說。悵然若失,悵然若失。
安奕的心情,趙婧妍不問不說心里清楚,這么多年來,趙婧妍或許比安奕自己都了解他。也正是因為此,她傷心之后,內(nèi)心也釋然了。
某種情緒反復(fù)作祟后歸于寂寂,某個瞬間,她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已經(jīng)不愛他了。一段不會回頭的感情,她不允許自己很沒出息地追憶感慨,人生還是要向前看。
趙婧妍沒有多想,睡了一覺,及時調(diào)整好狀態(tài),早起去上班了。她多日不去上班,同事們對她還挺熱情的,并沒有因她的懶散而嫌棄她。
好好工作,認真創(chuàng)作,這才是她要做的事情,簡單才快樂。
李浩杰下決心要翻拍趙婧妍的小說,從嚴肅的歷史劇向輕松愉悅的校園劇轉(zhuǎn)型。不過,他希望由趙婧妍改寫劇本初稿,因為李浩杰的重視,趙婧妍覺得自己要充充電了,不然她還真的辦不好劇本改編的事情。
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宋清歌,下班后想再去宋清歌工作室玩,見賢思齊很有必要。
宋清歌問了她位置,然后,說:“婧妍,你站在那里別動,澤旭在附近,我讓他接上你一起過來,我泡好茶等你們?!?p> “好的?!壁w婧妍對著手機屏幕理了理頭發(fā),然后坐在一旁等韓澤旭。
暮色輕薄,視線還可以,趙婧妍認得韓澤旭的車,早早跑到了路邊。
只是,有輛車在韓澤旭后面停下了,趙婧妍看到陳慕,怔了一下。幾日不見,陳慕看到她,竟然沒有絲毫驚喜,臉色冷峻。還在氣她不告而別?
趙婧妍正想著要不要先打招呼,又看到車里還坐著一個年輕女孩,齊肩發(fā),低頭在玩平板,看不清樣子。
韓澤旭下了車,笑道:“婧妍,我剛在路上遇到阿慕,還以為是你坐在車里?!?p> 趙婧妍看了看陳慕,他沒有下車的意思,直直地看著她,直看得趙婧妍有些心虛,自己好像沒做錯什么吧。
“阿慕,你跟我們一起吧。”韓澤旭想著陳慕肯定要帶走趙婧妍的,但時間還早,幾個人還可以一起吃個飯。
陳慕剛想說話,那個女孩一把拽過他,激動道:“快,快,我要死了!”
陳慕抽過她手里的平板,扔在了后座。
女孩見狀,急得不行,嚷道:“你不幫我,還坑我!我要死了!”她解了安全帶,直接起身向后座爬,陳慕一把拽過她,按在了原位。
那個女孩見陳慕生氣了,也不害怕,她嘟了嘟嘴,眼睛很精明地轉(zhuǎn)了轉(zhuǎn),安靜了下來。
韓澤旭看到這一幕,忍俊不禁道:“晴天還是這么調(diào)皮?!?p> 女孩沖韓澤旭燦爛一笑,又好奇地看了看趙婧妍。
趙婧妍笑不出來,她已經(jīng)看清了那個女孩的臉,眉毛又黑又長,雙眼有神,膚色白皙,陽光明媚的美,很是漂亮。
總之,陳慕身邊沒有顏值低的人。
陳慕瞪了趙婧妍一眼,冷聲道:“走了!”
不等韓澤旭再說什么,他已經(jīng)掉頭,很快離去。
不過片刻,暮色已經(jīng)重了,陳慕的車子很快消失成塵埃一點,趙婧妍心想不會是昨天和安奕喝酒的事情被陳慕知道了吧,不應(yīng)該,他又不是私家偵探。
趙婧妍想問韓澤旭,那個女孩跟陳慕是什么關(guān)系,但好像有沒有問的必要。陳慕當(dāng)著韓澤旭的面冷落她,她再問就是自取其辱。
大少爺真的太難伺候了,趙婧妍自嘲到這樣很好,他們本來就應(yīng)該劃清界限。
陳慕確實沒有撞見趙婧妍和安奕在一起喝酒,他生氣的是這個女人太自作主張了,說走就走,回來了也不聯(lián)系他,這讓他的面子往哪兒放?
今天要不是遇到韓澤旭,他根本不知道她已經(jīng)回蘇州了,而且看樣子,她早就回來了。
他無時無刻不惦念她,那么認真地想著她,卻不見得她也想著他。回來了,既不去主動找他,見到他來,還那么矜持高冷,招呼都不打。
陳慕覺得趙婧妍一點兒也不重視他,心里窩火。
“大哥,剛才那位小姐很漂亮哦,她跟韓少是什么關(guān)系?”
陳慕斜睨了她一眼,女孩吐了吐舌頭,又掏出手機來,自娛自樂。
韓澤旭不知道陳慕為何不理趙婧妍,但他也不好說什么,只假裝無事。
宋清歌從天津回來后,極度不舒服,早上還打了點滴,醫(yī)生說是水土不服的延遲反應(yīng)。
談到南北差異,趙婧妍問道:“韓少,你在北邊生活過嗎?”
她看著韓澤旭,總覺得某種親切的感覺是那么強烈真實。
韓澤旭搖了搖頭,“我自小在瑞士長大,這幾年我爸身體不好,我才回國的,說來慚愧,還真沒去過北方,完整地見識一下祖國的大好河山?!?p> 兩人挺聊得來,感覺沒過多久,就到地方了,宋清歌已經(jīng)在等他們了。韓澤旭下車問宋清歌怎么樣了。宋清歌微微一笑,“見到婧妍,我心情好,病也就好了?!?p> 趙婧妍詢問了宋清歌病情,跟她分享對癥的小技巧,兩個女孩聊天,韓澤旭沒有跟著。
他坐到一旁給陳慕打了電話,“阿慕,晴天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女聲,不滿道:“韓少,你怎么還叫我晴天,多難聽?。∥椰F(xiàn)在叫鐘依晴!”
趙婧妍隱約聽到那邊的韓澤旭是在跟陳慕打電話,她留意了一下,只聽到韓澤旭笑道:“我一定去??!陳少的心肝寶貝過生日,我怎么能缺席?”
呵,趙婧妍心里泛酸,她知道陳慕只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沒有什么表姐妹,那個女孩竟然是陳慕的心肝寶貝。
怪不得陳慕不理她了,原來如此。
看得出那個女孩比她還年輕,沒想到陳慕竟然這么......太沒底線了,竟然殘害祖國的花朵!
趙婧妍暗自氣惱,妒火燃燒,決定和陳大少爺徹底劃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