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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歸元

第九十五回 登里革城

逆歸元 蕭湘葉雨 2414 2019-08-21 07:05:58

  凌浩元,凌淵之子。

  在凌仇獨自離開后,他就是現(xiàn)在凌氏一族的代族長。

  他的父親、母親已經(jīng)不在身邊,他離開凌氏一族的時間也很長了,有很多族人都已經(jīng)不認(rèn)得他了。但是,當(dāng)那些族人們聽說這個人也是凌氏后人時,他們同樣愿意聽命于他。

  此時,凌浩元站在山頂上,看著他的新家園。

  這里什么也沒有,除了無邊的黃沙。巖山連綿,如龍的脊背。陽光在沙面上閃耀,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曾幾何時,他也站在過宏偉的玄圣城高處,俯視著城中如百川交匯的街道與人流,但現(xiàn)在,他感到過去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十分久遠(yuǎn)的夢。

  現(xiàn)在的他從金鞍玉帶的凌氏大公子變成了受人施舍才勉強有安頓之所的落魄人,隨全族遠(yuǎn)涉兇山惡水,饑寒交迫,身上的衣服也從一件嶄新的錦袍變成了丐服。

  凌浩元以前從來不知道,人會那樣珍惜一件衣服,當(dāng)你只有它可以蔽體的時候。

  凌氏族人從極北冰原遷移到赫里沙漠,是五千里的路程。赫里尊主岳靈在來的時候并沒想過會帶回去凌氏全族,所以一切吃穿用度都沒有他們的份。

  這一路上,許多凌氏族人的鞋早磨穿了,腳掌先被冰原上的冰棱劃破,凍上,又被滾燙粗糙的沙漠再將傷口劃破。走過的路上,都留下了暗紅的足印。

  族人中,有一個僅僅六歲的小女孩,鞋子掉了,赤足被凍在上了冰面上,拔不起來,一扯之下,整張腳掌的皮留在冰上,她慘叫一聲就暈了過去,當(dāng)天晚上就死了,死之前一直恍恍惚惚地哭說:“鞋……幫我去撿我的小絨鞋……”

  岳靈把這一切看在眼中,可她也只能忍受著內(nèi)心的煎熬。她是赫里尊主,理應(yīng)優(yōu)先保護(hù)好赫里族的人。

  而后來趕上隊伍的凌浩元和蕭陌,卻也無能為力,他們兩人心里都很清楚,一次龐大的部族遷移,注定會損失慘重的。

  走到赫里城外三十里處,希望就在眼前,可凌氏族人已然死了一半,剩下的也奄奄一息。

  這還不算結(jié)束,接下來,他們還要每天要去開墾沙漠,因為如此數(shù)量巨大的部族,根本不可能塞進(jìn)赫里城中與原住民擠在一起。

  眾所周知,沙漠中能使人生存的地方寥寥無幾。岳靈思前想后,最終在戊辰長老的提議下,將沙漠西北方的登里革城劃分給他們,再由他們自己修復(fù)那座“死亡之城”,重新建起一座新城市,作為凌氏一族的棲息地。

  這座城現(xiàn)在只有半面城墻立在風(fēng)沙中,這已經(jīng)是凌氏族人以命努力的成果。

  城墻下,四處可見被風(fēng)干的尸骨,有些眼尚未閉上,眼中的絕望被永遠(yuǎn)地凝固在那里。

  建不起這座城,凌氏族人便永遠(yuǎn)是難民、流民,這不僅僅是生活條件的問題,更是凌氏一族的人們不愿意接受的名號。

  在重建登里革城的時候,凌氏族人們發(fā)現(xiàn),在地下還封印著另外一些巨大身影,他們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是熔巖巨人,頂天立地,但他們卻曾經(jīng)是活著的。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蕭陌對這些身影并不陌生。那些就是沙漠中最可怕的種族,這赫里族真正的尊主:炎祖。

  炎祖并非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族群,當(dāng)初凌仇圍剿長老會的時候,那六長老請來的救兵就是一名炎祖。

  也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這座城池才淪為現(xiàn)在的死亡之城。

  當(dāng)初的曼羅帝國想要征服赫里沙漠,真正地統(tǒng)治這里,可赫里族人好對付,對付炎祖卻是難上加難。登里革城的建與毀便成為了一種無休止的交替戰(zhàn)爭,曼羅帝國不斷把軍隊送到這里,用他們的尸骨去填滿帝國的虛榮,證明曼羅帝國來到了這里,并且絕對不準(zhǔn)備退后。

  所以登里革城是絕望之城,終結(jié)之城,死亡之城。踏進(jìn)登里革城的那一刻,便要放棄所有希望,因為你已被宣告死亡。

  凌浩元和蕭陌并不會因此而記恨岳靈與戊辰長老,將他們安頓到這里,絕對不是因為岳靈對凌仇再次離去的報復(fù),相比赫里沙漠中的其他地方,這里反而是最有可能讓人們活下來的地方了。

  唯一還活著的炎祖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那鋪灑在無邊沙漠之上的陽光。

  他喜歡這種耀眼的感覺,陽光下的登里革城總是那么溫暖而輝煌,每一個棱角都如鉆石閃耀光輝。

  登里革城中十分安靜,凌氏族人們沉默的走來走去,偶爾用低沉的語氣交談。

  炎祖不知道為什么一覺醒來,這里多了這么些人,看樣子,他們還要久居此處。

  炎祖的神識在城中游走了一圈后,目光鎖定到了一個人,就是蕭陌,炎祖認(rèn)得他,也記得當(dāng)初就是他的插手,才讓自己沒有鑄成大錯。

  他的神識如果能有表情的話,會發(fā)現(xiàn)炎祖竟然笑了。死亡之城,終于不再只是充斥著亡靈了。

  說起炎祖族群的歷史是非常悠遠(yuǎn)的,傳說中炎祖?zhèn)儚臎]有光明的地方誕生,一路追逐著太陽來到這塊土地,已經(jīng)過去幾萬年了吧,但炎祖?zhèn)兊纳钊匀煌瞎乓粯樱徛鴨渭?,也正如他們的語言和音樂,只有少數(shù)的幾十個音節(jié)。他們彈擊著熔巖鐘,拍打著烈焰鼓,從胸懷中發(fā)出悠長的吟唱,就這樣渡過一天,一月,一年。

  炎祖才是赫里沙漠的王者,沒有任何一個種族可以與他們的力量抗衡。

  炎祖?zhèn)儾⒉恢肋@縱橫數(shù)百萬里的天下間一共有多少族群、國度,也許一千個,也許五千個。

  但對炎祖?zhèn)兌裕麄儾恍枰獞?zhàn)爭與血統(tǒng),他們相信神會為他們做出選擇,使真正的王者能離天空最近。

  炎祖沉睡的多年來,他的神識并沒有錯過任何一條外面的那些令人不安的消息。天下間發(fā)生的事情,都會被他知曉,除了他根本不想知道的。

  他收回神識,把神識的所見所聞灌注進(jìn)沉睡的身體中,這才知道,那個種族把自己稱為真正的冰原王族,但在炎祖?zhèn)冄壑?,他們不過是一群小人兒,身高還不能到他們的腰間,一頭巨狼就能嚇得他們四下逃奔。然而這些小人兒卻從極北冰原的大地上穿越而來,并開始鑄造這座城市。

  炎祖?zhèn)兊臍v史是模糊的,他們總是健忘過去而懶于去想未來。他們把史記變成詩歌,又把詩歌變成沒有文字的吟唱,在漫長的傳承中,他們把過去的輝煌全都化成了簡單的吶喊。當(dāng)他們要講一個古代英雄的故事時,他們就站起來猛擊一通巨鼓,然后大喝一聲:“喝!啊!”

  所有人便都從這震動山河的鼓聲與吶喊中聽到了一切,不需要任何多余的鋪陳與修飾,然后大家把烈酒倒入心胸,當(dāng)酒與血混合在一起時,他們便在顛狂之中,看到了祖先的靈魂們在火光中與他們共舞。

  所以炎祖?zhèn)兛偸峭浟怂麄冊?jīng)有過多少代王者,曾經(jīng)有過幾個王朝,因為那些并不重要。他們認(rèn)為英雄的靈魂永遠(yuǎn)不會離去,而會貫注在新生的勇士體內(nèi),他們的祖先變成他們的孩子,他們的歷史也就是他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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