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宮中,皇后突然聞得德妃前來,感到有些奇怪,便拉上珍蘭一同前去正殿,只見德妃身后還跟著蘇婕妤和姜成,皇后心頭更是疑云大起。
德妃正要開口,姜成忽然搶先跪下,雙膝落在地上,讓人聽了亦覺生疼。
姜成急忙朝皇后道:“微臣請皇后娘娘恕罪?;屎竽锬镒屛⒊记叭フ?zhí)K婕妤前來,微臣半路遇上蘇婕妤,卻不曾想德妃娘娘當時正懲罰蘇婕妤,微臣一時懈怠,讓皇后娘娘在此久候!”
言畢,姜成復又拜倒。
德妃鋒利的眼神死死盯住姜成,胸口微微起伏,亦跪下道:“皇后娘娘,嬪妾斗膽問一句,皇后娘娘急急忙忙地召見蘇婕妤,所為何事?”
蘇婕妤亦連忙拉著晶兒,一起跪下來行禮。
明明是寒月的天氣,姜成太陽穴上的汗珠卻如瀑般滴落,他頭也不敢抬,強行壓低的呼吸聲在這靜謐詭譎的氣氛下顯得異常刺耳。
假傳懿旨,假傳懿旨!姜成知道自己的的確確是在假傳懿旨,剛才形勢緊急,只有這樣才能救下蘇婕妤。
現(xiàn)在,只有賭一把,皇后向來和德妃作對,說不定,皇后愿意幫蘇婕妤作偽證。
但是,若皇后的一念之差……姜成只覺腦子里“嗡”地一響,滔天的恐懼宛如席卷而來的霜風吞噬了他。
皇后見著姜成和蘇婕妤的模樣,心下早已了然了幾分,逐漸和顏悅色,朝德妃道:
“本宮突然想起來有件事情要叮囑蘇婕妤。一個月之后,神策軍統(tǒng)軍司空峻要從長安城南郊回宮拜見陛下,到那時候,其余和將軍也要回宮述職,各王爺亦是要進宮來拜見陛下,本宮想著,若讓蘇婕妤來主持宮里的布置,定是十分妥當?shù)?。?p> 蘇婕妤伏在地上,謝了恩。
姜成頓然松了一口氣,臉上的冷汗在這寒涼的天氣中顯得尤為奇怪:“請皇后娘娘恕罪,微臣途中遇上德妃娘娘,德妃娘娘懷疑微臣假傳皇后娘娘您的懿旨,因此才導致蘇婕妤來遲,都是微臣的錯,沒有及時解釋清楚?!?p> 聽得姜成這樣說,德妃自是不甘,道:“本宮也只不過是按宮規(guī)行事,莫非本宮沒有權力知道一個婕妤要去做什么?”
皇后淡淡道:“好了,這里是清寧宮,不要這樣吵吵鬧鬧,像什么話?本宮今日是傳召了蘇婕妤,姜大人并非假傳懿旨。德妃,熱鬧你也看夠了,不如你先回去罷?”
德妃咬咬牙,突兀地起了身,道過“嬪妾告退”,便轉身匆匆離去,逶迤于地的長裙仿佛亦在地上留下了一道如欲火紅蓮般的魄力。
皇后眼中倒映著慘白的天色,遠望著德妃出了清寧宮,方才看了看仍在地上跪著的姜成和蘇婕妤。
“起來吧,你們?!?p> “多謝皇后娘娘大恩?!?p> 皇后令了幾人起身后,神色責備:“你們今日怎地如此膽大妄為,敢在德妃面前假傳本宮懿旨。本宮今日不追究你們的過錯,各自回去替我抄寫三十卷佛經吧?!?p> 姜成急忙叩首道:“是,微臣一定按時而完成。今日都是微臣的錯,微臣一時想不出有什么辦法可以解救蘇婕妤,方才出此下策。”
皇后理了理護甲,搖頭淺笑:“罷了,本宮就當是挫挫德妃的銳氣,下不為例!”皇后又轉而看向姜成,道:“若無事,你就先退下吧。蘇婕妤,你進來,本宮有話要對你說?!?p> 待皇后轉身,蘇婕妤復又與姜成對視一眼,兩人方才頷首示意,姜成便拿上了劍,和徒弟一起,出了清寧宮。
蘇婕妤跟著皇后進了清寧宮,滿面的依蘭香香氣讓原本如釋重負的她心緒更加沉淀,皇后又令了珍蘭賜來棗茶,一時間殿中輕煙陣陣,如夢似幻。
皇后坐在貴妃榻上,慈眉善目道:“今日姜大人假傳懿旨的事情本宮不會追究你們任何一個人的責任,希望你勿要多心?!?p> 蘇婕妤看著皇后上揚的嘴角,心里卻絲毫放松不下來,強顏笑道:“還是皇后娘娘雍容大度,不計較嬪妾的過失。其實今日姜大人他并非存心假傳懿旨,而是晶兒先沖撞了德妃,德妃要降罪于晶兒,姜大人才撒了個謊,救了晶兒?!?p> 皇后溫婉含笑,呡了口棗茶,道:“晶兒如何沖撞德妃了?”
“哦,嬪妾和晶兒正看風箏玩兒,誰知晶兒一個不小心,撞到了從太液池回來的德妃身上。娘娘您是知道的,沖撞了德妃會有什么后果,從前的鄭婕妤……”
皇后一聽“鄭婕妤”三個字,便凜了凜神色,打斷道:“好了,蘇婕妤,本宮今日說有要事要托付于你,希望你能幫忙打理十一月的宮宴。你知道的,下個月各位將軍和王爺都要前來拜見陛下,尤其是神策軍統(tǒng)軍司空峻,陛下要專門召見他。”
聞言,蘇婕妤緩緩點頭,亦道:“嬪妾知道,陛下每年年關的時候都會召見各皇親貴戚還有各位將軍,大典和宮宴嬪妾都會命人好好打理一番的。”
皇后笑著看了看晶兒:“晶兒?!?p> “奴婢在?!?p> “晶兒,你身為蘇婕妤的貼身宮女,這次可要好好幫襯著蘇婕妤,斷斷不可出現(xiàn)什么差錯,衣著、打扮更是要得體才好?!?p> 晶兒聽皇后如此吩咐,自然半分不敢怠慢,行禮道:“奴婢謹遵皇后娘娘教導,此次大典和宮宴,奴婢定會好好兒出力?!?p> 皇后欣慰:“這次的事情辦妥了,本宮會和陛下商量,晉升你的位份,再不濟也至少會是個正二品修儀之位?!?p> 蘇婕妤心下歡喜,面色從容含笑,起身謝了恩:“嬪妾自當為陛下盡心盡力?!?p> “珍蘭,”皇后吩咐道:“再把剩下的螺子黛賞給蘇婕妤?!?p> “是?!?p> 說完,珍蘭便轉去了內殿,拿出一盒螺子黛,蘇婕妤自是喜不自勝,又感念皇后的賞賜,謝過了叫晶兒盡數(shù)收下。
皇后笑道:“另外有些賞賜,本宮稍后讓姜大人去尚宮局領了再送到你宮中?!?p> 外頭天色向晚,明亮的余暉自長窗斜斜地照進清寧宮正殿,滿目璀璨,皇后見已接近晚膳時刻,便讓蘇婕妤先退下了。
晶兒跟著蘇婕妤出了清寧宮,傍晚的余暉將兩人的發(fā)絲照得泛起點點碎金,蘇婕妤又在路上再三囑托晶兒好好準備下個月的大典,晶兒亦是牢牢記下,兩人一路說著話,身影慢慢消失在永巷的遠處。
大明宮的東面,清蕓攜楚筠風機火燎地回了自己的清醉閣。
楚筠拍了拍胸口,氣喘吁吁:“方才真的嚇死奴婢了。小主,您趴著偷看也實在太危險了,萬一被德妃發(fā)現(xiàn)可怎么辦?”
清蕓許是跑得累了,連忙倒了一盞熱茶,一口咽下,神色才慢慢平靜下來,說道:“不知道姜大人和蘇婕妤隨德妃去見了皇后娘娘沒有,若真的是假傳懿旨,皇后娘娘恐怕……恐怕……”
“噓,”楚筠噤聲道:“小主,皇后娘娘氣度非凡,只要解釋清楚了,皇后都不會怪罪的?!?p> 想起姜成,清蕓臉上的紅暈便愈加顯眼,此刻在晚霞的輝映下更是甜美醉人,她笑了笑,開口道:“我當然知道皇后娘娘雍容大度,寬仁禮下,無微不至,有這樣一位皇后,當真是我修來的福分?!?p> 楚筠點點頭:“皇后從前是何淑妃,在宮里尊上禮下,很受陛下倚重,后來成了皇后。大唐自貞元二年以來,已經百余年未曾立后了,由此看來,當今皇后娘娘的確賢良非常呢?!?p> 說完,楚筠又與清蕓絮絮幾句,便去小廚房傳了菜回來。
清蕓點好了宮燈,拿起一本《太平御覽》閑閑翻閱,看似無意道:“楚筠,你知道姜大人在宮里如何當差嗎?”
楚筠一邊擺著碗筷,一邊低頭道:“姜大人呀?奴婢只打聽到姜大人是內廷侍衛(wèi)總管,也知道他有個徒弟,別的就不知道了。哦,另外就是,他聽皇后娘娘的吩咐比較多,畢竟皇后統(tǒng)理后宮,事務繁重嘛?!?p> “嗯……”清蕓點了點頭,放下書,獨自用起了晚膳。
初冬的晚風掃過滿院的殘花落葉,帶來一陣陣寒涼。用過晚膳,楚筠便蓋下了竹簾,將寒氣盡數(shù)擋在外頭,然而風勁實在太大,那竹簾亦飄搖不定,偶爾傳來“嗒嗒”的擊打聲??罩秀U云密垂,許是一場夜雨就要降下了。
清蕓裹了細絨斗篷曼步殿中,行至衣柜前,將之前選秀姜成買來送予她的宮裝拿在手上,細細摩挲,極有一番雅致的樣子。
楚筠拿起一盞河陽花燭,走近道:“小主怎地拿了當日選秀的衣裳來看,要更衣么?”
清蕓微微抬頭,“哦”了一聲道:“只是看這件衣服有些獨特罷了,拿出來仔仔細細瞧瞧罷,以后也好讓尚宮局照著這個樣式來做……對了,你打聽到姜大人今日午后的事情了么,如何解決的?”
“奴婢打聽到,說姜大人和蘇婕妤一同去見了皇后,然后姜大人先出來,蘇婕妤后出來……聽說晚膳之前,姜大人還奉命去了一趟蘇婕妤宮里呢,當然了,內廷侍衛(wèi)不可久留于后妃宮中,所以應該是替皇后賞了蘇婕妤一些東西就走了吧。”
清蕓“嗯”了一聲,又與楚筠閑話了許久,兩人落子數(shù)顆,清蕓便覺一股睡意綣來,令了楚筠去準備溫水,自己也好早些就寢。
第二日清晨,雨便慢慢停了下來,一夜之后,樹上的枯葉盡數(shù)掉落,五位嬪妃早早地去清寧宮拜見了皇后,便各自踏著晨露回了宮殿。
陳美人和楊才人不知為何,刻意疏遠著清蕓,清蕓不明所以,但也不好意思上前去問;德妃倒是沒有再為難蘇婕妤和晶兒,但蘇婕妤心里沒底,給皇后請了安之后,便匆匆拉上晶兒,朝自己宮里去了,像是生怕德妃從后面追上來似的。
脈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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