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七月七日無雙宮·肆

　　“疼…好疼…”

　　“兮衡…爹爹…娘親…”

　　頭好痛，幾欲炸裂似的。

　　身上也好痛。

　　是誰…好像在擦拭我的身子…

　　為什么…睜不開眼…

　　“天父，要不要告訴少神，紅豆她…”

　　一個婢女打扮模樣的少女正給我擦著身子，對著一派溫潤慈祥的上古天父悄悄說著，天父搖搖頭“紅豆命數(shù)本該至此，也注定會為救笑笑赴死，先不要說此事，笑笑劫后余生，身子還弱，晚些再告訴她不遲?！?p>　　“是。”那婢女點了點頭，繼續(xù)擦著我的胳膊。

　　“水…”我哼唧了兩聲，悠悠轉(zhuǎn)醒了，那婢女連忙轉(zhuǎn)身從水壺里倒了點溫水出來，從背后慢慢抱起我，另一只手拿著溫水道“來，水來了，慢慢喝?！?p>　　我醒后看見的第一個人，是一個仙侍，她抱著我在懷里，慢慢喂我水喝，我抬頭看去，這仙侍笑得好生溫柔，生的十分可愛，再抬眼看去，我見的第二個人，好像是我爹爹。

　　慌忙撥開嘴邊的水杯，我急急便要下床去，卻體力不支將要摔倒，爹爹閃身將我攬在懷里，整理著我的頭發(fā)。

　　“爹爹？是你嗎？”我緊緊抓著爹爹的袖子，直盯著他看，爹爹笑的慈祥，似乎沒怎么變過，擦了擦我嘴邊的水漬：“是爹爹。”

　　我鼻頭一酸便落下淚來，而后淚珠兒便斷了線似的停不下來，只是拽著爹爹的袖子，害怕這是一個夢：“爹爹，你回來了？爹爹，我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還是，還是我在做夢？”

　　“傻孩子，你活得好好的，也沒有做夢，爹爹回來已有段時日了，只是今日才能現(xiàn)身，還不是放心不下你?！?p>　　我一頭撲進爹爹懷里：“爹爹，你真的回來了！你回來真好！爹爹，笑笑過的一點都不好，爹爹，我好想你，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你說，爹爹…”

　　“爹爹都知道，爹爹都知道。”

　　像是一場夢，一夜間我歷經(jīng)劫難，不僅沒有死去，爹爹還回來我身邊了，眼皮子即便打著架，我總不敢睡去。

　　“睡吧少神，天父給你煮藥去了。”

　　“你是誰？我怎么會在此處？是爹爹救了我嗎？爹爹是何時回來的？對了，我還跟子歌有婚約呢，爹爹知道嗎？我可以不嫁給他嗎？”看著那仙侍，我一口氣問了好多問題。

　　“少神喚我白露就行，天父自入混沌起便是我日日貼身照顧著，過去這許多年，天父神識聚齊才能入世了，只不再像從前了，天父本該消亡的，如今能重入世實為奇跡，所以神力便也不如從前了，昨日才能現(xiàn)身的，回來時天父已先去過神帝那處了，少神自己定的婚配不作數(shù)的，少神放心，好好養(yǎng)身子?！?p>　　我方才放心的睡了，不知過去多久，聽得門外一陣吵鬧，我起身喊了兩聲白露，卻未見有人來，想是白露這會兒忙著呢吧。

　　下了床，才將門推開一個縫隙，便見得門外一群仙侍圍作一團，手足無措，人群中央有一抹青色身影一言不發(fā)，卻滿身戾氣。

　　兮衡來了？兮衡如何會來此處？連我都是方才知曉爹爹入世了，他如何這么快便尋來了？

　　也對，他是六界之首，沒有比他消息更靈通的了，除了尋不到我。

　　“讓開，本座今日定要將她帶走，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币琅f是那么暴戾，我忽然覺得有些竊喜，想看看兮衡打算如何做。

　　“誰說笑笑死了？”爹爹沉著臉從內(nèi)廳走了出來，語氣冰冷。

　　“若她無恙，天父為何不肯讓我一見？”

　　“大人消息倒是靈通的很，不過笑笑已婚配神帝，望大人莫要在此胡言亂語，毀了笑笑的清譽?！钡淙怀雎?，顯然是動了氣。

　　唉？白露不是說爹爹早就跟子歌說清楚了嗎？

　　“天父莫不是忘了，笑笑早已許我為妻，婚配之事不可兒戲，女兒家的清譽也不可胡鬧，過去笑笑不懂事，與我鬧脾氣，她自己定下的婚配，是做不得數(shù)的?！?p>　　“小女許給了你，三番兩次護她不住，每每險些命喪那鹿鳴之手，如今我倒覺得，當(dāng)初或許是我錯了?！钡凰π涞溃骸八涂汀！?p>　　“我看誰敢?！弊笥蚁墒虃儾桓铱拷?，任由兮衡立在院中。

　　“大人已非稚童，一連數(shù)日這般糾纏不怕為六界恥笑？”

　　原來竟已過數(shù)日，我睡了得有多久？

　　“本座來尋我自己的妻，有何可恥笑？”兮衡竟端出一派無賴架勢，顯然不見到我不打算離開。

　　“若小女肯見大人，我自不多作阻攔，可小女不愿，還請大人莫要再做糾纏，自行離去?！钡?fù)手而立，也是一派冰冷，撒起謊來竟都叫人覺得不能再真了。

　　“天父，先恕本座無禮了，有些話，我必須當(dāng)面解釋給笑笑聽，她自恢復(fù)記憶后便不愿見我，可還來尋過一回我，心底必是有我的，那日六界動蕩生靈險些涂炭，后又平復(fù)下來，我多方尋找才知天父已入世，猜想那日應(yīng)是笑笑最后一劫了，來此處已十余日，天父一直閉門不見，我沒法子才賴在此處，自十萬年前大婚那日起，笑笑便從未有一刻真正在我身邊，她一直在逃，總是在逃，我也一直在找，總是在找，到今日了，當(dāng)年天父將笑笑托付于我時說過，她命有三劫，算一算，如今三劫已過，那日情景實在可怕，我著實擔(dān)心笑笑的身子，從前是我沒能好好兒護她，如今劫難皆過，請?zhí)旄冈俳o我一次機會，讓我見見她，許多事情不是她記憶中的樣子，我需要解釋清楚?！?p>　　兮衡看著爹爹，字字掏心，句句出自肺腑，我在門后濕了眼眶。

　　我都知道了，兮衡，鹿鳴都告訴我了，你這個傻子。

　　爹爹也將我自己定的婚約退了，我們?nèi)缃窨梢栽谝黄鹆?，我不會連累你了。

　　兮衡，兮衡。

　　爹爹在原地站了許久，終是沒有說話，擺擺手回了廳內(nèi)，院中的左右仙侍得令便四散開了，我推門入院，兮衡眸子亮了亮，三兩步便急急將我擁入懷中：“笑笑！你無事！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