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小本沒有跳舞的興致,但納蘭瓊悠平日里淡漠寡言,今日難得的極為親近,又聽得一個“我”字,心里莫名更多了幾分愉悅。
于是足尖輕點(diǎn),玉手微抬,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鵝黃的斗篷堪堪滑落,露出里面正紅的裙裝。
一個洛水女侍們常見的舞蹈起勢,恰恰是老爹洛不凡最愛的一曲“洛神賦”。
“翩若驚鴻兮,婉若游龍;榮曜秋菊兮,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
白雪皚皚,梅花紅艷,洛小小一襲紅裙輕歌曼舞,美目顧盼,步步生蓮,素手分花,纖腰款款,縹緲婀娜的身姿似幻如仙。
小小看著納蘭瓊悠驚艷的眼神,臉上梨渦淺淺,愈發(fā)舞的興起。
手下悄悄使了個仙訣,一時間雪花紛飛,紅梅映和,人比花嬌,竟比群芳會那次更襯得這舞的美妙。
納蘭瓊悠眉目微闔,略為沉思,戲法似的從衣襟里掏出一支墨玉笛,清幽空靈的笛音和著洛小小婉轉(zhuǎn)低吟的歌聲,如夢如訴,相得益彰。
小小第一次知道,這瓊悠太子于音樂上的造詣,竟遠(yuǎn)遠(yuǎn)高于八皇子納蘭伏兮的,就是與花顏相比也不遑多讓。
心里雖覺這曲子與洛河水靈宮里的有所不同,但卻格外美妙動人,也收了之前的戲謔之意,專注這一舞。
歌聲畢,笛音停,飛雪住,落紅歇。
“瓊悠太子......”
洛小小輕輕伏了個禮,抬頭卻見納蘭瓊悠眼神空遠(yuǎn)寂寥,目光中更似有點(diǎn)點(diǎn)晶瑩。
正不知該說點(diǎn)什么,那人袖擺一揮,算作打了招呼,已經(jīng)兀自離去。
“什么情況這是?”
“太子今日,心情不大好?!?p> “柳兒見過宇文公子?!?p> 宇文穆一身青色長袍,五官堅(jiān)毅英挺,如刀斧雕琢,只聲音里帶著主人一樣的冷漠疏離。
“柳姑娘哪里學(xué)的這舞?”
“小時候見人跳過,就會了。”
洛小小說的自然是真的,自己的老爹洛不凡平素最愛這支舞,以至整個洛河水族人人會跳。
“嗯,”宇文穆走了幾步,自言自語,蒼涼寂寞,“改日若太子想看,跳時換個顏色的衣服吧?!?p> “送宇文公子?!?p> 洛小小嘴里中規(guī)中矩的應(yīng)著,身上卻沒半點(diǎn)行禮的意思,這一個個今日都陰陽怪氣,連帶著她也沒了賞花的心思。
而且話說,這太子剛剛......
不是還在城外捉拿刺客么?
紅樓與香閨隔著梅林東西相望,梅疏影的疏影閣就依著梅林而建,是冬季賞梅的最佳之處。
小小心想瓊悠太子喜歡疏影閣的梅花人盡皆知,以后倒應(yīng)該多去疏影閣開開眼。
與疏影閣相對的,是整個紅香院最為神秘的一處,荼蘼閣。
較之紅香院普遍的三層閣樓,五層的荼蘼閣顯得華麗而與眾不同。
縱是小小已在紅香院待了些日子,對于這荼蘼閣的艷姬也只有耳聞,未曾得見,若不是時常有客人喜不自禁的從這荼蘼閣出來,小小還真以為艷姬的存在只是一則故事。
“姑娘,夭夭醒了。”
云衣將地上的斗篷拾起,為洛小小輕輕披在肩上。
“嗯,回吧?!?p> 洛小小雙眸放光,一把握住云衣的手,云衣輕輕掙了掙沒有掙開,也就任由洛小小牽著,往柳花軒走。
未走幾步,遠(yuǎn)遠(yuǎn)的迎過來一個男子,溫潤爾雅,白衣如三千月華。
“柳兒,過來。”
正是翰林院曲正亭的長公子曲文。
“文公子在清風(fēng)閣等候便是了,怎的還跑出來了?!?p> 洛小小對曲文還是很有些好感的,雖相處時日不多,但見他與襄城一般的紈绔子弟不同,自也多了幾分朋友相待的真心。
“無妨,出來陪你透透氣也好,馬上就是冬月廿十,是家弟的生辰,不知柳兒可否賞臉?”
洛小小看著曲文拿腔拿調(diào)鞠躬作揖的模樣,禁不住咯咯直笑,也回了一個大禮。
“文公子客氣了,公子相請柳兒榮幸之至,愿往?!?p> 云衣翻了個白眼,一陣無語,“公子,姑娘,你倆現(xiàn)在實(shí)在不太好笑?!?p> 洛小小與曲文相視一眼,齊聲道:“是是是,云衣教訓(xùn)的是?!?p> 惹的云衣悶悶哼了一聲,扭身離去。
二人自又是一番哄笑。
“聽說,納蘭皇病情愈發(fā)沉珂了?”
生老病死,洛小小作為洛河之女自是不放在眼里,只群芳會上午還神采奕奕,下午就病勢洶洶,尤其不在宮里歇著竟還到處亂跑,實(shí)在有些令人好奇。
“昨晚宮里就傳出了消息,”曲文聲音低沉了些,“早年納蘭皇作為鎮(zhèn)國將軍馳騁疆場,坐下了不少舊疾,如今復(fù)發(fā),來勢兇猛?!?p> “柳兒對這些朝堂之事向來不太懂,只是既然皇上病重,太子不在跟前服侍,卻大中午巴巴的來紅香院報(bào)到,真是個不大孝順的?!?p> 洛小小這句話問的,就暗搓搓的帶了幾分試探的味道。
好在曲文并未多想,抬眼好笑的看了看洛小小。
“你啊,口無遮攔!太子上午一直在襄城周邊追查刺客?!?p> 說著低下頭兀自將腳底的雪踩的吱吱作響,卻沒了話。
洛小小的性子也算是個好奇寶寶,今天梅林遇見瓊悠太子愈發(fā)覺得奇怪,見曲文不往上聊,也知道皇帷密事總有些不能問不能說的,于是狡黠一笑。
“算了不難為你?!?p> “倒也不是什么不可說的秘密,只是太過久遠(yuǎn),太過沉痛,不知從哪里說起?!?p> “那就先不說,改天柳兒置辦一桌好酒好菜,再聽文公子講故事?!?p> 洛小小本也對這些皇族往事沒什么特別大的興趣,見曲文面上不快,索性打斷了話茬。
“倒是還有一件事,柳兒更為想聽。”
曲文看著洛小小閃著精光的眼睛,一時想起了曲武養(yǎng)的那只白貓,遇見魚干就兩眼放光,豈不正如此刻一樣,不由的噗嗤樂出了聲。
“柳兒想聽什么?”
洛小小不知曲文為何發(fā)笑,卻也無暇去問,因她此刻全心惦記的是另一件事。
“文公子,對艷姬可有了解?”
“咳咳.....”曲文嗆了口口水,一陣輕咳,頓時滿臉脹的通紅,緩了好一陣兒哀怨的瞪了一眼洛小?。骸澳銈兺羌t香院的姑娘,還用得著向我打聽?”
“你也知道嘛,紅樓和香閨素來沒有交集,我也是好奇啊?!?p> 洛小小涎著臉笑的討巧。
“別別別,你可別這么對著我笑,長齡的教訓(xùn)我可是心有戚戚。”
洛小小知道曲文說的是白長齡酒醉的事兒,打著哈哈想要岔過話頭,一不小心說了句話,后悔得差點(diǎn)咬掉自己的舌頭。
“十三公主,當(dāng)真向納蘭皇請旨取消同你的婚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