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傷得嚴重么?”
云衣沏了一杯熱茶,吹得半涼,遞給洛小小,臉上帶著些許擔(dān)憂。
洛小小將茶杯籠在手心,不太在意的看了看雙手腕處淡綠色的痕跡,心里有些煩躁。
“云衣,你找到答案了么?”
云衣臉上一瞬間的詫異,很快恢復(fù)了平靜,輕輕在竹椅上坐下,手背拄著下巴嘆了口氣。
“姑娘,哪有那么容易?!?p> “叫我小小吧,你早就不是紅香院里那個別扭的丫頭了?!?p> 云衣抿了抿嘴,眼巴巴盯著洛小小握著的褐色雙魚紋路陶瓷杯,整個人懶洋洋的,沒多大精神。
“還是叫姑娘吧,突然改口反倒不習(xí)慣。”
洛小小也不糾結(jié),低頭抿了口茶,這一路亂哄哄的不覺得什么,此時安靜下來總覺得心里空蕩蕩的,似乎錯過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如果,”云衣眼神閃了閃,“我是說如果,真如姑娘所說......”
洛小小認真看著云衣,眉眼間清清淡淡,右嘴角一顆褐色的小痣,愈發(fā)顯得倔強和一絲絲冷傲,良久悠悠道:
“天地間造物神奇,我一直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一株水草,還是一條河魚,然而,你會因此而刻意疏遠于我么?”
云衣抬起眼眸看著洛小小,默默搖了搖頭。
“所以,我一直覺得,”洛小小大口將茶喝了,輕輕將茶杯推到云衣面前,云衣默契的提起茶壺又續(xù)上一杯,“人與人之間的親疏近遠,多半要看脾性是否投緣,與其他的干系實在不大?!?p> “嗯?!痹埔聦⒉璞赵谑中牧季?,方認真點了點頭,起身拉開了竹屋的門。
“姑娘早點休息,今日想來是累壞了?!?p> 說完這話頓了頓,似有深意接著道:“姑娘這玉佩真是好看?!?p> 洛小小掩嘴打了個呵欠,忙不迭點了點頭,眼角不經(jīng)意一瞟,突然“噌”的站了起來,心跳得飛快,幾步竄到了門口。
云衣拍著胸口緊忙閃在一旁。
“怎么了姑娘?”
“這個,哪里來的?”
洛小小自門把手扯下個綠色的物件,焦急的舉到云衣面前。
云衣細看,是一塊翡翠玉佩,晶瑩剔透,成色極好,墜著綠色的雙絲結(jié)絳子,很是精致。
只是......眉頭緊了緊,不悅的開口:
“我方才就想問姑娘,這是哪里來的男人家的東西?”
洛小小怔了怔,這才記起,云衣并不知道,自己用裙角編了條絳子這事兒。
可是,這玉佩明明應(yīng)該在曲文手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出現(xiàn)在青丘狐族??!
抬手翻來覆去看了又看,確實沒錯,絳子上的花紋,正是當(dāng)日自己身上穿的翠色蘭花襦裙。
尤記得當(dāng)日曲文欣喜的似個孩子,高興的說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這絳子可是這世上的頭一份?!?p> 更何況這玉佩曲文自小戴著,萬萬沒有隨意丟掉的道理,更不可能無緣無故掛在自己門上!
“你今日早些時候可曾發(fā)現(xiàn)這塊玉佩?”
云衣?lián)u了搖頭,“不曾,姑娘去了南山之后,我?guī)е藏瞾矸块g取了一件姑娘常用的發(fā)簪,進門出門并未發(fā)現(xiàn)這玉佩?!?p> 洛小小捂著慌亂的胸口,繞過云衣,飛快跑了出去,跑過掛著各色鈴鐺的一排竹屋,跑過石臺旁邊的青青草地,跑過靜謐微涼的櫻林小徑。
竹屋上的各色小花依然開的熱鬧,草地上的狐貍孩子依然互相追逐,小徑上空的櫻花依然簌簌而落......
洛小小彎腰手拄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心里有些茫然。
自己這般模樣,到底是想甩掉什么?還是在尋找什么?
曲文是不會來到這里的,自己方才心跳得如此厲害,竟來不及去想,玉佩在此,曲文在哪里?
“你看出了什么?”
洛小小一愣,緩緩直起身體,眼前男子雜亂的胡須掩住了大半張臉,一道深深的傷疤,從額頭,至嘴角,一雙幽深的雙眸此刻執(zhí)拗的盯著洛小小。
是滄瀾狐君大婚當(dāng)夜,夏軒霓逃跑時出現(xiàn)的那個奇怪男人。
“我應(yīng)該看出什么?”
洛小小有些困惑,難道是問自己是否看出他與滄瀾狐君三人之間,到底是什么樣的情感糾葛?
這事兒,不太好說吧。
“你沒看出來?!?p> 奇怪男人似自言自語,眼睛卻依然緊緊盯著洛小小。
洛小小心里有些不耐,本就因著玉佩的事情格外煩亂,愈加沒有閑情逸致陪這怪人打啞謎,若不是這人身上透著莫名的危險,洛小小早就甩手離開。
“我叫衛(wèi)涯池,你這玉佩,”男人將目光遲滯的定格在洛小小手指間捏著的一塊翠綠上,甕聲甕氣的說道:“你這玉佩,是血焰帶來的?!?p> “血焰?”洛小小困惑,沒聽說過啊,腦海里莫名閃現(xiàn)的,是半空中的一只拖著紅色流蘇的青鳥紙鳶。
“嗯,”衛(wèi)涯池點了點頭,“他是胡卿鳶的心上人?!?p> 這?和洛小小想的差距何止是十萬八千里!她方才明明暗暗的欣喜,還以為,與他有關(guān)。
洛小小上前兩步,狂亂的心跳瞬間平穩(wěn)了下來,語氣里不自覺的帶了幾分失落。
“他,是來看卿鳶的?莫非是送卿鳶的禮物卻走錯了竹屋?可這玉佩他是從哪里來的?他是什么人?”
衛(wèi)涯池并沒有在意這一連串的問題,只淡淡瞟了洛小小一眼,悠悠道:“他是來找你的?!?p> 洛小小前后左右看了看,“既然是來找我,人呢?”
衛(wèi)涯池卻仿佛沒了說話的興致,轉(zhuǎn)身朝著櫻花林外的峽谷走,走了三五步,背對著洛小小煩躁的揮了揮手。
“我只看到,他是來找你的?!?p> 洛小小仰頭望著櫻林上空的上弦月,使勁眨了眨眼,半晌,也只能在心里感嘆一句,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窸窸窣窣的,背后有人走了過來。
洛小小回頭,看清來人,微微的笑了笑。
“怎么這么晚出來?”
胡卿卿笑得溫柔,站在洛小小面前,認真看著洛小小頭上落滿的櫻花。
洛小小抻了個懶腰,俏皮的吹了吹額前的碎發(fā)。
“悶在屋子里無聊,出來散散心?!?p> 胡卿卿點了點頭。
“方才在和誰說話?”
洛小小想了想,那人叫什么來著?想了半晌無奈的攤了攤手。
“叫什么來著?實在想不起名字?!?p> “受了傷就要早點休息?!?p> 胡卿卿也不以為意,轉(zhuǎn)身帶頭向草坪與竹屋方向走。
洛小小跟在胡卿卿身后,幾次想同他說說玉佩與血焰的事情,不知為何,卻總是想到早些時候那只猙獰的粉尾大狐貍,莫名的有些張不開嘴。
走進竹屋,云衣已經(jīng)離去,洛小小靠在門扉上,心里長長的嘆了口氣。
坐在梳妝鏡前,一只手剛剛解開發(fā)上的玉釵,卻突然想起,滄瀾狐君大婚當(dāng)日,石臺上有人大聲喊道:
“胡卿卿,你到底還是回來了!也不枉我衛(wèi)涯池,等了你一萬六千年!”
洛小小手上一抖,“哎呦”一聲。
攤開掌心去看,竟是方才不小心,生生扯斷了一綹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