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宛之就見到吳二小姐本人。
吳娘子是有名的賢惠人，自然絕不會薄待庶女。但凡吳府置裝，二小姐總是頭一份兒。
宛之相當(dāng)佩服。
吳二小姐也并不難伺候。
她待宛之十分客氣。
縱然宛之已經(jīng)見過她多次，她的美貌仍然令宛之目眩。
吳毓晴請她吃茶。
巧了，也是政和銀針。
“這一向沒見陳姑娘，近來還好？”
“托賴，還不錯?！?p> “想必你也聽說了我家的笑話。”
這話怎么回答？宛之唯唯諾諾。
“我這人生來就多余，又沒有什么本事，累及父母為我操心。“
“二小姐太過妄自菲薄了?！?p> 宛之不以為然。
“陳姑娘覺得京城怎么樣？”
鬼知道，她又沒去過。
“首善之地，當(dāng)然很好?！?p> 吳毓晴露出一點向往之意，她低聲說：“長安百物貴，居大不易?！?p> 宛之失笑，沒錢寸步難行，到哪里都一樣。
“二小姐是有福之人，何必操心這些事?！?p> 吳舉人對自己的小女兒有很大期待，絕不會把她嫁給窮鬼，是以宛之覺得吳毓晴操心錢財簡直是杞人憂天。
她還不如擔(dān)心吳舉人為了自己的前途把她嫁給老頭子更切合實際呢。
但是吳毓晴卻說：“那是不一樣的?！?p> 宛之摸不著頭腦，“哪里不一樣？”
吳二小姐沒有回答，她轉(zhuǎn)而和宛之說起衣裳首飾之類的閑話。
她不說，宛之也不會追問，順著吳二小姐的話說下去。
快到飯時，宛之告辭。
誰知吳娘子正忙著會客，還是春秀送宛之出門。
她悄悄對宛之說：“今天不巧，我們老爺?shù)娜斫阏脦藖斫o我們娘子相看，只好我送姑娘，您可別介意。”
“怎么會，我是常來常往的，咱們不必拘禮?！?p> 春秀頷首，“要是人人都和姑娘一般懂禮，也就沒這許多麻煩事了?！?p> “一家女有百家求，何況二小姐傾城之貌，縱然表姑太太帶來的青年才俊不入舉人娘子的眼，拒絕就是，也沒什么麻煩?！?p> 春秀嗤笑，“陳姑娘誤會了。表姑太太并非給我家小姐做媒，她是帶她家一個表姑娘給我家娘子相看，想做我們家的姨奶奶呢。”
她看宛之圓睜雙眼，一臉懵逼的樣子更忍不住笑，“自從我家老爺中舉，這種事竟沒斷過。我家娘子心中有數(shù)，且已經(jīng)選中幾位，說不得到時候還得請姑娘來給新姨娘裁些衣裳呢?！?p> 宛之知道吳娘子與夫家人十分不睦，這位三表姐竟然公然送自家表姑娘來給吳舉人做妾，難道她覺得吳娘子是傻子不成？
吳娘子事先已經(jīng)為夫君擇好小星，可謂先發(fā)制人，料得吳舉人也沒甚不滿，夫君的喜好還有人比自家娘子更了解的么？那什么表姑娘自然也就不足為慮，納與不納也都無傷大雅。這一手攘外必先安內(nèi)，真叫人嘆服！
真真是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
宛之暗叫一聲慚愧，到底不是土著，還要想一想才能明白里面的含義。
她點頭答應(yīng)：“我隨時聽候差遣?！?p> 區(qū)區(qū)一個舉人，家里就要湊一桌麻將，老謝已經(jīng)是從三品，若是愿意，豈不是都能集齊七仙女召喚神龍？
當(dāng)然他說有門規(guī)，什么四十無子才許納妾，但規(guī)定只是規(guī)定，他就是真在家湊齊七仙女，師門還能把他抓回去閹了不成？
遠在寧洲正和胡總兵開會的謝中行忽然打個寒顫，自覺一陣發(fā)冷。
胡總兵看見，關(guān)切問：“是不是最近累著了？”
謝中行連忙打個哈哈，笑道：“今天為了和楊大人練槍穿得有些少，剛才又恰好有陣?yán)滹L(fēng)，勞煩大人關(guān)心了?！?p> 胡總兵點頭，囑咐他回去多添件衣服，才又重新說起正事。
這邊宛之一路心事重重回家，李明見她氣鼓鼓好似一只青蛙，當(dāng)然不去觸這個霉頭，問聲好連忙躲去一邊。
宛之進門簡直看什么都順眼，喝茶嫌燙，喝水嫌涼，一轉(zhuǎn)身看見給老謝織了一半的毛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一把抓起就拆了兩道，又抽出毛衣針到處亂戳，戳了一會兒，又發(fā)愣，如此折騰半天，自己也啼笑皆非起來。
真是好端端的發(fā)起瘋來，還好沒人看見。
這時代就是這樣，再不滿也只能憋著，誰叫她手無縛雞之力，沒本事做不出敢教日月?lián)Q新天的事情來呢。
毛衣是沒心情織了，干坐著也就是胡思亂想，把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李明喊出來，打算把之前釀的兩壇葡萄酒篩出來。
李明問：“姑娘現(xiàn)在就篩出來是不是太急了些？不再多放放啦？”
放什么放？現(xiàn)如今密封水平這么一般，她又沒有橡膠圈玻璃瓶也沒有橡木桶恒溫地庫，怎么長期保存？再放些日子葡萄酒就成水果醋了，宛之現(xiàn)在只有名義上的男朋友謝中行一個，倒也吃不了這么多醋。
李明察言觀色知道宛之還是氣不順，也不敢多說什么，等她找出一塊素娟，拿來當(dāng)做篩子過濾酒水，兩壇折成一壇，算來也就十幾二十斤左右的樣子。
宛之拿兩個杯子先給自己倒一杯，隨后又給李明一杯，酒到杯干，喝著和過去超市買的紅酒也沒什么大區(qū)別，料想是毒不死人，重新包好封好，叫李明給老謝送去。
“這些日子不止麻煩你，還累你跑來跑去的，今天把酒送去也別急著回來，我這里剛接了許多活計，想來也沒什么別的事情，就算休幾天假吧。我知道叫你不要來是不可能，放你幾天假我還是說了算的?！?p> 倒不是宛之看見和謝中行有關(guān)的人心煩，而且李明這個人很能擺正自己的位置，不止不多話，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隱形，堪稱聽差界的人才了。只是宛之看他跑來跑去確實很累，推己及人，讓人家休假也是份屬應(yīng)當(dāng)，再說她一個人確實習(xí)慣了。
李明先謝過宛之好意，才說：“我知道姑娘愛靜。本來我們將軍是想送一兩個丫鬟給姑娘使喚，只是一來匆促間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二來也怕姑娘嫌煩不收，所以才差小的過來給姑娘跑跑腿。姑娘有什么事都可吩咐小的，只別嫌我太煩就好?！?p> 宛之點點頭，也不再多說，找出紙筆寫了個條子，隨手折個紙飛機扔給李明，讓他帶給老謝。
晚上謝中行收到紙飛機的時候真是一怔，“這是什么？”
李明重新接過去，倒退幾步，學(xué)著宛之的樣子把飛機朝謝將軍一扔，那紙飛機晃晃悠悠滑行一陣，正巧掉在謝中行手上。
老謝看看一臉淡定的李明，又看看手里的紙飛機，忍不住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