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咸康八年,春,豫章城里......
陽春三月,風(fēng)和日麗,青山幽幽,山花點點,正是江南好時光,谷雨這天,有走谷雨的風(fēng)俗,青年男女要到野外走走,與大自然親近,強身健體。
東白山下,河水潺潺,芳草霏霏,亂石灘上,幾位游人在披蓑垂釣,遠處,兩名女子騎馬而來,為首的這位名叫褚蒜子,是豫章太守褚霓的女兒,從小貌美如花,大方優(yōu)雅,因此名聲在外,皇帝聽說了她的名聲后,就將她指婚給了自己的親弟弟瑯琊王,而褚蒜子并不認識這個瑯琊王,她也不想嫁入什么豪門,對于這種包辦婚姻,褚蒜子其實是很反感的,但是沒有辦法,況且又是皇上指婚,褚蒜子也只得認了,但是心中甚是煩悶,正好今天谷雨,便想出去走走。
此時諸蒜子身后是她的侍女,二人一路上有說有笑,不一會兒來到了一處空曠地,把馬栓好,開始放起了紙鳶來。
正高興的放著紙鳶,突然狂風(fēng)大作,吹斷了紙鳶的線。
“哎呀,壞了,紙鳶被吹走了?!笆膛_說道。
“不打緊,我們過去追就是?!榜宜庾有χf道。
二人追著紙鳶來到了山坡上,紙鳶被掛在了一顆樹梢上,二人夠不著,便想找些長樹枝來將它夠下來。
突然,亂草叢中躥出一個人來,把二人嚇了一跳,只見這人跪倒在地上,氣喘噓噓的說道。
“救我,小姐救我,救救我!“
是個女人。
褚蒜子二人這才靜下來,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人。只見這個人衣衫襤褸,逢頭垢面,看不出年齡,但仔細一瞧,卻也眉清目秀,褚蒜子心里一驚,直覺告訴她,這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于是便安穩(wěn)道:
“姑娘不必恐慌,這里沒有其他人?!?p> 待這女子稍微平靜點后,褚蒜子又徐徐問道:
“姑娘是那里人,藏在這里做什么?“
女子剛要回答,卻又突然低頭不語,眉頭緊鎖,欲言又止的樣子。
正在二人疑惑之時,遠處傳來繁雜的腳步聲。
“快點快點,大小姐說了,一定要找到她,不然我們就要挨板子啦!“眾人嚷嚷道。
女子驚恐的躲在褚蒜子的身后,緊緊的抓住她的胳膊,抓得她好疼。
褚蒜子輕輕的推了一下她的手,讓她抓的稍微松一點。
女子松了松諸蒜子的胳膊,可是聽著那些人的腳步聲,又不自主的抓了上去,驚恐的說道,“他們來了,他們來了,救我,救救我~“
“別怕,你跟我們走就是“褚蒜子也被那遠方氣勢沖沖的陣仗嚇得心臟怦怦跳,但是還是猶自鎮(zhèn)定地說道。
二人將女子扶起,褚蒜子走在前,待女扶著女子在后面,鎮(zhèn)定的走向栓馬處。
過了不一會,一個聲音傳向諸蒜子這邊,
“在那邊,在那邊,快過去抓住她!“
不待諸蒜子等人上馬,一群惡奴已經(jīng)跑到三人面前,手持棍棒,兇神惡煞的樣子。
“嘿,臭丫頭,我看你還能往那里跑,趕緊跟我回去,看大小姐不打斷你的腿?!捌渲幸蝗撕鸬溃缓笊先ゾ鸵ミ@女子。
“我看你們誰敢,“侍女怕誤傷到褚蒜子,急忙向前一步護在二人前面。
“嘿,你是那來的黃毛丫頭,給我滾一邊去“,惡奴說完就將侍女推到在一邊。
褚蒜子見侍女被推到在一邊,也不說話,猛的向前一步,狠狠的打了那惡奴一個耳光。
眾惡奴被打懵了,看著眼前這個儀表非凡,翩若游龍的女子,竟感受到了一種只有從官老爺身上才能感受到的威勢,不覺的往后退了幾步,有些不安的吼道:
“你…你他媽是誰啊,竟敢管我們家老爺?shù)氖?,你活的不耐煩了你?!?p> “你們家老爺是誰,為何要抓她?!榜宜庾诱膯柕?。
“哼,說出來嚇你們一跳?!皭号靡獾恼f道
“我家老爺乃本地名士,曾任涇縣縣令,江播江老爺?!皭号f到得意處,搖頭晃腦起來。
“奧…原來是江播啊?!笆膛畞砹司?。
“就是那個因為參與蘇峻判亂,而被免了官的江播啊?!笆膛p手叉在胸前,略帶嘲諷的說道。
“大小也就是個縣令,更別說現(xiàn)在還被免了官了。你們知道我家小姐是誰嗎?你們口中那江播見到我家小姐,也得跪下來好好磕三個響頭!不識高低的狗奴才還不退下!呵……“
眾惡奴不知所措,聽口氣已知道對方不是一般人家。
其中一個惡奴看到大伙慫了,猶自鎮(zhèn)定的說到,“少說廢話,這是我們家事,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們也不可能放手,兄弟們,上,綁了這個叛逆丫頭?!?p>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再也不回去,我受夠了,我死也不回去的…“女子眼看著惡奴過來抓自己,驚恐的一邊后退著,一邊對著諸蒜子說道。
此時女子身上的衣服早已凌亂不堪,還露出了里面的肌膚,諸蒜子定睛一看,這可了不得,這女子渾身傷口還在流著膿水,
隨后命令侍女擋住惡奴的步伐,走近撥開這女子衣袖一看,
“嘶~”
這女子身上已經(jīng)腫脹的沒有能看下去的地方了,甚至還有蒼蠅在上面飛,衣袖里散發(fā)出來的惡臭惡心至極。
褚蒜子憤怒不已,護住身后的女子,轉(zhuǎn)頭對著自己侍女說道,“告訴這些惡奴,我們是誰!”
隨即侍女在一旁拿出一面玉牌說道,“哼,聽好了!這是我們太守府的大小姐,未來的瑯琊王妃!”說罷還叉著腰。
惡奴們見這你死我活的形勢,早就不管諸蒜子是誰了,完成老爺?shù)娜蝿?wù)才是最重要,
何況眼前這兩個女子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美女,綁回去送給老爺,沒準(zhǔn)自己還能嘗到這兩個女子的滋味,甚至于其中一個都留下了口水……
“我們管你是誰,你們現(xiàn)在就是叫破了喉嚨,也不可能有人來救你們了!”
眾惡奴對視了一眼,徑直走向三個弱女子,三人見惡奴步步緊逼,心里不免害怕了起來,不覺得往后退了幾步。
這時,樹梢上,一道黑影閃過……
眾人聽得風(fēng)聲,抬頭四處張望之時,一條飛棍從密林深處飛來,擊到了眾惡奴,
褚蒜子三人慌忙后退,險些摔倒。
眾惡奴從地上爬起來時,一襲黑衣蒙面男子站在了他們面前。
“你他媽的又是誰啊?!耙粣号荒蜔┑娜氯碌?。
蒙面男子名叫桓溫,他來江播家是報仇的,這天正守在江播家的附近,突然見一衣著破爛的丫鬟匆匆跑出,不一會兒又有一大幫惡怒手持棍棒大吵大鬧的跑了出來,桓溫感覺奇怪,便尾隨而來,冷眼觀察了這一切,他見三人有危險,作為一名男人,天生有種想保護女人的本能,便決定出手相救。
桓溫也不搭話,突然將劍拋到空中,劍出鞘落,褚蒜子只覺得眼前一花,只聽得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暨B續(xù)不斷,眾惡奴手中的刀劍盡皆落地,眾人無不駭然。隨后拿起掉落地上的刀劍奮起反抗,桓溫手起刀落,左刺右突,連續(xù)刺倒數(shù)人后,最后一名惡奴驚恐不已,爬起就要往密林深處跑去。
桓溫剛要去追,褚蒜子突然擋住他的去路。
“夠了,他們只是下人,你何必非要他們性命“,褚蒜子吼倒。
“切,婦人之仁?!被笢乩湫α艘宦?,轉(zhuǎn)身背向褚蒜子而去,
侍女和女子立馬跑向褚蒜子護著她,生怕她有何閃失。
就在眾人以為無事之時,桓溫突然一躍而起,腳踏樹干,轉(zhuǎn)身擲出一記飛鏢,飛鏢從褚蒜子等人頭上呼嘯而過,逃跑的惡奴應(yīng)聲倒地。
褚蒜子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混身發(fā)抖,卻又無能為力。
桓溫并沒有搭話,依然一幅高冷的樣子,轉(zhuǎn)身飄然而去。只剩褚蒜子三人呆呆的待在那里。
回到家中,褚蒜子命侍女幫女子梳洗打扮,再請大夫為其療傷,經(jīng)大夫查驗,發(fā)現(xiàn)所受之傷大多為鞭傷,方知女子經(jīng)常被江家大小姐鞭打,褚蒜子取出衣物幫女子換上,女子梳洗打扮后,更加顯得端莊大方,氣質(zhì)清雅,走起路來一步一顰也極有韻味,褚蒜子更加認為此女子非一般人家。
這天夜里,褚蒜子支走所有人,把女子叫來,向她單獨詢問。
“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可以把你的身事說一下啦。“褚蒜子說道。
女子見也無傍人,便開口說道:
“我叫小舞,父母是誰我也不知道,從小是個孤兒,我原本在彭城王府給公主做侍女,后來蘇峻之亂時,彭城王一家被殺,我也被亂軍沖散,后流落到江州,有一天我實在餓壞了,就偷吃了一家飯店人吃剩下的飯菜,被老板抓住后挨了一頓打,他見我有幾份姿色,就將我賣給了人販子,人販子本打算把我賣到青樓,恰好江家大小姐來選侍女,我因做過王府的侍女,所以被她看中,我本以為這總比進青樓要好,誰成想….“女子說到傷心處,不覺泣不成聲。
褚蒜子聽了后,便抱著她的肩膀,安慰了安慰她。
“江播有個女兒叫江媼,刁蠻成性,自私專橫,她對身邊的家僮侍婢,頤指氣使,非打即罵,因在王爺時受過專門的訓(xùn)練,所以我們言談舉止都得端莊大方,這讓她很是妒忌,讓我干最臟最累的活,還動不動就用鞭子抽打,關(guān)小黑屋,幾天幾夜不給吃喝,我是實在受不了了,才借買胭脂的機會,跑出來的?!罢f完,女子再起痛哭起來。
褚蒜子見她哭成這樣,只好安慰她道:
“一切都結(jié)束了,你以后就待在太守府做個侍女吧?!?p> 女子大舒了一口氣,連忙跪謝。
其實,她并不是什么彭城王府的侍女,而是彭城王司馬雄的女兒,名叫司馬舞陽,十年前,因父親獲罪被殺,司馬舞陽在一個忠于王府的太監(jiān)的帶領(lǐng)下,僥幸逃脫,后來在城門被流民沖散,她便一個人流落街頭,整日混在流民當(dāng)中,后來機緣巧合,被江播女兒江媼買去,本以為會過上幾天清凈日子,誰成想又進入了另一個地獄,想來不免感傷,只希望褚蒜子是個好人,不要像江媼那樣動不動打她就好。
石頭阿愣
本人新書《晉有千千結(jié)》,歡迎新老朋友點評品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