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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載

第三十一章 宴無好宴,酒無好酒

八百載 夜懷空 2943 2019-05-28 12:25:00

  “將軍,卑職該死啊?!绷制砟昊琶Π牍蛟诘厣?,抱拳說道:“您聽我說,我和手下的這些兄弟們,也是這幾日才來到這安曲縣城,一路饑腸轆轆。本以為能在城中找到些糧食,可沒想到城內被陳兵洗劫一空,只在某個大戶人家的地窖里,找到幾百斤蘿卜。我和我的這些兄弟,這些天都是在跟這些蘿卜較勁兒。”

  周處機嘆了一口氣,說:“看來你也不容易,既然如此,蘿卜就蘿卜吧!”

  他皺著眉頭坐在了主位上,自然也不可能給林祈年什么好臉色了,先扒開酒壇的封泥給自己倒了碗酒,喝在口中酸澀無比。

  眼下這個節(jié)骨眼兒,萬事蕭條,有口酒喝就不錯了。

  他伸出筷子夾起蘿卜絲嚼在口中,倒也清爽利口,餓成這個樣子,不管吃什么都是美味佳肴。

  林祈年連忙招呼立在周處機身后的兩名親兵:“兩位兄弟,來來,你們也坐下吃?!?p>  這兩人雖然餓得頭暈眼花,但沒有將軍下令,他們不敢有任何動作。

  周處機嚼了幾口蘿卜,心情大好,抬起頭來冷冷說道:“既然林校尉請你們上桌,你們也坐下吃罷?!?p>  “喏!”兩人驚喜過望,連忙分別給周將軍和林校尉行禮:“謝將軍,謝校尉大人!”

  兩人嘩啦一聲坐在桌子兩邊,拿起筷子夾起蘿卜往嘴里狂塞,牙齒嚼著蘿卜干發(fā)出脆生生的響動,好像和馬嚼草料一個聲音。

  人一旦滿足了饑飽,便開始動起了別的心思。

  這位周將軍本來就是偏將,只不過陳軍叩關破門后,他和麾下的兵卒們潰散了,身邊只剩下七十多名軍士。現(xiàn)在他有了重新組織隊伍的機會,如果麾下能有千人,就算是落草為寇,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況且他如果能將這些人收攏起來,投降陳軍,也可以撈一個不小的官位。

  至于面前這個林校尉,在他看來只不過一介茍且鉆營之輩,要拿捏此人輕松得很,恩威并用嚇唬一下,再賞他點兒甜頭,就能乖乖地跟著自己鞍前馬后操勞。

  他抬手放下筷子,用手指頭摳起了牙縫兒,嘴里含糊不清地說。

  “嗯,林……校尉,左毅衛(wèi)負責……鳳西全境的防衛(wèi),別人都在鳳西城墻上拼殺抗陳,你怎么就能……帶著一幫子潰兵,嗯,在這淪陷后的縣城里享清閑呢?”

  容晏已經走進門,站在了林祈年的身后,嗅到了一股無恥的狗臊味兒,蘿卜菜剛進肚子還沒消化呢,就開始翻臉攤牌了?

  林祈年像一只憨厚的鵪鶉,笑咪咪地雙臂趴在桌上。

  “是這樣,我本來是在先鋒將軍原驍帳下,替他老人家統(tǒng)領親兵隊,但是將軍認為鳳西城守不住。所以便提前派我出來,到各地收攏戰(zhàn)敗的殘兵,也算是替咱鳳西兵馬保留一點根子吧。”

  哼,胡扯。

  周處機知道這貨是滿嘴跑舌頭,繼續(xù)扣著牙縫兒逼問:“哎呦呀,虎賁校尉,左毅衛(wèi)裝備精良,連小兵都披有革甲,有青銅盔。你再看看你,堂堂的虎賁校尉,哈,身上披了兩串兒竹子,系了一面不知從哪個死人身上扒的護腹獸鏡。就算是出來招搖撞騙,也得舍得下本兒是不是?”

  果然!人家還是看破了,他這假校尉要露底兒。容晏心中暗暗焦急,要不然直接動手吧,來個魚死網破。

  兩個親兵發(fā)出了戲謔的笑聲,但一想到自己剛吃了人家的飯,笑容中便有幾分尷尬,聲音也逐漸變小。

  “呵,”林祈年低頭指著自己胸前的竹片甲:“你說這個,嗨,我不是圖輕快嗎?實際上是這樣的,從鳳西城出來的時候,為了防止遭遇敵軍發(fā)生不測,我和我?guī)ьI的親兵都換上了百姓的衣服,我身上的這些東西,的確是在半路上撿的?!?p>  “你不信啊,我有官牒,給你看看?”

  “拿來!”

  他伸手在自己的身上摸了摸,從衣襟里掏出官牒雙手遞出去。

  周處機一把奪過官牒,在手中張開仔細看了起來。

  “木梆年?”

  “不是,你看錯了,你認不認字兒?這是兩個木,分得太開,念林,后面那個念祈,合起來就是林祈年?!绷制砟晟斐鍪秩ソo他在官牒上指點。

  “嗯,沒錯,是蓋著左毅衛(wèi)的大印,但是,你的腰牌呢?”

  “丟了?!?p>  “怎么丟的!”

  “在半路上丟的。”

  容晏悄悄在額頭上擦了一把汗,不愧是祈年兄啊,淡定,穩(wěn)妥,不慌不燥。

  林祈年伸手把官牒接了回來,揣進懷里不陰不陽地笑笑:“現(xiàn)在該輪到我了?!?p>  “什么?”

  “你的官牒呢?”

  “你他娘的敢懷疑我!”周處機伸手重重一拍桌子,八仙桌上裂出縫隙,掀起了紛揚的灰塵,四個空盤子在桌上抖動不止,那空了的酒壇子骨碌碌滾到桌邊,落地摔成了碎片。

  兩個親兵神情緊張,雙手緊緊攥著刀柄。

  容晏已經抬起了手,只要他揮下去,埋伏的兵卒就會從房梁上跳下來。

  林祈年安之若素地笑了:“別誤會,老周,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的真實身份,畢竟眼下這么亂,我們必須相互信任,相互了解對不對?只要能證明你是偏將,我林祈年沒話說,聽你的!”

  周處機哼了一聲,從腰間解下牌子扔到了桌子上。

  “官牒呢?”

  周處機沒好氣地說:“誰出行的時候帶官牒!官牒是放在家里的,腰牌才是帶在身上的!”

  “我就隨身帶著官牒?!?p>  周處機:“!!”

  容晏忍俊不禁地用手指觸摸鼻端,這貨竟然打假,他哪兒來的底氣?

  林祈年伸手抓起桌上的腰牌看了看,勃然變色。

  “給我拿下!”

  五六名兵卒瞬間從房梁跳落地面,五六把刀架在了兩名親兵的脖子上,周處機慌忙抬手從身后抽鐵戟,容晏劍出如電,鋒刃已抵近了他的下巴。

  這可不是林祈年的銹蝕劍,這是寒光閃爍的青瀑劍。

  周處機不愧是見慣了刀光劍影的將軍,倒也沒有驚慌失措,恢復鎮(zhèn)定冷笑著說道:“我就說嘛,果然是宴無好宴,姓林的,你若真是我大周校尉,就應該知道,以下犯上,是什么罪過。除非你把我和我門外的七十多號兄弟,全部弄死在這兒。否則,只要有一個人活著逃出去,你林祈年妄殺長官的罪就脫不了!”

  “哼,”林祈年把令牌扔在了桌子上,踱著步子開始組織話語。

  “你覺得你還是九曲關偏將嗎?身為守將,關隘被破,你不應該以身殉國嗎?茍延殘息存活下來,還想頂著偏將的名頭欺世盜名!本校尉不只有收攏殘兵職責,更有處決逃將的職責!今天就算我不殺你!將來到了鳳西,到了云都,你一樣是個死罪!”

  “你還想讓朝廷給你主持公道?不怕告訴你,鳳西郡早已經被攻破!整個鳳西地區(qū)都已經落入陳軍手中!現(xiàn)在整個曲門地區(qū),老子說了算!別說你是一個小小的偏將,你他娘的就是關隘總鎮(zhèn)!老子也敢把你給砍了!”

  為了配合林祈年所說的話,容晏把青瀑劍的劍尖越發(fā)抵近了周處機的脖子,冰冷鋒芒觸著他的肌膚,只要對方往前一送,他這條命頓時報銷。

  林祈年舍不得殺他,這年頭能找個將軍當手下不容易,眼下就瞧這個家伙能不能識時務了。

  周處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賭尊嚴,他能從九曲關活著逃出來,就說明他是個貪生怕死之人。只要能活命,別的都是可以拋棄的。

  “好,我認栽?!彼皖^說。

  士卒們解下了他背上的雙鐵戟,取走了兩名親兵的配刀。

  容晏把劍收回劍鞘中,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下就可以和平收編外面那七十幾人了吧。

  “慢著,”林祈年顯然沒完:“你剛才對本校尉不敬,理應受到懲罰,把他們關到地窖里,餓他個三天再說!”

  周處機臉上漲出了豬肝色,想要破口大罵,想了想還是省點兒力氣吧,想要再吃飯就是三天以后了。

  數(shù)名士卒押著他們離開了正堂。

  容晏剛才就想提出異議,現(xiàn)在只剩下他們兩個,才連忙說:“你這樣做,不妥,門外還有七十多名九曲關兵卒,你關押了他們的將軍,怎么跟他們說?”

  林祈年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多虧你提醒,這樣,你現(xiàn)在就出去傳令,告訴那些人,他們將軍冒犯了本校尉,現(xiàn)已被罰關在地窖三天不準吃飯,希望他們能引以為戒,交出兵刃,好好吃飯,好好改造?!?p>  這是什么個腦回路?容晏有些搞不懂,咱倆不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嗎?

  “你這樣做,他們會不會鬧事兒?會不會嘩變?”

  “嘩變,他們敢!借他們八個膽都不敢,你馬上去傳令!”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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