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榮德侯府胡肅之女胡瑾言今以弱冠,其女溫良嫻熟,品貌出眾,皇太后與朕躬聞之甚悅??涤H王驍勇善戰(zhàn),保家衛(wèi)國,厥功至偉,當擇賢女與配。值胡瑾言待字閨中,與康親王堪稱天造地設,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汝許配康親王為王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尚書王攀操辦,擇良辰完婚。
布告天下,咸使聞之。
欽此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圣旨一下,往日便熱鬧的榮德侯府更是門庭若市,賓客盈門。
……
轉眼間,已是九王爺與王妃成婚的日子。
康王府與侯府內(nèi)彩緞紅綢盈目,人群熙熙攘攘,韶樂之聲高潮迭起,熱鬧非凡。
此時,侯府一間房內(nèi),一襲著鳳紅衣女正端坐于梳妝臺前。一頭烏發(fā)盡已綰起,金絲攢珠鳳冠落于臺上。她正對著鏡奩凝視,一雙含水桃花眼,一對如墨柳葉眉,腮凝新荔,嬌俏瓊鼻下絳唇映日,實非胭脂俗粉可比!
忽聽門外一人腳步匆匆趕來。
“小姐,您好了嗎?接親的隊伍已到。再晚些怕是要誤了吉時的?!痹瓉硎歉弦粙邒摺?p> “我知道了?!焙暂p起朱唇,溫柔道。
自從母親離世后,她便生了一場大病。病好之后,她仿若脫胎換骨般,換了性情。溫柔懂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甚是惹人憐愛,倒也安穩(wěn)地過了十一載。獨有一樣,令其父很是頭疼。
這女子打小便對女工不感興趣,長此以往,針黹不工倒也不足為怪。除此之外,她偏又喜歡上男子愛耍的舞刀弄槍之類。對此,胡侯很是苦惱??杀揪鸵曀秊檎粕现椋瑧阎袑?,再者,顧及年幼喪母的她,胡侯也就不再計較,并瞞避外人為嫡女找一師父,只教些武功入門之法,強身健體罷了。
話說,嬤嬤催得緊。胡瑾言轉頭啟齒道:“乳母,珍兒,幫我戴上鳳冠,蓋上蓋頭吧?!?p> 不一會兒,胡瑾言含淚拜別長輩后,便上了婚轎。
寧都長街上,因為九王爺大婚,變得格外熱鬧。維護秩序的軍隊排滿整條迎親路線,道路兩旁的人們比肩接踵,人群涌動。寧都的百姓都對康王聲聲道賀,現(xiàn)今大齊國運昌盛,百姓安居樂業(yè),康王功不可沒。如今康王大喜,大家自是由衷祝福,只不過傷了京城里的無數(shù)未婚少女,想必此時此刻無不掩面而泣,對這位王妃亦是妒忌勝過羨慕。
王府前,花轎停擺,轎門打開后,一五六歲模樣的盛裝幼女輕拉王妃衣袖三下后,王妃才出轎來。跨過鎏金紅漆的馬鞍子,喜娘扶著王妃正要踏上眼前的臺階時。怎知王妃雙腳打架,一個踉蹌。霎時,眾人驚恐。正怕鬧笑話之際,九王爺輕松一扯,王妃已站穩(wěn)。
“呼——”胡瑾言輕舒一口氣。
“謝謝王爺!”
“嗯?!蓖鯛敳灰詾橐獾貞宦?。
不帶波瀾起伏的字音,旁人聽了倒不覺有什么不對,反而是胡瑾言,知道身邊那人想必是位不易相處的主。不過,可不是說她懼他,只是想著,這王府深宮,與侯門公府比之,其中溝壑橫欄,計謀繁多程度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還是明哲保身的好。
心下思謀時,不遠處的奏樂聲漸傳入耳。
這條街怎么還會有迎親隊伍經(jīng)過?胡瑾言疑惑。
“王爺,是倪夫人的花轎?!蓖醺氖绦l(wèi)總領韓北稟明。
“倪夫人?小姐,莫非就是太后許王爺?shù)哪叻蛉??”胡瑾言貼身丫鬟珍兒側面小聲問道。
“應該是?!焙缘?。
“這可真是欺人太盛!小姐您這還沒過門呢!”珍兒忿忿不平。
時下,胡瑾言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邪笑。奈何紅蓋頭罩住,倒不能一睹這平日宛如仙子,此時卻似魅妖的模樣,著實可惜。
“珍兒,不得胡說!”胡瑾言輕聲嗔怪道,珍兒撅嘴。
到現(xiàn)在,這王爺一言不發(fā),想是也沒有要制止之意,我又何苦剛來就抹上這妒婦的惡名。
胡瑾言心下琢磨時,已有人喊道:“落轎!”
“王爺,請恕我們唐突,只是倪大人說太后娘娘算了吉時,我們這才出門??晌丛肽c王妃還未行拜堂之禮,這……”倪府喜娘一副作難的模樣。
“那就一起拜堂?!?p> 眾人嘩然,豈有正妃與側妃同行拜堂之禮的先例!這不等于昭告眾人王爺根本不將王妃放在心上!
“王爺……”珍兒正欲上前說理時,胡瑾言已拉著她的手,見狀,珍兒及時退了回來。
“怎么,王妃有異議?”康王依舊一臉淡寡。
“出嫁從夫,王爺說什么瑾言便是什么。再者,我同妹妹一起拜堂倒也挺好。一來更添王府的熱鬧,二來王爺公事繁多,也免讓王爺為這繁瑣禮俗過于勞神?!?p> 本來尷尬的局面,王妃的一番話倒讓旁人對其刮目相看,反倒覺得倪府欠了規(guī)矩。
花轎里頭的倪鈺兒聽到后,本來趾高氣昂的臉變得氣鼓鼓。
拜完天地,王妃和倪夫人被各送入房。
門外,翠斝瓊漿,觥籌交錯。屋內(nèi),紅燭倩影,伊人端坐。
忽而,一陣急切的敲門聲。
“進?!?p> “小姐,王爺他,他……”
“珍兒,這是王府,可比不得我們侯府,以后行事可切記不要這么毛躁,有什么事慢慢說?!?p> “哦。”珍兒立馬撣了撣衣袖,收拾好自己后,細聲細氣地說道:“小姐,王爺去了倪夫人那,來人傳話今夜就在晨曦閣,讓您早些安歇。想必明天您可要成為整個王府,乃至整個大齊的笑話了?!?p> “真的嗎?”胡瑾言一把掀開蓋頭,一臉狂喜。
“哎呀,小姐,蓋頭您可掀不得!”珍兒慌張,趕忙上前制止。
只見蓋頭已經(jīng)掉落地上,胡瑾言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讓你不早說,算了算了,反正已經(jīng)掉了,隨它吧。”
說著她拉起珍兒的手坐在盛滿瓜果美酒的桌前,拿起螭龍紋的酒壺,將里面的美酒倒?jié)M眼前的兩只金杯。
“來,珍兒,試試?!焙詫⑵渲幸槐庞谡鋬好媲啊?p> “小姐,這可是您的合巹酒??!”珍兒欲哭無淚。
“不礙事。”
胡瑾言揮揮手,手中的金杯已空空如也。
“哇,好酒,好酒!看來這王府果然不一般,珍兒,你也快嘗嘗?!?p> “小姐,您剛不是還教訓我要行事穩(wěn)重嗎?”
“對哦,那你就看著我喝?!?p> 說話間,拿起給珍兒的酒杯,又是一飲而盡。見她欲飲欲興,珍兒怕出事,正要勸阻之際,一身影卻出現(xiàn)在眼前。定睛一看,嚇得珍兒連忙起身下跪。
“王,王爺……”
“王爺?哪來的王爺,珍兒,他不是和那,那個倪鈺兒……洞房嗎?”
看著跪在地上的珍兒,喝得迷糊的胡瑾言伸手想要將她拉起。然而卻重心不穩(wěn),坐在地上。
珍兒忙扶起。
一眨眼功夫,王爺已消失在眼前。珍兒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一臉茫然。
“我沒喝酒啊?!?p> 門口的韓北看到王爺走出房門,滿心疑惑。
“關門?!蓖鯛斆鏌o表情。
關門時,韓北才注意到屋內(nèi)的景象,大吃一驚。
“王,王爺,我剛是看錯了嗎?”
“沒看錯?!?p> “不是說王妃溫柔端方,乖巧嫻淑嗎?”
王爺側目一眼,韓北趕緊捂嘴以示不再說話。
次日,珍兒叫醒王妃,伺候洗盥的丫鬟立于眼前。
胡瑾言艱難地睜開眼睛,一陣頭疼向她襲來。
“小姐,王爺已經(jīng)在大廳等候了?!?p> “怎么不知道早點叫醒我?”
珍兒無奈,早上已經(jīng)喊了幾次,結果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梳洗完畢,急忙來到大廳。剛一進門,便看見一身姿健碩的背影,其身著錦緞華服,高挺的站姿,給人一種不敢靠近的壓迫感。
胡瑾言知道這既是王爺。于是,定了定神,盈盈向前。
“王爺。”
“嗯?!蓖鯛斵D過身來。
胡瑾言大驚,“淫,淫……”她立馬將“賊”字吞了回去。
怎么是這淫賊!
要說起二人的緣分,那可得從十一年前說起。
文帝元年,也就是當今天子繼位的那一年,發(fā)生了一件震驚朝野的大事:即將臨盆的皇后死于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同時,在那場大火中,康王韓琛的父親和胡瑾言的母親,一并殞命。韓琛的母親由于傷心過度,不久之后也跟著離世。據(jù)說那場事故是敵國凜國人干的,可韓琛近年來發(fā)現(xiàn)其中疑點重重,一直暗中調(diào)查。
胡瑾言一生都無法忘記那個清晨……
一早小謹言醒來,正在尋父親。忽然,一仆人火急火燎地跑進府來。
“老爺,不好了……”
當時還是威遠將軍的胡肅,坐在堂前喝完一口茶。
“何事慌張?”
“老爺,夫人歿了?!?p> 突然,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胡肅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你,你說什么?”
“昨晚,避暑山莊突發(fā)大火,當今皇后和夫人都葬身火海?!?p> “哇……”門外的小謹言大聲啼哭,她沖上前抱住父親大腿,哭喊:“爹爹,我要娘親,我要娘親……”
胡肅將她輕抱起,強忍淚水,哄道:“瑾言乖,瑾言不哭,爹爹這就給你把娘親找回來,好不好?”
“嗯?!毙≈斞猿槠c頭。
說完,胡肅放下她,立馬跑了出去。
可過了很久,都不見父親回來。于是,趁著家里人不注意,才五歲的她偷偷溜出府去尋母親。
可從未獨自出門的她,哪識得什么路。發(fā)現(xiàn)迷路的她,不禁哭出聲來。
“小妹妹?!币皇畮讱q的清秀少年站在她面前問道:“你怎么了?”
“我要找娘親……”小謹言淚眼朦朧地看著對方。
“哥哥也正要去尋父親,那哥哥帶你去找好不好?”
“好。”稚嫩的聲音帶著哭腔。
少年牽著瑾言的小手走在大街上。
“冰糖葫蘆,好甜的冰糖葫蘆……”
小謹言被饞人的冰糖葫蘆吸引了注意,她停在那巴巴地望著。
少年發(fā)覺,問道:“你想吃冰糖葫蘆嗎?”
小謹言猛地點頭。少年走上前,摸了摸自己的隨身玉佩,接著用它換了一根遞給她。
瑾言開心地舔著,忽將糖葫蘆伸向少年,說:“哥哥,你也嘗一口吧,可甜了!”
“哥哥不吃,你全吃了吧。”
走著走著,瑾言聽到有人喊道:“小姐,你在哪兒?”
她認真一聽,是奶娘的聲音。于是,她循聲找去,果然是。
“奶娘!”
“哎喲,我的小祖宗,可算找到你了,你可把奶娘嚇壞了?!蹦棠飳⑺?。
少年看到后,便離開了。
轉眼,十一年過去。少年變成了叱咤風云的九王爺,胡瑾言也成了侯爺之女。
這日,元宵佳節(jié),胡瑾言正精心打扮,和蔡國舅(二皇子韓琰舅舅)之女打算去看元宵燈會。
“你說我這般打扮好看嗎?”
珍兒點頭。
“比那些個俗夫好看吧?”
“可不,您這身裝扮,簡直就是大齊第二美男!”
胡瑾言不滿,“第二?那第一是誰?”
“當然是十一皇子韓燁啦!”珍兒花癡的樣子就像自己看過他本人一般。
“嗬,有機會我一定要見識一下。”
胡瑾言帶著珍兒偷偷摸摸地鉆過院子里的狗洞,駕輕就熟地逃出侯府。
可這次偏巧在離開侯府不久,便遇上父親的官轎,嚇得兩人狼狽逃竄。
“快點,快點,珍兒。”胡瑾言邊跑邊催促身后的珍兒。結果“嘭”的一聲,她撞倒一塊硬邦邦的東西。
她的手在上面游移,然后,臉色驟變。
“淫賊!”
啪的一聲打在那人臉上,緊接著迅速爬起來,落荒而逃。
韓北趕忙上前問九王爺有沒有事。
九王爺坐在地上冷笑一聲,轉問:“你剛看到什么了?”
韓北一副面癱地回答,“剛才卑職看到力壓千斤的王爺竟被一個小廝撞倒了,還莫名其妙地被罵了句‘淫賊’?!?p> “你……”王爺無語。
蕭古雨
新文,請多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