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爸爸進我房間時，我正窩在床上，用背對著門。
他把錢再次放在桌子上，無奈的說：“你奶奶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也那么大的年了，別和她計較……”
他拍拍我的肩，我往床的內側挪了挪。他知道我還在賭氣，便把門帶上，默默地出去了。
我起身，拿起桌上的錢，是一張嶄新的一百，一張嶄新的二十塊，一張嶄新的十塊，一張嶄新的五塊，嶄新仿佛剛從取款機內取出來的。
記得他第一次去白石中學交學費時，拿出的錢零零整整，皺皺巴巴的，還散發(fā)著汗臭味。周圍家長鄙夷的眼神刺痛了我，我為此拒絕坐他的車，決絕和他講話，無論他買什么東西討好我，我都置之不理。
從那以后，爸爸給我的錢只要是涉及到學校，必定是嶄新的。
我瞥到他彎腰剝銅絲的背影，心里有些苦澀。
無論工作如何卑微，如何不體面，只要自己以正確的態(tài)度對待，誰的冷嘲熱諷能夠傷到自己呢。
想到這里，我忽然釋懷了。把錢收起來，走到父親面前，蹲下來，拿起刀片，陪爸爸一起剝銅絲。
爸爸抬頭對我微笑，教我剝銅絲的技巧，并囑咐我小心割傷。
第二天一大早，我剛走到教室門口，又是一片寂靜，就像是食堂的廚師突然集體停止了翻炒。如果說昨日的寂靜是為戲弄我做鋪墊，今天則是出于對我昨日發(fā)狂的后怕。
賴鑫把眼睛半瞇著，如同老爺爺的八字胡，眼里面射出憤怒的光。我不卑不亢地與他對視，甚至勾起嘴角。仿佛昨日的事情完全沒有發(fā)生。賴鑫對我的反應感到困惑，直起背，挑著稀疏且不規(guī)則的眉毛，晃著拳頭。
我坐在座位上，誰拿不屑的眼神看我，我就瞪回去，誰語出譏諷之詞，我就懟回去。慢慢的，整個年級都知道我們班有個出身不好卻很刁的女生。
隨之而來的，是同學們的孤立和排斥。
我站在哪里，哪里的話語聲便被按下暫停鍵。我走后，聲音又像是蜜蜂一樣，嗡嗡響。掃地值日時也沒人愿意和我一組，上課小組討論時也有意識地將我隔離。甚至是班上同學誰的物品或錢財丟失，他們的視線也有意無意地瞟我。
但是，我有龔文俊和沈歆然，他們一直在默默地支持我，不計較他們的評價和看法，堅決和我站在同一戰(zhàn)線。
班上一個月要調一次座位，以往為了管理班級的方便，老師總是把我和龔文俊調在一起。但這次在調座位之前，老師把我和賴鑫叫到辦公室。我心中有隱隱的不安。
“你們兩個最近是不是有矛盾?。俊?p> 班主任開門見山，想必是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
“哪里？沒有！呵？”賴鑫反應極快，咧著嘴，眼睛看向我。
我一陣反胃，厭惡他這種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作風。但這種事情我并不想鬧到班主任這里，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
“賴鑫說的是真的嗎？”
班主任見我遲遲不語，追問道。
“是！”
“那就好！初中的學習越來越緊張，我這次調座位準備遵循以優(yōu)帶差的做法，既然你們沒有矛盾，那你們兩個就調在一起吧！”
班主任緩緩地說完他的想法。或許是為了破除班級里的傳言。哪個班主任不希望班風是團結一心的。
“我不同意！”
賴鑫不語，我卻直接反對。
班主任皺了皺眉，表現(xiàn)出不滿。
“老師，我和龔文俊坐在一起挺好的，而且能夠交流學習和……”
“阮顏蕤，什么事情都要學會去改變，不要總是遵循著固定的一種模式！”
班主任打斷我的話，語氣嚴肅。
從辦公室出來后，賴鑫手插在口袋，吹著口哨唱著歌。
我瞪他一眼，肚子里憋著怒火。
“同桌，以后要我們要互相關照嘍！”
他火上澆油，云淡風輕地說道，并且伸出手。
我不甘示弱，一巴掌打在他的手心，咬著牙，“互相關照！”
002
有些人總是采用通過貶低他人的手段來提高自己，但往往自取其辱。
我的事情不知道被誰傳到了外班，甚至是更遠，風言風語便時不時地出現(xiàn)在我身邊，走在路上也會有些人對我進行冷嘲熱諷。
“你看，你看，她就是那個垃圾婆。”
一個女生盡量壓低聲音，趴在旁邊一個濃妝艷抹的女生耳邊。
“噫！她經過我身邊時我好像聞到了臭味，一股垃圾桶的味道。”
濃妝艷抹的女生一只手捏著鼻子，一只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似乎是真的聞到了怪味。
我退回去，站到她們身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們，“是嗎？你是狗鼻子嗎？閑著沒事干專門嗅別人身上的味道？”
兩個女生對我在班級內發(fā)飆的事情似乎也聽說過一些，面露懼色，再加上背后說別人壞話，難免心虛，兩人狼狽不堪，灰溜溜地閉嘴，幾乎是飛奔著離開。
我轉身，鼻子撞到一面肉墻上，鼻子一酸，眼眶濕潤。
抬頭，看到一臉笑意的余宸赫。
“好家伙，那天看你哭得稀里嘩啦的，以為要很久恢復呢！沒想到是只打不死的小強！這么給力的?！?p> 那天遞紙巾和礦泉水的原來是他。
“是嘍！”我懟他，“不被打死也被你撞死了！”
“真撞疼了？”
他走近一些，伸出手，我后退幾步，驚訝地看著他。
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唐突，伸出的手縮回，摸摸自己的鼻子。
“上次你打球，要我教你嗎？”
他轉移話題，為了緩解方才的尷尬，我也跟著他的話題走，“都說不是我打球了！是幫別人借的，再說了，就算是我學，也不用你教，有龔文俊的嘛！”
余宸赫的表情一滯，偏過頭，眼睛看向別處。
快到班級門口時，我怕被沈歆然看到，放慢步伐，拉開與余宸赫的距離。余宸赫以為是我步子小跟不上，于是也放慢腳步，我看計謀沒成功，于是放緩，繼續(xù)放緩……
余宸赫站定，眉頭皺在一起，“你……”
“那個，我想上個廁所，你先走吧！”
我捂著肚子，慌忙擺手，五官緊緊地擰在一起。
余宸赫笑了，“那奧數決賽的時候見！”
“OK！”我比個手勢，逃也似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