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當我坐在大巴車上的時候,我仍有些不敢相信我真的穿成這個樣子就出門了。
真是瘋了!
此刻的我戴著一頂黑色鴨舌帽,身上穿著一件橘黃色的衛(wèi)衣,下著淺藍色牛仔褲。這對于別人來說或許非常普通、尋常的裝扮,對于我來說卻是一個很大的挑戰(zhàn)。
我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畢竟,這還是我第一次嘗試這樣的打扮。在這之前,即使是在我非常年輕的時候,我也只會穿黑灰色的服裝。
何況我現在已經七十多了。
不過,這亮色的衣服的確也讓我看上去年輕了不少,就連原本有些病態(tài)的臉色似乎也好看了許多。
至少當我走在街上時,會有許多人對著我露出善意的笑容。甚至有人指著我說:“真是個有活力的老頭!”
人坐滿后大巴車很快便開動了,坐在我身旁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孩,似乎是大學生,他們一行五個同學一起出來旅游,在車上有說有笑。
我坐在旁邊安靜的聽著,感受著他們的激情與喜悅,渾然不感到無聊。
時間在聆聽中飛快的流逝,兩小時后,我們到達了大巴車的終點站——張庸市。
張庸市地處霖城的西北方,大概有兩小時左右的車程,是一個非常有名的旅游城市。這兒多山多水,岑巒疊嶂,蜿蜒于群峰之間的玻璃棧道更是吸引了無數人前往。我年輕時也曾有許多次想去,但最終卻都由于各種不同的原因而擱淺了計劃。
不過今天,我終于還是來了。
呼吸著不同于城市里的清新空氣,看著一望無際的青山,我的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豪氣。
我一定要自己爬上去!
不過很快這個念頭便被無情的現實給打消了,我的身體已經不允許我再進行如此激烈的運動,另外,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于是,我在往上攀登了十多分鐘后,只能又灰溜溜的走了下來,回到景區(qū)門口改乘纜車。
天地揮毫,誰堪入畫?!
我坐在纜車上看著窗外的美景,剛才的一點郁悶很快便消失不見。那些山是多么的雄壯高大,它們直沖天際,云霧好似白色的絲帶般一條一條的縈繞于腰間。
晴日的陽光分外明媚,山上的樹木枝繁葉茂。
陽光、綠葉、云霧,不同顏色、不同狀態(tài)的三者交織在一起,竟形成了一副無比和諧的畫卷。
我看著看著,一時間竟有癡了。
纜車的速度遠遠超過了自己攀登,當我再回過神來時,已是到了山頂。我被人潮裹挾著遠離了纜車,終于在從山下上來的階梯旁找到了一處空地,站在那微微喘息,稍作休息。
我看著那些自己從山下攀登上來的人,他們雖然很累,滿頭是汗,但神情之中卻滿是快樂。他們與親人朋友們一起說笑,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身上的疲憊。
幾個小孩在相互競爭,他們手里抱著脫下來的衣服,個個不甘示弱的向山上奔跑。
我有些羨慕,差點又陷入了回憶。于是我決定不再繼續(xù)停留,邁入人潮,向著玻璃棧道的入口走去。
這是我第一次在現實之中看到那條聞名于世的棧道,上面同樣也是人潮擁擠。大多數人都是小心翼翼地在上面走著,一邊畏懼著高空,一邊卻又偷偷看著腳下。
當然也有膽大的人,他們抬頭挺胸,如履平地一般在棧道上大步走著,臉上帶著滿不在意的笑容與自信。
我會是什么樣子呢?
我的心里開始有些期待與激動。
二十多分鐘過去,終于也輪到我走上棧道了。但在我走上去之前,有一個身穿工作服的小伙子攔住了我。
他向我問道:“大爺您今年多少歲了?心臟好不好?要不別玩了吧?”
我怕他不讓我上去,于是用力一拍胸口:“我還年輕著呢!”
他看我這樣笑了笑,也就不再攔我。
我小心翼翼的踏出了第一步,不過很快,我便發(fā)現這似乎沒有什么可怕的了。我年輕時曾在火電廠里工作,經常要上爐子。那些鏤空的鋼制道路與樓梯,似乎也和這玻璃棧道沒什么兩樣。
我走得越來越輕松,甚至有閑情看看四周的風景。但走在我身旁、與我同時上來的一個約莫二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子,卻是顯得非常畏懼。她顫抖著身體,半天才邁出一步。我怕她身后擠上來的人把她推倒,于是便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肘,拉了她一把。
她抬起頭,對我說了一聲謝謝。
我?guī)е芸毂愦┻^了棧道,當我們走下棧道,她如釋重負般的松了一口氣。
“謝謝您,我真沒想到這么恐怖?!?p> 她擦了擦頭上的汗珠,再次向我道謝,似乎我?guī)土怂裁创竺Α?p> 我趕忙擺手,示意不用。
穿過棧道之后,便到了另一座山的峰頂,可以站在這里遠眺風景,也可以從另一邊山路直接下山。
不過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在這多待上一會。
我也不例外。
最靠外的位置有限,想要走到最前面去看看風景,同樣也需要排隊。我站在人群中,一點點的往前走著。
那些終于排到最前面的人似乎都很高興,他們有些在拍照,有些則對著遠方發(fā)出吶喊。
每個人都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在記錄著這一個瞬間。
許久過去,終于輪到我了,巧的是在棧道上碰到的那個女孩子又站到了我身邊,她先是拍照,然后也朝著山崖外大喊了一聲,臉上露出滿意、喜悅的表情。
大喊的感覺真的很好?我的心中有些猶豫,我以前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幾乎從未大喊大叫過。但是看著別人大喊后的表情,心中又有些好奇與躍躍欲試。
于是,我也張開嘴嘗試著喊了一句,不過到底心里還是放不開,所以只發(fā)出了很小的聲音。
但這也讓那個女孩子注意到了我,她微微一笑,告訴我說不應該這樣,隨后給我做起了示范。
我學著她的樣子將雙手圍攏靠在嘴邊,用盡力氣發(fā)出了一聲吶喊。
“啊!”
我聽著我的聲音回蕩在群山之間,心中突然有一種把所有不快和壓抑都釋放出去了的快感與輕松。
我又繼續(xù)大喊了幾句,若是這時有人能夠從正面看到我的表情,便會發(fā)現我這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在這一刻居然笑得像一個五六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