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陸子清看著眼前的一幕,心里頓感異常憋堵。
他只聽何慢慢表哥楚心遠(yuǎn)說過,他這小表妹在家就像小保姆似的,一點(diǎn)兒地位都沒有。
但卻沒想到作為母親的何媽,居然會當(dāng)著外人的面,要一個個的打電話核實,來驗證女兒的話是否真實。
何媽可是做老師的啊,她這么做把女兒的臉面和自尊,究竟置于何處?
即便是何慢慢隱瞞了自己住處,其根本原因,還不是怕再次受到傷害嗎?而這種傷害,竟還出自于父母。
陸子清有些忍不住了,但考慮到自己畢竟是外人,不好過多指責(zé)。
他壓了壓心里的火,眼珠兒一轉(zhuǎn)有了主意,“劉老師,這件事情我知道,何慢慢的確是住在同學(xué)那里,最近也一直托我,在找價格合適的房子。
咦,何慢慢,怎么這個病人的資料,到現(xiàn)在還沒整理出來?明天上午要手術(shù)的啊,哎,我說你這磨嘰勁兒,什么時候能改改啊?
告訴你,今天不整理完不要下班!”陸子清裝模作樣的走到辦公桌前,順手拿起一本病例看了看,隨后,便繃著臉沖何慢慢呵斥。
陸子清感覺,他要是再不想辦法支開何媽,不知道這位化學(xué)老師,又會使出什么策略,來讓何慢慢難堪呢。
何慢慢一怔,下意識的瞟了眼陸子清,忙一溜小跑的到辦公桌前,接過陸子清手里的病例,仔細(xì)翻看起來。
何媽一聽,立刻狠狠瞪了何慢慢一眼。
這丫頭性子慢的誰都嫌棄,要是懂事點(diǎn)兒,跟多椰島療養(yǎng)院那個院長結(jié)婚,將來不就可以在療養(yǎng)院里工作了嗎?
到時候堂堂的院長太太,要錢有錢要身份有身份,誰敢說半個不字?咱老何家也能跟著一起沾光,這死丫頭就是不開竅,真是生生要被她氣死!
不過今天來,她倒是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何媽站起身,瞪著女兒沒好氣,“慢慢,跟我出去一趟,我有話要單獨(dú)說,就幾分鐘,不耽誤你工作?!?p> “哦。”何慢慢看了眼陸子清,不情愿的跟何媽走了出去。
陸子清眼珠兒轉(zhuǎn)了轉(zhuǎn),立刻悄摸摸的踮著腳尖,走到門口偷聽。
辦公室門口。
“慢慢,我和你爸打算帶著東東,一起去國外看你弟弟,就琢磨著父子倆總這么不見面,感情會越來越生疏。
所以和你爸商量著,讓你拿出點(diǎn)錢來,也不用太多,兩萬塊就行?!闭f這話時,何媽表情極為淡定。
“兩,兩萬塊?”何慢慢一愣,滿臉懵圈兒的看著何媽,“我,哪兒有那么多錢?。俊?p> “怎么沒有?你現(xiàn)在轉(zhuǎn)正了,每個月至少一萬多塊,連兩萬塊都拿不出來?仗著工作了就想存私房錢是吧?”何媽眼皮一掀,根本就不相信。
“一個月一萬多塊?媽,你說的那是一線城市吧,你不信去打聽下,在咱y市任何一家醫(yī)院。
像我這樣剛工作的??飘厴I(yè)護(hù)士,一個月到底能拿多少錢工資?”何慢慢的心,頓時像壓了塊沉沉的大石頭,悶的她喘不過氣來。
“慢慢,我和你爸帶著個孩子,跑到國外那么遠(yuǎn)去看你弟弟,都不知道有多辛苦,你也不想想。
這一路上吃住用要花銷多少?你就忍心讓我們吃苦受累?”極善于上演苦情戲的何媽,立馬就紅了眼圈兒。
何慢慢聽罷,一顆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要說她才轉(zhuǎn)正不到三個月,雖然男科和性病??疲啾绕渌剖业淖o(hù)士,每個月要多出一千塊,差不多在四千塊左右。
但扣除養(yǎng)老和醫(yī)保之后,真正到手只有三千塊多一點(diǎn),再加上日常生活開支,能存起來的也就兩千塊了。
畢竟自己才剛工作,又是??飘厴I(yè),根本無法跟學(xué)歷高,資質(zhì)老的同事相比,況且,工資是要根據(jù)工作年限,一點(diǎn)點(diǎn)往上漲的,怎么可能一上班,就有那么多錢呢?
現(xiàn)如今何慢慢的銀行卡里,只存了一萬多塊錢,其中五千塊還是前些日子,喬冬陽工作室給她的預(yù)付定金。
可即便是現(xiàn)在自己有一萬塊,何慢慢認(rèn)為,也決不能就這樣輕易給何媽。
因為,她雖然和秦景波搭伙兒吃飯,但卻不能一直讓人家買菜,畢竟兩人說起來,也只是醫(yī)院同事的關(guān)系。
再者,總是白住著陸子清的公寓,她何慢慢不能沒有一點(diǎn)表示,這些人情都是要花錢的。
而最最關(guān)鍵的是,一旦按何媽要求將錢拿出來,日后,肯定會更加沒完沒了的索取,永遠(yuǎn)沒有停止的時候。
所以這次,她堅決不能開這個口子。
整理好思緒,何慢慢狠狠咬了咬嘴唇,拿出了手機(jī),“媽,我只能轉(zhuǎn)給你五千塊,這已經(jīng)是底線了,如果找到合適的住處,我連房租都付不起?!?p> 何媽見狀,心里快速合計了下,估摸著小妮子確實沒撒謊,可能真沒那么多錢,于是忙掏出了手機(jī)。
“五千就五千吧,既然沒錢付房租,就先在同學(xué)那兒住著,別一天到晚磨磨嘰嘰的,平時抽空多給人家干點(diǎn)活兒,爭取能長期住下去。
這樣你的工資就能省下來,也不用去租房了,畢竟,咱家以后用錢的時候多著呢,行,我走了?!币婂X款順利到賬,何媽立刻轉(zhuǎn)身抬腿走人。
何慢慢盯盯的望著何媽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此時,她心里的憋屈如同滾滾潮水,一浪接似一浪的翻涌而來。
從小到大,自己就是這樣一直被父母打壓索取,上學(xué)時,有時為了抓緊趕作業(yè),做家務(wù)稍微怠慢了點(diǎn),何爸何媽便會冷嘲熱諷。
諸如什么像她這樣的榆木腦袋,難不成還想考大學(xué)嗎?簡直天大的笑話!也不好好照照鏡子,掂量下自己幾斤幾兩,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別去給老何家丟人現(xiàn)眼,等等。
如此刻薄的話語是張嘴就來,甚至根本不避諱,是否有熟人或鄰居在場。
為此,她難受她委屈,可又無法訴說,只能在夜深人靜時,獨(dú)自躲在被窩里偷偷哭泣,然而待天蒙蒙亮,又得趕緊爬起來去碳棚砸煤,準(zhǔn)備著全家人的早飯。
剛才,何媽當(dāng)著陸子清的面,絲毫不顧面子的訊問她,還要逼著打電話,去核實自己話的真假。
何慢慢的心和她小小的臉面,全都被毫不留情的,狠狠踩在了腳下。
那種尷尬和羞辱,使她恨不得有個地洞鉆進(jìn)去,以后再不要出來見人,可那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啊,她要該怎么辦?
何慢慢癟了癟嘴,一屁股坐在門口的椅子上,傷心的捂著臉,悶頭抽搐起來。
辦公室里,陸子清始終豎著耳朵,聽著外面何媽和何慢慢的談話,心情憋堵的他,好幾次都想沖出去制止,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偶滴個老天爺,何慢慢的父母都是吸血鬼嗎?張口就要兩萬塊錢?她閨女這才轉(zhuǎn)正倆月,能有多少錢?
陸子清憤憤然的在心里腹誹。
不一會兒,外面沒了動靜,陸子清輕輕的打開門,探著腦袋朝四周張望,結(jié)果一低頭,發(fā)現(xiàn)何慢慢正悶著頭,坐在椅子上抽抽搭搭的哭鼻子,頓時嚇了一跳。
“哎呦慢慢啊,別哭別哭,快進(jìn)來……”陸子清忙拉著何慢慢,回到了辦公室,又趕緊給她倒了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