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烏云散去

　　撂下電話的即墨鴻拿起墻上的雨衣套上就往外跑，剛跑出院子門口就被許老頭攔住了，只見許老頭撐著一把傘帶著許欻站在一旁：“許建成，我現在有急事，沒時間跟你瞎扯，你趕緊給我回家去！”

　　許老頭和許欻一聽，相視一看，就知道出事了，也沒再攔著即墨鴻：“走吧，我們邊走邊說?！?p>　　“你有什么事啊？再大的事也得等我把小蓂找到再說?！币徽f完，即墨鴻就甩開許老頭拉著他的手，往即墨蓂經常去的地方跑。

　　“欸！即墨鴻！你聽我說，我知道小蓂去哪了！”許老頭帶著許欻在后面追著即墨鴻的身影。雷雨聲將叫喊聲掩蓋了，雨越下越大。

　　即墨鴻來到一家房子前，攥緊拳頭用力地砸門，不停地大喊：“符植！快開門！符植！符植！快開門！”

　　屋內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來了，來了！”

　　門開了，即墨鴻兩只手抓住開門的男人的肩膀：“符植！小蓂有來你家找柔兒么？”

　　“鴻叔？沒有啊，我這一早上都在家，沒看見小蓂來啊，怎么了？”即墨鴻一聽到這消息，心都涼了半截，覆在符植肩上的雙手緩緩落下。

　　“咳…咳…咳…老倔驢，你跑那么快我話都沒說完呢！”許老頭氣喘吁吁地領著許欻跑到符植和即墨鴻面前。

　　“我家…小蓂不見了…我家小蓂不見了！”即墨鴻雙手掩面，指縫流出的淚和雨水參雜在一起，掉落在地上，激起一圈圈水波。

　　許老頭伸手拍了拍即墨鴻的肩膀：“我這不就剛要和你說這事，都怪我家這臭小子，說他昨日和小蓂打了個賭，今天去海邊比賽游泳?！闭f著，許老頭伸回手轉身就給許欻一個爆栗。

　　許欻驚呼一聲，捂住被爺爺打的地方，嘴里嘟囔著：“我怎么知道那個小胖子那么蠢，下那么大雨還跑出去！”

　　“你還胡說！你就說是不是你非要和人家打賭，她還那么小，怎么能判斷現在下大雨會有危險？”許老頭抬起手又想揍許欻，被即墨鴻攔住了。

　　即墨鴻蹲下身子，與許欻平視，眼里閃過的一絲危險的光，讓許欻一陣寒氣從腳底直沖腦后勺，直接愣了：“許欻，你們昨天約好幾點在哪見面？”

　　“問你話呢！臭小子，快回答！”許老頭拍了孫子一下，許欻回過神答道：“就在…海邊的…那個…洞穴穴口…”

　　即墨鴻一得到準確消息，站起來就想往那邊跑，被符植攔住：“鴻叔，您先別急，我和您一起去！我再打個電話，讓派出所的同事幫忙！許叔，您和許欻兩人趕緊去找些年青的村民幫忙！”其他三人點頭應下，就分別往不同方向去。

　　徐渺掛了電話，整個人坐立不安，在辦公室待了一會實在待不下去了，她和同事交代了一下就立馬拿著傘沖進大雨里。

　　許老頭和許欻喊上村里的部分青年村民分頭去找即墨蓂，即墨蓂雖然年紀小，時不時還調皮闖禍，但她從來對村里的人都很有禮貌，沒事還跟著即墨鴻和徐渺幫村民干點活，再加上可愛胖嘟嘟的模樣，在村里特別討喜。所以，很多村民聽到消息，都自發(fā)出來幫忙找即墨蓂，畢竟涉及一條生命，誰也不敢耽誤。

　　“即墨蓂！”

　　“小蓂！”

　　“小胖子！”

　　……

　　即墨蓂往海水用來的地方走去，忽然一個驚雷在天際炸響，把她嚇得急匆匆收住腳步，可激起的海浪卻將弱小的身影卷進了深藍的海水里，瞬間被淹沒。

　　即墨鴻和符植將洞穴里里外外尋了個遍，卻依然沒看見那個相見的身影。即墨鴻崩潰地蹲在地上抱住頭，符植將頭腦冷靜下來，又將范圍擴大了一點再認真地搜尋了一遍。在閃電的亮光下，沙灘上不知有什么東西，一直在閃閃發(fā)著光。符植走過去一看，發(fā)現是一條串著鯨魚形狀吊墜的項鏈，他撿起來，轉身走向即墨鴻：“鴻叔，您看這是小蓂的么？”

　　即墨鴻一聽即墨蓂的名字，條件反射立馬抬頭看著符植，但眼神依然恍惚。符植把手上的項鏈拿給他，再將他扶起來。即墨鴻一看到項鏈，兩行清淚就從眼旁滑落，他顫顫巍巍地點著頭：“是…是…是小蓂的，這是…她奶奶親手…給她做的，可寶貝呢，做什么都不愿意摘下?！狈残睦镉袛?，估計即墨蓂真的遭遇不測了，但他真的沒再敢打擊眼前的這位瞬間就蒼老了十幾歲的老人，他握住即墨鴻飽經人生冷暖的手，安慰道：“鴻叔，您先別急，我們只找了這個地方，而且現在村里由于暴風雨通訊信號不好，說不定小蓂去其他地方躲雨去了，又或者被其他人找著了呢。我們先回去看看啊?！?p>　　即墨鴻其實也明白孫女這次是兇多吉少了，但是他打心底里就不想承認，這可是他即墨家的心頭肉呢。即墨鴻強撐著疲憊的身軀，拖著沉重的步履：“對，符植，我們回去看看，說不定她被找到了?！?p>　　下午，雨停了，烏云散去，陽光從云層洋洋灑灑地落到海面上，波光粼粼，遠處的半空中掛著一道彩虹，海鷗在半空中盤旋，海浪依然拍打著礁石，發(fā)出的悶響與海鷗的歌聲合奏為一首凄美的樂曲。

　　即墨鴻擁著懷里傷心欲絕的妻子，臉上的烏云久久未散，他輕輕拍撫著徐渺的后背，突然覺得活了大半輩子，第一次如此無力，連自己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家里除了已經疲倦得在沙發(fā)上睡著的許欻和聽到消息趕來的崔維喆，其他人都出去繼續(xù)找即墨蓂了。而接到即墨鴻電話的即墨澤，瞞著妻子和兒子，駕駛著汽車快速從公司出發(fā)。

　　“鴻叔！鴻叔！”符植洪亮的嗓音，從門外傳來。即墨鴻放開徐渺，立馬起身開門，符植逆光而站，猶如阿波羅，身體周圍縈繞著一圈光環(huán)。

　　“鴻叔，剛剛聽黑子說在海邊看到了小蓂，您和阿姨過去看看是不是她?！?p>　　徐渺一聽是即墨蓂找到了，當即站起來沖到符植面前，也不顧臉上的狼狽，雙手抓住他的手臂：“好孩子，我家蓂兒在哪？快帶我們過去！”

　　“阿姨，您別著急，我?guī)銈冞^去！”

　　“我們也要去！”不知何時，許欻已經醒過來，和崔維喆倆人不約而同地起身準備和即墨鴻他們出門，即墨鴻也沒有攔著。

　　沙灘上，一個小小的身影安靜地躺著。一位皮膚黑黝黝，穿著警服的男人和同事將聚在周圍的村民驅散開，余留較大空間使空氣流動。他立馬返回到身影旁邊，探了探她的呼吸和頸動脈，確認還有生命跡象，便嘗試喊她：“即墨蓂！即墨蓂！”可是，身影一動不動，毫無反應。

　　男人冷靜地將即墨蓂的頭部偏向一側略抬高，捏住她的兩頰，先查看她的嘴里是否有異物，然后進行人工呼吸。人群被撥開，映入徐渺和即墨鴻眼簾的只剩下那個靜靜躺在沙灘上的身影，徐渺腿一軟往地上倒的時候被即墨鴻抱住。男人依然有條不紊地進行急救，并等待著急救車的到來。

　　周圍的群眾都在竊竊私語：“天吶，這小姑娘命大啊，在海里待了那么久還有呼吸！”

　　“是啊是?。　?p>　　“誒，你聽說過村里老人講的一個傳說么？”

　　“你說哪個？”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個鮫人的傳說吧？”

　　“對對對！”

　　“你說這小姑娘是不是鮫人?。俊?p>　　“不可能吧，他爺爺奶奶看起來不是啊?！?p>　　“誰知道呢，他們兩個原來也不是我們村里的人??！誰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再說了，這個小姑娘不知來歷，說是孫女，但也沒見過她爸爸媽媽??！”

　　“不是說鮫人的歌聲會攝人魂魄么？那個徐渺唱歌那么好聽，會不會就是鮫人??？她還在學校當音樂老師，那我兒子豈不是會有危險？”

　　......

　　言論越傳越離譜，大家都忘了這個家庭給村里帶來的歡聲笑語，只剩下動物自保的本能。眾人本來還圍著探頭探腦看，現在全都離得遠遠的，有的害怕已經趕緊回家了，有的好奇又害怕就站在遠點的地方看。剩下的人里邊，只有幾個警察和特別熟稔的許家、符家。即墨鴻和徐渺心系孫女，根本沒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他人。崔維喆也被自己的奶奶拉回家，不讓他靠近，崔維喆掙脫不開奶奶的手，著急的淚蓄滿眼眶，回頭看著那個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朦朧的身影，他期望她能趕緊醒來，他一點都不相信那些大人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