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郭嘉計定宛城（下）
宛城外曹軍軍營，曹操狼狽地回來，凝望已經泛起魚肚白的天邊，不禁感慨。
這一夜，前半部分飲酒、作樂，后半部分廝殺逃脫，屬實累心。但是能夠活著離開宛城，曹操還是有種劫后余生的舒爽。
郭嘉在營寨內等候曹操，將士們都剛剛打掃戰(zhàn)場，收繳被埋伏的荊州軍逃竄時丟棄的輜重兵器。
“主公大難不死，必有后福?，F(xiàn)如今的宛城已經是一座死城，天亮前就可被我軍完全掌控?！惫巫叩讲懿倜媲埃p松自然地向他鞠躬行禮。
曹操逐漸平靜，放聲大笑，豪邁地向前走，“奉孝，這次多虧了你，不然我險些死在宛城。劉表老兒居然還敢出兵，看來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主公，劉表不足為慮，荊州軍已經敗逃?！惫涡Φ?。
夏侯淵提起劍弩，對身后大喊：“弟兄們，殺進宛城，宰了張繡報仇。”
“且慢?！惫未篌@，趕緊喝停夏侯淵，阻止他離開軍營。
不緊不慢地走到主公面前，郭嘉附耳低語，隨后又站回到原地。
曹操瞇眼，眼神中流露出陰翳和肅殺，但馬上就又恢復原來的樣子。
看向宛城，曹操咬咬牙，道：“好，派人去給張繡送信，告訴他如果依舊愿意投降，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不降，我曹軍入城之時，城內雞犬不留！”
“大哥，安民還在里面，不救了？”夏侯淵大驚，趕緊追問。
曹操語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因為他很清楚，曹安民很可能已經死了。
兩個士兵急匆匆地從營寨門口跑來，單膝跪地，“主公，張繡引十騎前來投降，并且將自己綁了，等待主公發(fā)落?！?p> 夏侯惇和夏侯淵大怒，直接提起兵器向營外走去。尤其是夏侯惇，這一夜殺出宛城，早就憋著怒火想要殺死張繡泄憤。
“都回來！”曹操怒吼，震懾住夏侯惇和夏侯淵。
夏侯惇咬牙，能猜到曹操是不準備殺死張繡，“孟德，安民下落不明，昨夜張繡那般對待咱們，你居然還準備接受他的投降？這種反復無常之徒，留他何用！”
“就是，如果今天接受了張繡的投降，那以后天下諸侯都以為投降咱們之后還可以反叛，就算輸了也能被原諒。今天殺死張繡，才能彰顯我軍之威?！毕暮顪Y咬牙切齒，勸說曹操。
郭嘉皺眉，猶豫該不該說出自己的看法。兩位夏侯將軍畢竟是和主公有血緣關系的同族，夏侯氏和曹氏之間密不可分，這種關系已經不是自己能隨便插嘴的了。
曹操低下頭，自然明白如果此次接納了張繡，會讓曹家將領心寒。尤其是自己的侄子曹安民下落不明，很可能已經死在了張繡的手上。
“奉孝，這件事你怎么看？”曹操拿捏不定主意，詢問郭嘉。
郭嘉看了眼兩位夏侯將軍，他們正在怒視自己，但有些話卻又不得不說。
“唉……主公，試問您和王定之間的差距以及您的優(yōu)勢是什么呢？有些事，還是要主公自己定奪。”說完，郭嘉閉口不言，不再多說。
曹操喃喃自語，眼神陰翳，深吸一口氣。
“元讓、妙才，去把張繡帶來，我接受他的投降。”曹操平復下來，冷靜地下令。
夏侯惇和夏侯淵大驚，沒想到曹操居然還是決定接受張繡的投降。
“孟德！”
“快去！這是命令?！?p> 夏侯惇點頭，帶上夏侯淵前往營寨門口，把張繡等人提過來。
“快點，別慢吞吞的，要不然砍了你。”夏侯淵猛推張繡的肩膀，將他推到曹操面前，踹在膝蓋窩，讓他跪下。
張繡跪在地上，表情嚴肅，絲毫沒有畏懼。在輩分上，曹操比他大一輩，但張繡依舊不卑不亢。
清晨的涼風吹過，張繡凌亂的頭發(fā)顯得格外狼狽，但這剛勇不懼的氣勢卻屬實讓人欽佩。
“曹操，我今天雖然敗了，但你應該知道我為什么要動手。那里，是你侄子曹安民的腦袋，我把他殺了。我來投降，你愿不愿意接受，就看你了。反正今日，天下人都在看著，這回我是真誠投降?！睆埨C挺直腰板，怒視曹操，完全把這次自己謀反的責任全部推給曹操。
曹操心里清楚，現(xiàn)在要給張繡留面子。劉表能派大軍前來，就證明張繡的謀反不是一時腦熱。但張繡現(xiàn)在這么說，也沒辦法否認，昨夜和張繡的嬸嬸……的確自己也有問題。
“呈上來?！辈懿俨[眼，看向錦盒，雙手顫抖。
于禁將錦盒接過來，放到主公面前，輕輕打開錦盒。
曹安民的頭顱！
曹操猛然瞪大眼睛，忍不住留下幾滴眼淚，心里異常悲傷。
曹安民畢竟是自己的族人，還是自己看著從小長大的侄子，現(xiàn)在居然就這樣死在了宛城。
“回去后，本司空會啟奏天子，冊封安民為鷹揚將軍，賞百戶。準安民以將軍之禮厚葬，就葬在許都城外西山，好讓我時常去看望?！辈懿俨粮蓛粞蹨I，真誠的表現(xiàn)讓一種曹家、夏侯家的將軍感激，紛紛擦干凈眼淚。
張繡低著頭，心里卻大喜。曹操的意思很明顯，到現(xiàn)在還不殺死自己，看來是打算接受投降。只要不死，張繡愿意成為曹操的部將。
曹操恢復原來的嚴肅表情，冷聲詢問：“張繡，憑你的本事就算是敢反叛，也沒這個能耐。說，今天是誰為你出謀劃策？”
張繡愣住，轉頭看向賈詡，猶豫是否該說出他的名字。
賈詡面無表情，假裝沒聽到曹操在問什么，只是動手指提示張繡可以回答。
看到賈詡的提示，張繡趕緊回答：“回司空，是罪將麾下一謀士，從西涼時便和罪將關系不錯，名叫賈詡賈文和?！?p> 曹操滿意地點頭，親自為張繡解開韁繩，拍拍他的肩膀。
“張繡將軍，聽聞你有一子將到婚娶的年紀。正好本司空有一女待嫁，你我就此結為親家，如何？”曹操瞇著眼，笑道。
張繡趕緊叩首，誠惶誠恐，“罪將之犬子豈能配司空之女？更何況……”
“哈哈哈，張將軍說笑了。這件事就這么定了，你回宛城收拾一下，讓你的兒子隨本司空去許都，我來親自為他們操辦婚事。你放心，本司空會為你的兒子在朝中謀個衣食無憂的官職，今后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p> 張繡大驚，這才明白曹操的意思。雖說和曹操成為親家是好事，但這就等于將自己的兒子放在曹操那里成為質子！如果自己再敢造反，曹操肯定會先殺死自己的兒子。
“那一切就依司空所言。多謝司空不殺之恩，罪將張繡永不反叛，必死守宛城，以拒荊州劉表?！睆埨C再次叩拜，緩緩后退離開。
其他幾個跟隨張繡一起過來的護衛(wèi)也都跟著離開，只有賈詡留在原地。
曹操自然知道他就是賈詡，故意詢問：“哦？你怎么不走？”
“司空不讓我走?！辟Z詡不卑不亢。
郭嘉淺笑，一眼看出這還真是賈詡的手段，欲擒故縱。
“大門就在那里，腳長在自己身上，你為何卻說是司空不讓你走？”郭嘉也明知故問，引賈詡表態(tài)歸順。
賈詡環(huán)顧四周，道：“詐降的計策是我給張繡出的，只可惜司空身邊有高人，在下之才不如，此戰(zhàn)敗了。只是，司空的大志不讓我走，它告訴我司空想要留我在身邊?！?p> “哈哈哈，都說西涼謀士善于自保，今日一見果然不假。你的命不是我想留下，而是你自己謀求的。宛城內那片空地，若是萬箭齊發(fā)，本司空必死無疑，那里是你下令讓弓箭鳴鑼擊鼓卻不放箭吧？賈文和，你是個人才，值得重用。不過你做了錯事，若不將功折罪，我也沒理由留下你的性命?！辈懿侔纬鲆刑靹Γ龀鲭S時都能砍下賈詡腦袋的動作。
賈詡絲毫不懼，如果曹操真的想要殺死自己，肯定直接就動手了。曹操是在考驗自己的才華，如果自己說不出讓他滿意的東西，還是會死。但賈詡很清楚，這對自己而言，根本不用擔心。
“恭喜丞相，從今往后可壓王太尉一籌?！辟Z詡微笑，朗聲恭賀。
曹操疑惑，不明白賈詡的意思?！芭?？這就稱呼我為丞相了，此言何意？”
賈詡更加自信，開口解釋：“司空大人，如今您千里奔襲宛城，必然比王定拿下漢中更快。臣聽聞王太尉曾言，誰更快拿下漢中或者宛城，就是封為大將軍、丞相。但這官職只是虛晃之物罷了，就算今日王定不是大將軍，過不多久也會成為大將軍。因為那些漢臣，可是很希望看到大將軍和丞相之間關系不和?！?p> 曹操瞪大眼睛，這正是自己想聽的東西。
“繼續(xù)說?！?p> “因此，罪臣以為，此次丞相回朝，當表奏王太尉為大將軍。然朝堂之言豈能兒戲？王定沒能更快拿下漢中，便不能冊封為大將軍。此時，丞相可收買揚州袁術身邊文臣武將，勸說袁術稱帝！袁術手中有玉璽，此人又極其傲慢，必然……屆時，丞相可讓陛下遣徐州劉備討伐稱帝逆賊袁術，再引說客鼓動呂布偷襲徐州自立。劉備剿袁術不利，后方失火，便只有投奔丞相一路。自此，丞相得關、張二勇將！”
“王大將軍雖拿下漢中，但大將軍之位不穩(wěn)，丞相可提議陛下讓王大將軍討伐呂布。呂布驍勇善戰(zhàn)，王定千里奔襲徐州，然徐州和司州之間隔著兗州，徐州被攻克，自然是屬于丞相的。王定討伐呂布損兵折將，以此立功僅坐穩(wěn)大將軍之位。然丞相得關、張二猛將，又得徐州，明年出兵揚州，中原可定?！?p> 賈詡說完，叩首等候。
郭嘉震撼地點頭，這是陰謀融合陽謀的妙計，而且?guī)缀鯚o懈可擊。陰謀算計劉備、呂布，必能成功。陽謀算計王定，即便他能看出來，也不得不心甘情愿地中計。賈詡之才，屬實可怕！
“哈哈，好，很好。賈詡賈文和，爾之才華，不亞于陳平啊。王定這家伙，這回可要慘了?！辈懿傩闹畜@嘆賈詡之才，放聲大笑，收回倚天劍。
遠在漢中城外的王定剛剛睡醒，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不知為何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