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開了噩夢的開始,我終于有把握讓妹妹的人生軌跡走得更順暢。接下來所發(fā)生的事情,我會盡量避免壞事的發(fā)生。我沒有違規(guī)三條中的第二條約定,也不會去改變誰的命運,既然故事的開頭已被更改,又有多少事情可以被我預(yù)知。以后的路,可能會是全新的未知。
不知為何,我們兄妹二人匆匆忙忙往家跑,妹妹顫抖的小手像一臺正在工作中抖動的機器。
我們二人一路狂奔,忘記了休息,忘記了呼吸,胸腔內(nèi)的水分全部蒸發(fā)殆盡,干燥的喉嚨讓人忍不住惡心。我突然拽住妹妹,示意她停下來?!澳阍趺磁苓@么快,平時母親讓你去小賣店打醬油,不出個十五分鐘你都回不來的。別跑了,歇會兒,后面又沒有野獸追你!”我小口一吸氣,三口大喘氣,說出的話像蒸騰的水蒸氣,有氣無力,整個胸腔像是在惡毒的陽光下暴曬過一般,恨不得拿出來浸泡在水里。
“哥,這不能怪我,我見你愈走愈快,我怎么叫你都不停下,恨不得你要插雙翅膀飛回家?!?p> 說完,我們二人愣了半天,突然大聲嘲笑對方,笑聲越來越響,徹底打破了緊張的氣氛。
回到現(xiàn)實中,我傻笑著,被妹妹拍醒?!吧敌κ裁茨亍?p> “沒什么?!?p> 我坐在小溪岸邊休憩,妹妹嚷著要回家,說午后有些涼,身子冷,要回家換衣服。我拗不過妹妹,跟著往家走去。
這條路好像走了很久,快到家門口的時候,鄰居家的煙囪早已炊煙裊裊,灰白色的煙云直滾滾地往天空跑,隨后逐漸散開,消失不見。天空的半邊又淡藍渲染成深藍,就像夜晚掛著滿天星光的深夜,而另一邊卻像被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燒云包圍著深紅色的殘陽。妹妹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我的肚子也咕嚕咕嚕地叫,隨后饑餓的聲音越發(fā)清晰,胃中的酸水在翻江倒海,侵蝕著每一塊可以吸收的食物殘渣。
妹妹先跑進屋,喊著母親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我跟著腳走進去前,見屋外停了一輛車,但不知是什么牌子,深黑色,很好看。妹妹回頭喊了我一聲,我緊忙進屋,見一桌子的飯菜早已擺好,不過我留著心,桌子上一共五雙碗筷,可能是家里來了客人。
父母見我們兄妹二人跑回家,父親反而更加緊張。母親為我們擦了汗,見父親面無表情,不得不打破當前尷尬的氣氛。
“來,這位是王叔叔,是我與你父親的同學(xué)?!蹦赣H把我倆人推到那人面前,我們二人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很是陌生。我打了頭陣,“王叔叔好!”妹妹也跟著說王叔叔好,緊接著又一陣尷尬的沉默。
王叔叔笑道:“都是同學(xué),何必如此拘束,以后就熟悉了!”
說到這里,父親惡狠狠地撇了那人一眼,“以后,還想以后嗎?吃完這頓飯趕緊走,別糾纏我們家里人,以后都別讓我看見你,否則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我從未見過父親如此氣憤。母親連忙笑著道:
“人都全了,趕緊洗手吃飯,待會菜都涼了,就不好吃了?!蹦赣H從衣架上拽下一條毛巾,搭在我身上,催促我?guī)е妹孟词殖燥垺?p> 這可能是我吃的最緊張的一次飯,每個人的臉上毫無表情,兩人對視的時候?qū)擂蔚囊恍?,每個人都盯著自己的飯碗,好像里面有什么黃金寶藏。母親的臉笑僵了,手里的米飯遲遲未動,只顧著吃菜。我想這王叔叔到底什么開頭,之前也從未聽家里人提起過姓王的人??赡苁怯惺裁词虑蟮搅宋壹议T口,但是看樣子,生活水平可能都不是同一高度,又怎么說求到我家這里來呢?難道是這車與衣服都是借來的撐場面,混的還不如我家好。想到這里,我偷偷地傻笑。妹妹小心地湊過來,問我笑什么,講給她聽。父親咳嗽一聲,我們二人馬上爬起碗里的米飯。
“這兩個孩子長得真是可愛,叔叔這次來沒給你們買什么,一些零食和衣服,吃完飯去試試合不合身!零食倘若還想吃,下次我還來多買一些!”王叔叔時不時朝妹妹看去。
妹妹毫不遜色?!笆迨?,我家不缺衣服,也不缺零食。你看這裙子新買的可好看了!這帽子,我哥給我買的!零食,我不喜歡吃零食,吃多了對身體不好。是吧,哥?!泵妹孟蛭艺A搜?。
我從未想過妹妹如此聰明伶俐,竟然會看眼色行事。父親聽到這里,面色由鐵青慢慢變回紅潤。
眼下的局面再次扭轉(zhuǎn),主場回到父親這里?!袄贤瑢W(xué),聽到?jīng)],我家什么都不缺。這次來呢,你也別白來,這好菜好飯照顧著你,酒呢,也不能喝,你開車來的。多吃點,吃完帶著你的東西慢走。今生可能就這最后一面,來,老同學(xué),我陪你好好吃一頓!”
“忘憂,吃完飯帶妹妹出去玩,我和你爸爸有事和王叔叔說?!备赣H也點了頭,并給我們二人使了眼色,妹妹一馬當先跑了出去。
我們二人開心極了,平時父親會騎著自行車帶我們倆到處玩。妹妹騎在父親的脖頸上,我與妹妹手上總是少不了吃的。這次見我們二人表現(xiàn),又看到父親的眼神,免不了要一頓大餐。
“哥,你說我表現(xiàn)棒不棒?”
“棒。不過話說剛回來,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我問妹妹。
妹妹跳到我面前:“父親從未生氣,更不會喝酒,家里哪里有酒,我一眼就看出來那個王叔叔就是來咱們家炫耀的,看我不氣死他!”妹妹雙手跨在腰間,一臉的得意。
屋里的人吃完了飯,母親收拾了桌子。王叔叔剛要走出門與我倆人打招呼,就被父親叫回去:“王兄,咱倆下盤棋怎么樣?”
王叔叔擺擺手:“象棋就不下了,年紀大了,腦子不靈光,不下了不下了!”
“多少年沒見面了,這次見你水平是否見長。難道你媳婦叫你回家,也不用如此著急!”父親問道。
“不,不是……”
沒等王叔叔說完話,父親招著我們二人說道:“快,王叔叔等棋盤呢!忘憂,帶著你妹妹把棋盤棋子拿出來,我們二人好好下一盤。”我們兄妹異口同聲答應(yīng),紛紛跑回屋翻找象棋盒子。象棋盒子是父親親手做的。打開鎖,就是一副棋盤,棋子裝在棋盒里面,不大不小的棋子被打磨得锃亮,染上去的顏色也十分好看。
很快,倆人開始交戰(zhàn)。我與妹妹在一旁玩,妹妹一會兒給父親倒了杯水,一會兒趴在父親的背上玩。父親反而更開心了,棋步越走越順暢,幾盤下來,父親節(jié)節(jié)勝利,臉上笑開了花兒。
“不下了,不下了,我有些累了?!蓖跏迨遄诘厣希瑳]有地方可依,便雙手杵在紅轉(zhuǎn)地上休息。
天色不早,父親見同學(xué)遲遲不走,心里未免有些緊張??辞闆r,這是鐵定與父親耗下去了。父親拍拍身上的塵土,打了聲哈欠,伸長了懶腰?!靶胀醯?,今晚是想讓我趕你走嗎?”父親心里嘀咕著。
王叔叔剛起身,“今天天色也不早了,我想帶走……”
“不行,飯也吃了,舊也敘了,家里有老婆孩子,留你不方便,趕緊回家吧!”父親明目張膽地趕著同學(xué)走。
同學(xué)并不慌張,走到父親身旁:
“明天,我還來!”
說完,王叔叔坐上車,開了燈,不一會兒便在路上尋不到影子。見車開得遠了,父親把我倆人抱進屋里,并一個勁地用下巴上的胡茬子扎妹妹的胳膊。妹妹咯咯地笑,并用手抵父親的下巴。
我與妹妹睡一個屋子。夜間,我醒過來。睡眼惺惜地看著妹妹趴在被子上睡覺。我剛要起身幫妹妹蓋被子,隱約聽見父親短促而嚴肅的聲音?!安恍校f什么也不能帶走我閨女。既然當初他這么做了,現(xiàn)在又想搶回去,門都沒有,除非從我身上踏過去!”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妹妹不是父母親生的?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們兄妹是前后趕著出生,怎么可能發(fā)生這種事情!
正當我疑惑,小三兒突然冒出來。
“大哥,快走,今晚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再晚一些你可就回不去了!”小三兒推了我一把,見我還沒完全清醒,緊接著又踢了我一腳。我正要喊出聲,便被小三兒拽回“忘憂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