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泡沫人生
夜幕降臨，這一初夜前所未有的安靜，出奇的靜，蛙蟲都的鳴叫都消失不見，靜的有些詭異。
殘月初升，葉塵屹立在月光下，清寒的月光灑落，周圍尸橫遍野，血染大地，空氣中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詭異的寂靜仿佛除了葉塵在沒有一個活著的生靈。
“爹，娘，對不起！”葉塵雙膝跪在地上，腰板有些佝僂著，雙手抱著頭，淚水狂涌滴落在染血的大地，與已經(jīng)有些凝滯的血混合在一起，俊逸的臉龐此刻也因太過于悲慟顯得有些猙獰。
寂靜的夜幕中一個少年跪伏在地，“爹，娘，對不起……！”這句話參雜在低泣嗚咽中，在夜幕中隨著血獨特的腥臭味飄蕩著，少年佝僂的背影格外的蕭索，孤單。
“桀桀，這小子能走到這一步，不錯，不錯，我還真的期待他能闖過去，哪怕失去這次難得的機會，多少年了？呃，記不得了……！”
良久，葉塵掙扎著站起了身，身體踉蹌，有些重心不穩(wěn)，眼前一陣發(fā)黑，險些摔倒在地，葉塵整整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就這么跪在地上，不斷地重復(fù)著:“爹，娘，對不起……！”若離了魂，夢囈一般。
三天過后葉塵開始俯下身用雙手掘著山土，白皙的雙手被硬邦邦的山石割傷，血順著纖長的手指如注流淌，泥土混合了血液，散發(fā)出瘆紅色光澤有些妖異。
葉塵不知疲倦的掘土，雙手已然沒有一塊完膚，葉塵不知疼痛，依舊用，依稀看見白骨的手在刨土，嘴還在張合，似乎還在重復(fù)著那句話:“爹，娘，對不起！”如同瘋魔了一般，對外界無感，無知，只知刨土，哭泣，呢喃。
葉塵此刻眼中已經(jīng)沒有淚水流出，雖還在嗚咽著，卻沒有聲音傳出，空寂的夜中只有刨土所發(fā)出的窣窣聲，如同一個活人被困在被黑暗充斥的棺亨中，用手指甲摩擦棺壁，惹人脊背生寒。
良久，一個大大的坑刨好，葉塵的雙手也只剩下森森白骨，甚至白骨都?xì)埲辈蝗?，然而葉塵若沒有痛感一般，毫不在乎，甚至看都沒看一眼自己此刻殘缺的手。
走出坑把一具具已經(jīng)有些腐爛的，散發(fā)出令人陣陣作嘔臭味的尸體抱著放入坑中，絲毫沒有嫌棄尸體的惡臭，動作很輕柔，片刻坑中整齊有序排滿了尸體。
此刻還有兩具尸體沒有被放入坑中，赫然就是葉塵的父母，葉塵張了張嘴，卻沒有一丁點的聲音發(fā)出，他的嗓子早已經(jīng)哭破了，任憑他如何努力的張嘴，在不能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話語。
葉塵臉上涌現(xiàn)悲痛欲絕的神色，五官痛苦的擰曲在一起，淚已經(jīng)流干，兩道殷紅的血淚順著面頰流淌，淚已干，只有用血來代替，血淚在臉頰橫流。
當(dāng)葉塵親手屠了全村人，并且把父母也親手殺死之后，發(fā)現(xiàn)一切并沒有他所想那般消失，他的心便死了。
起初他認(rèn)為這美好的一切，慈愛父母，尊敬的墨老，親和的村民，都是幻境而打破幻境的辦法就是親手殺了所有人，用血與戈來破，然而當(dāng)所有人都逝去的時候，周圍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葉塵動搖了，動搖了當(dāng)初的判斷。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村民是真實的，父母是真實的，尸體也是真實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只有他的判斷，這一切是幻境的判斷是虛假的，葉塵在也遏制不住心中的哀，心中的痛，
“別殺我?！?p> “塵小子你瘋了嗎？”
“啊，大哥哥別殺我，我怕！”
“我是千喜，你千喜叔叔啊！”
“……”
葉塵血屠村民時，他們絕望的呼喊，凄厲的慘叫，恐懼的表情，不解的神色，不相信的眼神……縈繞在葉塵心底眼前，哀嚎聲在耳旁徘徊不去。
“塵兒，你動手吧，母親不會怪你！”這是葉母臨死前說的最后一句話，臉上沒有絲毫責(zé)怪的神色。
“逆子啊，罷了，罷了，逆子也是子，就叫我去泉下為你的所造下的滔天罪孽贖罪！”葉父看著橫尸遍野的村民，這都是陪伴他一生至親至愛的人，如今被自己的孩子親手殺死，化為了一具具冰冷的尸體，他和葉母一般沒有責(zé)怪，還代替葉塵去泉下替葉塵所造的罪孽贖罪。
而他卻決然出手親手屠了如此愛自己的父母，就算死也為自己擔(dān)心著想的父母。
父母的愛如此無私，為了愛他們對死亡無畏，為了愛他們心愿被親子所殺沒有一句怨言。
想到此，心如刀絞都不足以形容葉塵心中的悲與痛！
哀大莫過于心死，葉塵此刻的心死了，如同燃盡的草木一般化為飛灰。
葉塵的心已死，化為行尸走肉，走肉只有哭泣，只有跪伏在眾人的尸體前懺悔，只有不斷的重復(fù)“對不起！”來洗刷自己的罪孽，祭奠著哪顆化為飛灰的心。
葉塵跪伏在父母尸體前，母父已經(jīng)渙散的眼神中，有些腐爛的臉龐上不可思議，震驚，驚悚，的神情依舊可見，卻唯獨沒有責(zé)備，葉塵頓足摧胸，不斷地叩首，頭與山石發(fā)出沉悶而響亮的，砰砰聲，頭顱已經(jīng)磕破，血液如泉涌一般，眼中血淚干澀，在沒有多余的血淚流淌，他的血也快要干了，他能感受到身體中的生之氣息，沒有了血液的支撐在飛速的流逝，他掙扎著站起來，此刻的他還不能死，還有最后一件事沒有完成。
葉塵踉蹌的抱起父母的尸體，輕柔敬畏的放在坑中，用只剩下白骨的手捧起黃土灑落在坑中。
坑已經(jīng)填滿，略微有些凸起，葉塵在沒有多余的力氣加土立墳包了，只留下這座矮墳。
葉塵拾起長刀，在墳旁的碩大而平滑的青石上刻下字，
“塵緣山之墓，罪子葉塵立！”
塵緣山之墓，塵緣山葉塵出生的地方，是養(yǎng)育他的土地，而如今他卻屠了塵緣山所有人，等同于葬下了塵緣山。
字刻完，葉塵似乎用盡了最后的力氣，躺在地上看著今晚的月，月亮大而圓，散發(fā)出祥和寧靜的光芒，這是葉塵生活中在此地三年之中唯一的一次月圓。
何事長向別時圓，別時圓，別時圓，……。
葉塵此刻心如死灰，沒有心酸，只是出于本能感覺莫名的痛苦，此刻他要解脫了，這具行尸走肉般的身軀也快要死去了，他徐徐閉上了空洞的雙睛，圓月消失在他眼前，那種莫名的痛緩解了不少，葉塵嘴角勾起了一絲笑容，這是一種解脫的笑。
三年前的重逢，三年中的溫馨幸福的團圓，三年后的親手血屠眾人，這三年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都蘊含在這一笑中，心死莫過于一笑！
“哥…哥…醒過來呀，來陪韻兒玩，別睡……！”倏然間葉塵已死的心中無比清晰的出現(xiàn)一個小女孩，這個小女孩葉塵感覺非常的熟悉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葉塵閉上了雙眼，一道突兀的聲音傳來:“桀桀，看來注定要我生呀，可惜了，可惜了！”
葉塵此刻與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對視，女孩靈動的大眼睛隨著長長睫毛擺動，如同天空最亮的星辰一般閃爍著。
“是你在呼喚我？”葉塵輕聲問道。
“是我呀，是我在呼喚哥哥！”女孩笑吟吟的對著葉塵道。
“是你，是你，是你害了我的親人，都是因為你！”葉塵此刻面目可憎，異常兇狠的盯著女孩。
“哥哥，你怎么了？”女孩天真的臉上露出疑惑不解。
“啊?！比~塵一聲怪叫，無比的憤怒，眼中因憤怒布滿了血絲，若一只受傷的野豹一般迅捷的撲向女孩，頃刻間便用只剩下森然白骨的手，死死的掐住女孩的脖子。
葉塵咬牙切齒的叨念著:“是你，就是你害了所有人?！甭曇糁袩o盡的埋怨，憎恨，掐住女孩的手更加用力了。
“哥…哥，你…醒一…醒！我…是…韻…韻兒，”女孩因被葉塵死死的掐住脖子臉上充通紅，憋的要滲出血來一般，卻依舊艱難的張口，幾乎不可聞的說道。
“韻兒？韻兒？啊……！”葉塵只感覺這個名字很熟悉，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葉塵的眼中布滿了血絲，如同瘋魔了一般手依舊在用力，掐的女孩一陣翻白眼，掙扎不斷。
女孩停止了掙扎，脖子都快被累斷了，驟然間女孩身體散發(fā)出神圣的氣息，這種氣息如同月華一般神圣不容人侵犯。
葉塵被這神圣的光包裹眼中的血絲褪去了，露出深邃的重眸，與此同時女孩被神圣光輝包裹化為一道長虹消失不見，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如同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突然間倒在矮墳前的葉塵緊閉的眼睛霎時間睜開，站了起來，眼中涌現(xiàn)睿智的光，
“我明白了！”話音未落葉塵便用長刀深深的刺入了自己的心臟，長刀連根沒入，刀尖在葉塵后心長長凸出。
葉塵向后仰去，由于刀刃在身后凸出太長，葉塵并沒有倒在地上，而是呈四十度傾斜，被刀尖支撐，斜立在矮墳前。
天地間在葉塵閉上雙眼，失去生機的剎那緩緩的淡去，矮墳消失，染血的土地不見，巍峨的山岳，湍急的河流……都隨之虛幻，當(dāng)所有虛幻消失，化為了許許多多的氣泡，氣泡流轉(zhuǎn)五彩的光輝，五彩光輝流轉(zhuǎn)下，氣泡中浮現(xiàn)一個個畫面，這是葉塵這三年中所經(jīng)歷的點點滴滴。
氣泡緩緩上升到空中，葉塵被氣泡拖起，在空中拖著葉塵飄動，氣泡流轉(zhuǎn)著五彩的神輝異常的美麗，絢麗奪目，氣泡若花卻比花更加美，美的動人心魄。
葉塵如花賽花的錦簇，俊逸的臉龐緊閉的雙眼，很是自然恬靜，卻擁有獨特的魅力。
一陣清風(fēng)徐來，若泡沫般的氣泡帶著葉塵這三年的點滴，破碎化為泡影。
“桀桀，很美，美輪美奐的泡沫人生??！真的美??！多久沒看過了？呃，也忘了！”一個黑衣人散發(fā)出陰森冰冷的氣息，臉上帶著一幅青銅面具，面具青面獠牙猙獰而恐怖，正呆呆的看著升入空中的五彩泡沫，喃喃自語，僵硬刺耳的聲音中卻充滿了緬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