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是逃避災(zāi)難,只是在逃避內(nèi)心的恐懼?!都澎o嶺》
沒有特殊理由,露華從不早起。
然而,因為家遠、晨練、值日、早讀等種種原因,暢快的睡眠是每個學(xué)生最奢求的事。形成的連環(huán)效應(yīng)就是,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休息天,生物鐘卻又早早地發(fā)作了。
雨過天晴,晨光一點一點從云層中透出來,落地窗、地板、打磨得圓潤的金屬扶手被逐漸點亮,最后,一束陽光斜斜地移到露華臉上。
露華把被子一直拖到下巴,連人帶被窩整體翻轉(zhuǎn)了半圈,弓起背,卻舒展了腿,像一個正在努力學(xué)習(xí)翻身的嬰兒。她聽到在隔壁“房間”,路德輕手輕腳地開了半扇窗,驚起棲夜的幾只飛鳥,并帶進來一屋子淺淡的海風(fēng)味道。
三天,連續(xù)打三場比賽,隔著三年重又拿起球拍,露華自認為自己的狀態(tài)遠遠算不上“準備就緒”,每天都會關(guān)了聲音,反復(fù)播放全國大賽比賽錄像。知情的路德給家里營造出了最為安逸的環(huán)境,盡可能地不想讓她受到媒體影響;新聞社長香取卻正好相反,生怕她錯過一條報道,凡是涉及她的、他感興趣的新聞,都會第一時間發(fā)給她看。
比如現(xiàn)在,七點剛過,手機正在閃動,香取接連發(fā)了三張照片給她。他拍了三份不同的報刊雜志,都報道了昨日的國中網(wǎng)球全國大賽賽況,香取只節(jié)選了女單比賽的部分,也難為他裁剪得這么齊。
手機屏幕視角有限,照片上的字密密麻麻,很難看清,露華躺在枕頭上,只掃了幾眼小標題,這么一瞄,就有一行與眾不同的句子映入眼簾。
新王加冕?兩位Akiba許會師決賽
另一位Akiba應(yīng)該說的是來自國士中學(xué)碩果僅存的選手,她們的姓氏發(fā)音相同,至于對方的名字怎么寫,露華沒注意過,她只是淡定地把那句話在腦子里嚼了一遍,想著,半決賽明明還沒開始呢。
運動員都沒有睡回籠覺的習(xí)慣,露華也不例外。已經(jīng)完全清醒了,她在三分鐘內(nèi)穿戴整齊,取來工具箱和她的新球拍,開始慢條斯理地擦拭、保養(yǎng)拍柄,細細地重新穿一遍網(wǎng)線,拉動到彈性尚可的程度,最后再纏握柄膠、封膠。
這些重要的準備工作幾乎每天都要重復(fù),并且不能假手于人,明明是一個月之前才開始養(yǎng)成的習(xí)慣,卻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經(jīng)常這么做了。
窗外的太陽越升越高,遠遠傳來海潮拍擊沙灘的聲音。露華把手里活做得一絲不茍,再分門別類將工具整理好,慢條斯理邊看著無聲的比賽錄影,邊給自己從昨晚就一直有些躁動的大腦放空。
最后,全部收拾完畢。露華下樓來到廚房,向正在哼著歌煮咖啡的路德問:“我今天的對手是誰?”
·
把最后一塊蛋卷放進便當盒里,早苗抬頭看看掛鐘,分針剛好指向早上七點半。
簡單整理了一下廚房,待會還要趕回來拿中午的便當,早苗隨便吞了兩片面包,跟同樣早早起來干活的媽媽打了招呼,拎著兩個便當盒向?qū)W校走去。
周末,這條街上的行人很少。她走得很快,有些凜冽的寒風(fēng)吹在面上,像針刺般微微帶著疼。
可是,早苗卻不想讓圍巾或高領(lǐng)子遮住表情。無論嚴寒還是酷暑,每每見到喜歡的人的身影,和屬于他的俊朗笑容時,她會報以微笑,如同情緒受到感染一般,那種喜悅是真誠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并且是會綻放光芒的。
瞧,就在前方,那群帶著光芒的少年,仿佛在綠海中輕盈地飛行。
早苗笑著迎上去:“大家早上好!”
日復(fù)一日平靜又熱鬧的早晨,跟上一日差不多的今天,帶著不同的心情,做著同樣的事情,早苗已經(jīng)堅持了整整三年。
“經(jīng)理早啊?!币硐蛟缑绺吒叩嘏e起手,“今天也來得很早嘛!”
無論身邊有多少人,翼永遠會第一個回應(yīng)她。早苗的笑容更大了幾分,翼指著唯一坐在地上的長野洋說:“經(jīng)理快來,幫個忙,給長野君包扎一下——他突發(fā)低血糖,摔到膝蓋了。”
“我沒有發(fā)病啦,我就是覺得餓了!”長野正在脫了襪子查看傷口,趕忙解釋。
早苗點點頭,放下便當包,拿起男生們帶來的急救包,在他面前蹲下來,看到長野的右膝擦破了一些皮,除了黃綠的草汁,還沾著幾絲土灰渣,早苗隨口問道:“這是摔在路面上了?”
“沒有,就在那里?!遍L野指指不遠處的草坪,“磕到硬東西了。昨晚雨那么大,可能沖下來了一些小石頭吧。”
處理傷口早苗很熟練,先用凈水沖洗干凈流血的地方,視情況擦酒精或碘伏消毒,根據(jù)傷口大小決定用創(chuàng)可貼還是繃帶止血,這些都是急救包里常備的用品。
全部做完只花了三分鐘,早苗給長野拿了瓶水補充體力,拿起自己的便當包,轉(zhuǎn)過頭問翼:“翼君,待會就要出發(fā)了。今天早點吃早飯吧?”
“好啊?!币頉]在意,接過便當包就打開了,岬笑著對長野說:“早上空腹運動可能會引發(fā)低血糖,發(fā)作多了,會真的轉(zhuǎn)化成疾病的。你要是覺得累,可以稍作休息,沒必要撐到身體吃不消?!?p> 長野不好意思地撓著頭,小聲說:“大家都在努力呢……”
“每個人的承受度是不一樣的?!贬的托牡亟忉?,接過翼遞給他的起司蛋卷看了看,對早苗道聲謝,接著說,“找到自己的臨界點后就要慢慢來,盡力就好。露華應(yīng)該說過吧?”
石崎湊過來從飯盒里挑揀了兩樣,舉起一只手說:“我證明,她說過!所以我從不勉強自己,感覺累了就立刻休息!”
岬抿著嘴笑,翼咬著蛋卷也在笑:“阿了,露華也說過,你是真的可以再努力一下子的。”
眾人都笑了,瀧一趁機拍拍手,高聲說:“大家伙兒趕緊吃,然后回家換衣服還是拿東西,半小時后在校門口集合!足球部的所有人都通知了吧?”
“都知道了?!币淼谝粋€吃完了煎蛋卷,回答說,“阿學(xué)和中里一起帶部里的低年級成員們過來,古尾谷老師和教職工們一起出發(fā),幾位經(jīng)理人——”
他看向早苗,早苗接過空飯盒,點點頭:“昨晚我挨個電話通知過了,都說來?!?p> 翼點點頭:“OK,那么今天訓(xùn)練到此為止!”
像往常一樣,翼等著他們一起回家。然而,不久后明明有集體活動,大家竟然都顯得非常散漫,個別人還毫不掩飾,沖他露出了意義不明的笑容。
岬指著不遠處的便利店:“我給爸爸帶今天的飯回去?!?p> 瀧一、來生、井澤和高杉四個人一起說:“我們直接去學(xué)校門前,你們先走吧!”
森崎看著與南葛中學(xué)相反的方向小聲說:“我待會兒去奶奶家取東西?!?p> 長野“啊”了一聲,正想說什么,巖見趕忙接話:“這家伙沒吃飽,家里人還臨時出差了,我跟他再去吃點兒早飯!你們先走啊!”
石崎正在大口喝水,聽到這句話差點兒噴了出來,結(jié)巴著說:“???我,我……”
他說不出話來,先前不是說好了,讓他跟巖見說去吃飯么?這跟臨時給他的臺詞本不一樣啊!
長野也意識到串詞了,看著自己的傷腿福至心靈,立刻說:“石崎君,急救包今天放到你家里吧!蒸汽眼罩和濕巾都沒了,你不是說,你家里這兩樣?xùn)|西多得快溢出來了么?貢獻幾個行么?”
“啊,行,沒問題??!”石崎立刻搶過那個沉甸甸的急救包,煞有介事地摸了摸,對翼咧嘴笑著說:“翼君,我送傷員,順便補貨。呃,你們先回去吧!”
翼聽了一圈,眨眨眼睛,看著他的同伴們,最后目光落到身邊微微低著頭的早苗身上。
順路回家的竟然只有他和早苗。
?。ǖ谑哒麓m(xù))
王小決
關(guān)于南葛中學(xué)足球隊曾參加過全國大賽的正式陣容,為方便后文觀看,在這里解釋一下:作者君將中里正人和小田強這兩個最矮的人調(diào)整成了二年級球員,省得球員斷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