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宸倚在桌子上,長腿交疊,眼梢微挑,語氣里帶了點不可思議,“無恥?”
寧嵐衣懶得理他,自顧自地倒水,“出宮后就沒有天子,你自己說的?!?p> 他愣了愣,才想起來是說過這句話,這丫頭記憶力還挺好。
夙夜提著行李進來,后面還跟著兩個人。寧嵐衣掃過一眼,發(fā)現(xiàn)是御前侍衛(wèi)的熟面孔。
此次去江西為了隱蔽,帶的人寥寥無幾,大都是皇上身邊得力干將。夙夜時常不再皇帝身邊,但只要是出宮必然會跟隨。
寧嵐衣為掩人耳目,只將晏書帶出來,碧樹留在長安宮。那丫頭心思細膩,別人找麻煩也能隨機應(yīng)變。
寧嵐衣走了一路,覺得口澀,接連喝了幾盞茶才停下,環(huán)顧客棧一圈。
正是清晨,這小客棧又深在巷里,只有三兩個人來往??磥砝罹稿繁C芄ぷ髯龅倪€是蠻不錯的,她滿意地點點頭。
旁邊李靖宸不露聲色地盯著她喝完茶,食指滑過嘴角的茶漬,才慢悠悠地開口,“餓了嗎?”
她搖搖頭,繼續(xù)觀察形勢。
不遠處三兩江湖俠客,腰間都懸著劍,溫酒吃肉,好不暢快。
看著看著,眼前一雙手漸漸覆上來,“你累了,回屋睡覺。”
寧嵐衣想了想,確實幾乎一夜未曾合眼,跟著他去樓上的客棧。
樓上的客房空間很小,能用逼仄來形容。除了床和一張八仙桌再無別的擺設(shè)。
寧嵐衣前腳進去,李靖宸后腳就跟過來。
“你別進來。”她轉(zhuǎn)身扶著門框,把他堵在門外。
李靖宸胳膊抵在門上,道:“你不讓我進去,那我去哪?”
寧嵐衣道:“回你自己屋?!?p> “我屋?”他指了指客房上方懸著的牌匾道:“這就是我屋?!?p> 李靖宸道:“沒客房了,湊合一下?!?p> “那我走?!睂帊挂卤成习?,轉(zhuǎn)身往外走。
李靖宸忽地往里退了她一把,右腳靈活把門勾上,精準無誤地倒在了床上。
寧嵐衣壓著床,李靖宸壓著寧嵐衣,周遭空氣突然安靜。
她的頭抵在他胸口,慢慢聽到心臟一下一下的跳動,身子瞬間僵住。
下一刻,身下的人朝他肋下就是一掌,他翻身避開,白衣身影在眼前晃過,倏地起身挪到一邊。
寧嵐衣喘了口氣,然后提包袱踹門一氣呵成,動作迅速地出了門。
李靖宸單手撐著床起身,默不作聲笑了。
寧嵐衣埋頭一直往前走,如云鬢發(fā)下一張臉羞得通紅。
迎面走來個人,她沒察覺,撞到了一塊。
她低著頭小聲道了聲歉,繼續(xù)往前走。
那人卻不依不饒,去拉她胳膊,調(diào)笑道:“姑娘撞了我,可是要負責(zé)的。”
聲音很熟悉,寧嵐衣抬頭,對上一雙含笑的眸子。
“你有完沒完?”她算是看出來了,李靖宸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就是狗屁,全是裝出來的。
“這事沒完?!彼室獾吐暤溃骸俺枪媚镆陨硐嘣S?!?p> 她愣住,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李靖宸將她攔腰抱起,扛在肩上就往回走。
寧嵐衣慌了,掙扎著嘗試脫身,腰腹上的胳膊卻越錮越緊。
李靖宸將她扛著往回走,吸引了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
他看了眼周圍,道:“你想讓更多人注意,就繼續(xù)鬧?!?p> 肩上的人不掙扎了,一聲不吭的僵著身子,頭埋的很低。
李靖宸笑笑,加快了步伐。
回到客棧,兩人在店小二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下回了屋。李靖宸把人扛進屋里,直接落了鎖。
寧嵐衣低著頭,方才的憤懣已經(jīng)完全轉(zhuǎn)化為羞慚,更何況李靖宸現(xiàn)在一直盯著她的臉看。
過了好一會,聽見他道:“睡覺?!?p> “嗯?”
他坐過來直接來按她的肩膀,“我說,你該睡覺了。”
寧嵐衣巧妙的避開,挪到一邊躺下。
李靖宸看著她老老實實躺下,也不再捉弄她,坐到桌子旁邊坐下。
她警惕地盯著他的背影,直到眼皮打架,頭腦沉重,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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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嵐衣是聞著飯香醒來的。
桌上擺著一道道珍饈美味,晏書在一旁添菜,倒是不見李靖宸的身影。
“小主醒了。”晏書笑道。
寧嵐衣遙遙頭,嗔怪道:“說了多少次了,出來不能這樣叫?!?p> 晏書呀了一聲,趕緊捂住嘴,水靈的大眼睛謹慎地朝四周瞥了瞥。
“公子呢?”她撩開幔帳,趿著鞋走過來,掃了一眼桌上的菜,竟都是自己愛吃的。
晏書道:“公子交代完給您添飯就出去了。”想了想又道:“和夙夜一起去的?!?p> 寧嵐衣點點頭,想來應(yīng)是勘察此處的民情。
隨意挑了口魚肉吃,入口即化,鮮嫩美味,的確符合她的口味。
寧嵐衣指了指盤子,對晏書道:“這道魚不錯,你嘗嘗?!?p> 晏書狡黠地笑了,“這是公子親自選的呢?!?p> 寧嵐衣魚肉含在嘴里,忘了咀嚼。腦海離不知怎么就浮現(xiàn)起李靖宸將她扛在肩上的情景,臉剎時通紅。
晏書見此情況,以為她是噎到了,忙遞過水來。
“我沒事?!彼龜[擺手,再去看桌上的菜,都有點不敢直視。
匆匆扒了兩口飯,寧嵐衣放下碗筷,決定出屋去外面透透氣。
此時已是傍晚,店里正忙,店小二的妻子也過來幫忙。
妻子姓常,是個爽快人,見到寧嵐衣也不拘謹,徑自給她倒了茶水,嘮起話來。
三言兩語間,寧嵐衣就明白了此地的形勢。
這地方名為戌城,離京都不遠,因此雖不及京都繁華昌盛,倒也安居樂業(yè),相對富庶。比起京都達官貴人遍地走的情形,這里的百姓淳樸敦厚,更適合居住。
聊著聊著,常氏話題一轉(zhuǎn)到自家郎君身上。無非是些不痛不癢的閑言碎語,嬌嗔他不讓她省心等等。
店小二在擦桌子,意味深長道:“看回去怎么收拾你。”
常氏臉上紅了紅,嘴上不甘示弱還了一句,轉(zhuǎn)頭問:“好妹妹,你郎君可是隨你一同來的?”
寧嵐衣聽到“郎君”一詞,便覺得周身都燥熱起來,竟窘迫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店小二在旁邊插嘴,“人家夫妻和睦的很,哪像你成天這般聒噪?!?p> “周福生,我說你有沒有良心……”常氏完美地發(fā)揮了她罵人的本領(lǐng),把夫君罵了個狗血淋頭。
店小二也是有經(jīng)驗的,不依不饒反唇相譏。
眼看著兩個人快打起來了,寧嵐衣把杯盞重重放在桌上,店里瞬間鴉雀無聲。
然后,聽見她說:“別吵了,我郎君……也并非良人?!?p> 隨即另一朗朗聲音響起:“你是說,我并非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