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夢
20XX年9月2日星期四雨
今天又是我的下雨天壞預兆定論。
我已經(jīng)在雨里足足站了20分鐘,也不見一輛公交車的影子,照這樣下去遲到肯定是躲不過了。我伸手摸著口袋,盤算著這個月零花錢的分配,正在打不打車的邊緣猶豫徘徊的,116路終于晃晃悠悠的向我駛來了。
雨天的公交車上擠滿了人,我一邊提著自己濕津津的褲腿一邊低著頭側(cè)身向里走,好不容易挪到有些空隙的車廂中間,總算是在慌張的一大早透了口氣。
“許夢?”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低下頭,信旸竟安安穩(wěn)穩(wěn)坐在車上。
“傘給我,你坐我這吧?!?p> “不用不用?!崩嫌撞堅形夷膫€也不占,他要讓座給我,我還有些不好意思。
“來,你坐吧?!?p> 他說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留出半個身位的空間好讓我能順利坐下。打濕的褲腿像海草般糾纏著我的小腿,我瞥見信旸竟然一身清爽干凈,瞬間心理失衡,一屁股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車廂繼續(xù)搖擺起來,和許希的對話又浮現(xiàn)在眼前,昨晚電話里的答案本人此刻就站在我面前了,可我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如同許希所說,再上一次高三可不是什么輕松的事。
“我以為許希會告訴你。”信旸撓撓頭發(fā),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我。
他先提起,我倒有些措手不及,趕忙把我哥拿出來擋箭,“在這個問題上,我哥可是牢牢的站在你這邊?!?p> “我以為他總是會先告訴你?!?p> “我哥是怕你反悔呢?!闭剂藙e人的座位,總要體諒別人的心情,我半開玩笑的回著信旸的話。
“的確啊?!?p> “不是吧,才第二天你就反悔了?”
“什么第二天啊,我可是比你早半個月就開學了?!?p> “難怪后來都見不到你,高三真那么恐怖嗎?”
“是啊?!?p> 信旸的語氣突然變得低沉又迷茫,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經(jīng)意的玩笑和感嘆竟然恰恰戳中了他的痛點,一時不知該再說些什么。我占了他座位,即便抬起頭,在低處也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目及之處只剩他下頜的輪廓清晰又冰冷。我昂著頭拼命搜索著新的話題,信旸卻在此時突然低下頭來。
“有什么好恐怖的,學校的補課也就騙騙你們這種小女孩?!?p> 他說話時斜起一邊的嘴角,一顆亮白的虎牙迫不及待的從唇齒間探出,他不知道我正盯著他的下巴盤算著別的事,我也不知道他猛然的一低頭目光恰好正正砸中我的眼睛。
不到一秒的時間,我們都看向了別處。
我低頭搓弄著書包帶,管不了他的低落情緒有幾分真假,我還要說些雞湯話,給他的第二次畢業(yè)班打打氣,感謝許希又適時的跳出了我的腦袋。
“我哥說他其實很佩服你呢?!?p> “許希?”
“嗯?!?p> “難得他肯說句實話?!?p> “怎么講?”
“其實他佩服我已經(jīng)很久了。”
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信旸的承受能力,眼前的他依舊是上個月奔跑在球場的少年模樣,高考的壓力在他這里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但不知是我太敏感,還是下雨天太容易讓人思緒煩躁,我總覺得他此刻的情緒都那么的不真實。我想要親口問一問他為什么要復讀,復讀苦不苦??蛇@種單純滿足我好奇心的疑問對信旸來說也許正是壓在心頭的苦楚,說與不說都暗含著只有自己才懂的艱難。就像現(xiàn)在,表面看起來玩世不恭的他其實也在刻意和我找著話題,精心選擇著每個詞的表述。
“許希最近怎么樣?”
“挺好的吧,他沒聯(lián)系你?”
“剛到學校的那些天打了幾次電話?!?p> “哦?!?p> 眼瞧著對話就要尷尬結束,我又拼命在腦子里搜索,這回信旸及時解救了我。
“月底還有一次籃球賽,你聽說了嗎?”
“嗯,凌冰昨天還和我抱怨他們班男生太少,替補都湊不出?!?p> “你。。。你和凌冰來看我打球吧?!彼孟裥读巳淼牧Σ拍苤v出這么一句。
“你也要參加?”
“嗯,最后一次了,怎么說呢,就算是再上一次高三的福利吧?!?p> 他說著看向窗外,雨依舊在下,座位上的我依舊看不清這個高個子男孩眼睛里的故事。從前他講到籃球總會斜斜的笑著露出尖尖的虎牙,可今天再聽他說起籃球卻隱隱透著只有雨天里才有的煩悶和無奈。
高三到底是個什么魔鬼地獄,難道每個人走進去的人都要變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