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4章 暴影其二
越接近舍得禪院的前院,鼻中聞到的血腥味便越濃重,霄霆和云朵朵心生駭異,知道必定發(fā)生了驚天巨變。
霄霆略一思忖,伸手一指大雄寶殿,云朵朵心領(lǐng)神會,兩人繞到后面,輕手輕腳的爬上殿頂。
借著夕陽余暉向下看去,赫見大殿周圍死傷枕藉,其中多數(shù)是舍得禪院的僧人。
另有不少黑衣武士,看服色正是魔教教眾,想必雙方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大戰(zhàn)。
此時戰(zhàn)況已近終了,除去死難者之外,還有三十余名僧人遭到魔教生擒,而場中只剩兩人還在廝殺。
其中一人正是夢歆大師,只見他手握一根降魔禪杖,舞動之際虎虎生風(fēng),嘩楞楞的環(huán)撞聲響徹周遭。
另外一人玄衣如鐵,身高體壯,頷下一部鋼髯,面相極其粗獷,背后斜掛一副刀劍,手上裝有一對鉤爪,鉤爪上的刃口閃耀森嚴(yán)冷光,一招一式莫不狠辣異常。
霄霆只看了兩眼,便知夢歆大師不是玄衣大漢的對手,之所以能撐持至今,全是因為對方有意戲耍,正像貓捉老鼠似的,先將老鼠縱放幾次,最后才一舉撲殺。
云朵朵雖然不如霄霆看得分明,但也看出夢歆大師身上的僧袍已經(jīng)撕破多處,有些還在溢出鮮血。
畢竟和夢歆大師交情匪淺,云朵朵立刻將滿腹怨懟拋諸腦后。只見她扯了扯霄霆的衣袖,目光里滿是懇求之意。
霄霆向云朵朵點(diǎn)了點(diǎn)頭,徑以一線傳音道:“眼下敵方勢大,唯有出其不意才能奏功,咱們暫且耐心等待?!?p> 云朵朵不敢違拗,只好強(qiáng)抑擔(dān)憂,依舊緊盯場中戰(zhàn)局。
這時夢歆大師節(jié)節(jié)敗退,玄衣大漢又在他肩上留下一條傷口,鮮血帶著碎肉飛向空中,夢歆大師雖然痛徹心扉,但還是咬緊牙關(guān),并未叫出聲來。
玄衣大漢見夢歆大師如此強(qiáng)項,分明寧死不屈,忍不住獰笑道:“好個冥頑不靈的賊禿,真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本座最后再問你一遍,天命者在哪里?”
霄霆和云朵朵同時一驚,面面相覷間雙雙變色,倒是夢歆大師不為所動,一邊勉力抵擋,一邊悲憤的道:“貧僧早已說過,并未見過天命者,魔教不問青紅皂白,屠戮寺內(nèi)眾僧,必定要下無間地獄!”
玄衣大漢哈哈大笑道:“本座早已身在無間,還怕什么下地獄?原先本座念在你們與世無爭,于是睜一眼閉一眼,允許你們茍延殘喘??赡氵@賊禿不識時務(wù),膽敢包庇神教大敵,那便是自尋死路了?!?p> 霄霆聞言固是心頭猛震,云朵朵更加追悔莫及。眨眼間夢歆大師胸前又添新傷,招式漸漸不成章法,但仍是毅然決然的道:“魔教猖獗一時,豈能猖獗一世?不管是否有天命者,你等注定敗亡不遠(yuǎn)?!?p> 玄衣大漢神色一狠,森然厲笑道:“好賊禿,死到臨頭還要大放厥詞,那本座稍后便挖出你的雙眼,風(fēng)干在神王殿前,讓你從頭至尾看個清楚,神教如何千秋萬載、一統(tǒng)江湖、凈平天下、滌蕩寰宇!”
說罷玄衣大漢不再藏拙,出手堪比奔雷掣電,招式瞬間兇狠了十倍有余。
夢歆大師早已成了強(qiáng)弩之末,豈能抵擋這等猛烈攻勢,立刻險象環(huán)生,命如風(fēng)中殘燭。
霎時只聽玄衣大漢一聲暴喝,鉤爪牢牢鎖住禪杖,雙膀用力猛的一奪。
夢歆大師力竭之下再難抗衡,禪杖離手同時,又遭玄衣大漢一記窩心肘擊,鮮血噴濺中踉蹌暴退,最后撐持不住,一跤跌翻在地。
玄衣大漢丟掉禪杖,一面舉步逼近,一面嘿嘿冷笑道:“賊禿,準(zhǔn)備好讓本座挖出眼睛了嗎?本座干這行可是熟手,一向懂得其中關(guān)竅,絕對不會疼殺了你?!?p> 夢歆大師心口受傷,委頓在地動彈不得,已然難逃剜眼之厄。
這時陡聽一聲清叱,一條火紅人影出現(xiàn)在大雄寶殿頂上,隨后點(diǎn)足飛掠下來,擋在夢歆大師面前。
玄衣大漢眼前一亮,隨即掀髯大笑道:“哈~原來是朵朵侄女,你的事情‘天機(jī)’已經(jīng)告知本座,所以你還是跟天命者在一起嘍?”
眼見玄衣大漢目光轉(zhuǎn)動,瞟向大雄寶殿頂上,云朵朵強(qiáng)自鎮(zhèn)定,斂衽為禮道:“侄女見過伯伯,敢問伯伯可是創(chuàng)教神王‘暴影’?”
玄衣大漢傲然道:“不錯,正是本座,我們當(dāng)初創(chuàng)教的十二個兄弟,幾乎都是光棍散人,難得老十留下你這點(diǎn)骨血,侄女不妨加入神教,未來必定大有可為?!?p> 云朵朵嗯了一聲,拿手一指夢歆大師道:“承蒙伯伯錯愛,這位大師父跟侄女相熟,懇請伯伯看在侄女面上,開恩放他一條生路。”
暴影魔王眼珠一轉(zhuǎn),意味深長的道:“這賊禿的性命倒不打緊,但天命者事關(guān)教主的安危,侄女若能說出他的下落,本座保證絕無二話,立刻將這賊禿放了。”
云朵朵聽罷面現(xiàn)猶豫之色,暴影魔王趁熱打鐵的道:“侄女切莫糊涂,你們?nèi)叶际芙讨鞔蠖?,怎能為了外人,甘心與神教作對?”
云朵朵的神情愈發(fā)松動,咬著嘴唇訥訥的道:“伯伯的確言之有理,但侄女對霄霆已經(jīng)情根深種,委實(shí)沒法輕易割舍,正所謂忠義難兩全,這可怎么辦才好?”
暴影魔王連連搖頭道:“私情豈能與大節(jié)相提并論,侄女貴為創(chuàng)教神王之后,注定生是神教的人,死也是神教的鬼,神教利益高于一切,萬萬不可因小失大?!?p> 云朵朵苦笑一聲,正不知該如何作答,便聽夢歆大師虛弱的聲音傳來道:“云小施主速速離開吧,貧僧今日劫數(shù)已至,合該以身殉道,不可連累你難以決斷?!?p> 云朵朵搖了搖頭,俯下身去作勢攙起夢歆大師,同時以細(xì)微的聲音道:“大師父快制住我,咱們一起走?!?p> 夢歆大師一陣恍惚,緩緩抬起手來,在云朵朵頭上輕輕摩挲,口中夢囈似的道:“云馨……”
云朵朵聽得一怔,只因“云馨”正是她亡母的閨名,疑惑間又聽暴影魔王冷笑道:“侄女不必白費(fèi)心機(jī)了,漫說本座已經(jīng)識破詭計,即便這賊禿當(dāng)真擒你為質(zhì),本座也不會投鼠忌器,這是神教鐵律?!?p> 云朵朵心下一涼,夢歆大師也回過神來,拿開手掌之際,輕輕一嘆道:“云小施主勿怪,你與云馨容貌肖似,方才是貧僧失態(tài)了?!?p> 云朵朵心生狐疑,忍不住探問道:“大師父認(rèn)識我娘?怎么沒聽你提起過?”
夢歆大師喟然道:“何止認(rèn)識,貧僧和云馨當(dāng)年青梅竹馬,本來已有白首之約,怎奈你爹橫刀奪愛,以致生出情場恨事。”
云朵朵大吃一驚,一時之間作聲不得,暴影魔王似乎頗感興趣,上下打量著夢歆大師道:“賊禿的皮相不差,可惜長得太過陰柔,哪比得上老十的英雄氣概,弟妹選擇棄暗投明,正是慧眼識珠之舉?!?p> 夢歆大師微一頷首,喃喃低語道:“當(dāng)年貧僧只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險些連累云馨,同遭匪徒所害。幸而云小施主之父相救,云馨感念恩德,乃至移情別戀,貧僧與她相知,本應(yīng)給予祝福?!?p> “無奈情之一字最是誤人,這等生離之苦,豈能輕易承受?貧僧日夜遭受煎熬,始終無法放下嫉妒之心,只好遁入空門尋求解脫?!?p> 云朵朵聽得心軟如綿,柔聲勸慰道:“大師父對我娘一片情意,難以釋懷也是人之常情,容我代替他們夫妻二人,向你鄭重賠罪。”
夢歆大師滿面慈和,緩緩搖頭道:“云小施主不必如此,深陷情障是貧僧之過,怎敢奢望他人為此賠罪?貧僧只是不愿你重蹈覆轍,也為情之一字誤了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