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角從來沒有這么煎熬。
他被反復詢問，神紋，星瞳，星珠的事，這些都是帝尚一族人人都知道的常識，說的次數(shù)多了，他自己都開始痛苦。
可形勢比人強，角也只有耐著性子繼續(xù)根據(jù)那位銀發(fā)領主的安排來，好在他原本就擅長蟄伏，慢慢也習慣了這種囚徒人生。
最難的還是食物方面。
角已經(jīng)連續(xù)一個月沒有吃肉，雖然也吃一種口感不錯的農(nóng)作物，但帝尚一族生來就得吃肉，不吃肉渾身難受，而且力量會不斷消退。這種消退會伴隨著生理上的孱弱，不夸大地說，沒了肉，帝尚一族就會死。
這也是為什么帝尚一族雖然自大驕橫，但對畜牧業(yè)一向照顧和鼓勵，只要有人想要去養(yǎng)牛羊，他們都是許可的，并在一定范圍內(nèi)有減少稅收。
今天照例是一番問話，包括星珠和神紋的一些細節(jié)問題，角有些麻木地一個個做出回答。
“好，今天就到這里，辛苦你了。角。”
伯納德露出笑容，將一個陶碗遞給他：“這是你的午餐。”
角依靠自己良好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獲得了解放雙手鎖鏈的待遇，只是因為那種毒藥的存在，他就和普通人沒有區(qū)別，根本不可能以這個樣子暴起。
他接過黑乎乎的陶碗，看到里頭一碗糊糊，上面還有一點香草葉，咬牙用勺子舀起這個叫做“土豆泥”的東西往嘴里塞。
想象一下，這不是什么土豆，而是肉羹，是肉。
對，這是肉，是被打碎后燉煮很久之后形成的肉羹。
自己給自己催眠著，角只覺得碗里的土豆泥真的彌漫出一股迷人肉香，這肉味越來越清晰，簡直撲面而來。
不對，這是真的有肉！
他用勺子在里頭翻了個底朝天，依舊沒有找到一點肉沫，是了，自己一個階下囚，怎么可能有肉吃。
可這個氣味也太像肉了……
角抬起頭，看向旁邊。
伯納德也手捧一個陶碗，里頭有一大塊被切成條狀的烤牛肉，上面還有一條蒸魚。
這位中年管家細嚼慢咽著，一臉享受。
角吞了吞唾沫：“伯納德先生……能不能，給我一點肉？”
“抱歉，這是工作餐。”伯納德一臉遺憾地拒絕：“領主規(guī)定，只有瓜里亞島的自己人，才能享用?！?p> 角被饞急了：“我也算是自己人啊！”
“你？”
伯納德一臉古怪，放下叉子：“角，你是不是忘記自己身份了，你是過來刺殺領主大人的殺手，是蒙哥馬利的手下……當然這都是你的說辭，我們懷疑你其實是牧羊人教會的殺手?！?p> “我真的算是自己人?！?p> 角已經(jīng)饑不擇言，眼里只有那紅彤彤香噴噴的肉：“我在配合你們搞那個什么……實驗，對，就是你們說的實驗，我反正是被你們研究的，為什么不算自己人？”
“還有，我現(xiàn)在哪怕回去，蒙哥馬利也不會相信我，他只會認為我已經(jīng)死了，任務也失敗了?！?p> “我不騙你們，你們隨便去問啊，帝尚內(nèi)是這樣的?！?p> 角語速極快，雙眼牢牢凝望伯納德碗里的肉：“我是蒙哥馬利的隨者，失敗的隨者會被他驅逐解雇，只能流浪到其他地方去，看看有沒有其他領主會收留，要不然就只能領帝國的糧食，就那么活著而已……”
這一點伯納德倒是知道，微微點頭：“的確，不過抱歉，我還是不能把工作餐給你，這是領主的規(guī)定，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p> 角都要哭了：“你們還要怎么樣嘛！又不殺我，又不放了我，還給我喝那種讓人渾身沒力氣的毒藥，不給我吃肉，還要天天讓我說帝尚的事！”
“你們真是惡魔，是魔鬼！比牧羊人教會還要惡毒！”
遠處傳來一個咳嗽聲。
“看起來你精神不錯?！?p> 那位銀發(fā)領主踱步走了進來，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狼狽的角：“這些天我已經(jīng)調(diào)查了你的身份，就是一個普通帝尚武士，六級血脈，沒有什么靠山，還經(jīng)常被蒙哥馬利拖欠報酬……”
角這時候已經(jīng)忘了到底是不是自己口述的，只是拼命點頭：“對啊，我又不是什么勛爵，也沒有什么大人物后臺，你們就給我一口肉吃，又不會少什么?！?p> “不，會少一塊肉?！?p> 銀發(fā)領主認真地說：“別說一塊肉，一顆土豆，就是一碗水都有它自己的用途，我這個人從不浪費。自己人，都好說，敵人嘛，那就牢飯待遇?！?p> 角癱坐在石頭床上，整個人有些崩潰：“我說了，我只是蒙哥馬利的一個隨者，只是替他做事，拿他報酬的……除非是血脈近親，帝尚之間沒有你們想的那么近，互相之間明爭暗斗多了去了?！?p> “我這輩子都沒有被這么對待過?！?p> 這位殺手雙眼失神，用手捂住臉：“早知道留在帝國，領帝國的肉就好，我過來干什么，肉也沒了，人也走不了，還渾身沒力氣，天天被關在牢里……”
“規(guī)矩不能不遵守，否則人人都破規(guī)矩，怎么來互相保障？”
銀發(fā)領主一臉森嚴，而后一秒鐘又變得和藹：“不過，我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讓你能夠緩解眼下的狀況?！?p> 角眼里閃過光彩：“什么辦法？”
“以萬星之主之名起誓，自愿加入瓜里亞島，接受瓜里亞島領主府的獎懲管理安排，不可以背叛瓜里亞島，你自然就是我們自己人了?！?p> 角臉皮直抽。
以“萬星之主”名字起誓對帝尚一族非同小可，即是讓萬星之主見證自己的承諾，一旦違背，會遭到造物主的神力懲罰，輕者當場暴斃，重者沉淪火獄，不得往生。
可都到這個地步了，起誓就起誓吧。
角一秒鐘做出了決斷：“我，帝尚一族武士，六代血脈，角，以無所不知的萬星之主大人起誓，自愿自愿加入瓜里亞島，接受瓜里亞島領主府的獎懲管理……”
誓言完成后，角身上的“火眼”神紋剎那間仿佛要燃燒起來，這既是起誓后一個正常反應，通過神紋進行銘記刻入身體。
“既然已經(jīng)是自己人，那肉肯定是有的?！?p> 銀發(fā)領主拍了拍手，后面有人拿了一個盤子過來，上面擺了一整塊牛肉，一塊小羊排，還有一尾烤得油漬漬的魚。
“那么再做一個自我介紹，我是瓜里亞島領主，朱翟，從今起，角，你就是瓜里亞島研究中心第二個成員?！?p> 朱翟指了指旁邊：“伯納德，是你的直屬上司?！?p> “是，明白，我懂?！?p> 角根本聽不進去，他抓起盤子上的肉就是狼吞虎咽，吃得滿臉是油。
愛誰誰吧，只要有肉吃就成……就當在這個島上接受帝國的救濟糧。
距離此地極遠的東海行省。
“大人，角已經(jīng)失蹤了兩個月，估計……兇多吉少。”
手下有些不安地匯報。
蒙哥馬利卻是露出智珠在握的笑容，寬大的手掌摸了摸膝蓋：“很好，很好，又給我省了一枚星珠，恰好兩年到期，一枚星珠兩指圣水都不用付他了，殺手嘛，就應該殺了人就去死。”
“哈哈哈哈！”
“反正不論是他還是那個小領主，誰死了都對我是好事?！?p> 這位領主捏著一枚星珠，輕輕在上面吹了一口氣：“不過看來那領主的確有點本事，能夠操控食珠獸干掉角，倒是一個很好的磨刀石?！?p> 他問手下：“你給我統(tǒng)計一下，今年還有哪些武士即將支付酬勞？”
手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答：“大人……這個，沒有了，最快的也是明年初?！?p> “明年初？那給我弄個名單出來，明年初再派個人去那個島……叫什么來著？瓜里亞島，對就那，讓那個領主給我處理多余的人手，養(yǎng)著真是浪費星珠！一個個光拿錢不干事！都是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