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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刀記

第三十九章:月光寒(一)

千刀記 墨問乾承 2055 2019-08-31 22:03:36

  第二日一早,眾人便拾掇拾掇再度啟程了,還是一樣的枯木爛路,一樣灰蒙蒙的天空,一樣的車隊和末尾那前后不一的馬匹。

  不太一樣的是車隊方圓三里之內(nèi)多了一個飄忽不定的白影,只不過沒人發(fā)現(xiàn)這點不一樣罷了。

  經(jīng)過一晚上的相處,并沒有使穆子懷與眾扈從的距離拉近多少,但是關(guān)于他的議論聲倒是少了不少——齊吞麚在吸引眼球這方面著實比總耷拉著眼皮默不作聲的穆子懷強的太多,貫徹了高調(diào)做人,絕不做事的原則,在收拾營地時與同行的扈從又發(fā)生了口角。盡管沈燁及時出現(xiàn),但齊吞麚一掌還是沒有收力,直直地拍向與他爭執(zhí)的那個二十出頭的年輕扈從。

  相隔較近的羅士寶倒是一眼看出了這一掌的掌風(fēng)絕非這七品的年輕扈從所能接下的,心頭一驚,正欲趕上前替那年輕人擋下一擊,卻無奈動作實在跟不上腦子的想法,只夠邁出半步。

  眼看那滿面驚愕的年輕扈從就要硬抗這一掌,卻有另一人從后閃出,閃電般與齊吞麚對了一掌,雙雙倒退數(shù)步,駭?shù)哪悄贻p扈從不知所措。

  來者正是林信廳,對完一掌后他也是滿臉的訝異,怎么也沒想到這與穆子懷年歲相當(dāng)?shù)纳倌昃挂彩莻€五品武夫!且那掌風(fēng)之中所帶的勁力在林信廳手掌中如同野獸一般橫沖直撞,整個小臂都十分難受,這是部分內(nèi)家武夫招式獨有的特點!若是一個內(nèi)家武夫,那么這個少年的身份絕不簡單。

  林信廳錯愕之余,壓下小臂的不適,冷眼而對,“我的部下做錯什么了,要你這五品武夫下如此重手!”

  齊吞麚手臂同樣酸麻,外家五品武夫的一掌也絕不是那么輕易能夠化解的,遮掩住顫抖不止的手掌冷哼一聲就轉(zhuǎn)頭上馬,不多做任何解釋。

  林信廳不依不饒,右手已握在刀柄之上,左手成爪,追上去偏要上前討個說法。

  二人于馬上馬下又交手數(shù)個回合,都難討到便宜,林信廳握住刀柄的右手已有青筋暴起,若不是沈燁及時喊停,只怕那把明晃晃的長刀便要拔出,將昨晚吹的牛付諸于現(xiàn)實。

  “都住手!成何體統(tǒng)!”聽聞這帶著鼻音的喝聲,林信廳略作遲疑,還是退了兩步。

  沈燁喊退林信廳后,又對著少年冷聲道:“若是你不想跟著我,回去就是了,不要在這里胡攪蠻纏。”

  齊吞麚不再吱聲,騎著馬轉(zhuǎn)過頭去,卻沒有離開,只是表面妥協(xié)后的眼底里又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陰狠……

  車隊照常進發(fā),在考慮到馬匹疲勞的情況下盡力前行,一上午行不了多少路,大約行進二十里左右時間就已經(jīng)來到了正午。車隊放緩速度,林信廳吆喝了一聲,下了馬車分發(fā)起了干糧,那吆喝聲不如昨天的興致高,大抵也是對自家老爺對自己的約束感到不滿。

  對此穆子懷倒是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tài)度,騎著馬跟著車隊后默默翻著書頁,一對耷拉著的眼皮也不知是在假寐還是在默讀。倒是本來有些疏遠穆子懷的羅士寶有意無意靠近了些,找個齊吞麚稍遠些的機會湊上前,壓低聲音道:“比起你來,那個錢大人身旁的少年更可惡些……”

  穆子懷默不作聲,對著書的腦袋隨著馬匹晃動著。

  羅士寶一對濃眉緊皺,瞥了一眼那在車廂中怒氣難消的年輕扈從,心中也是怨氣不淺,本就是江湖中人,此時看到自己身邊的人被一個外人隨意動手,又是那般倨傲的態(tài)度,自己內(nèi)心又怎能好受?于是大髯抖動著解釋道:“我也不是要借你來做替罪羊,你且放心……你我找個機會斷他一臂,給他些教訓(xùn),后果我來擔(dān)著就是!”

  穆子懷不知何意地看了羅士寶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不要去招惹他?!?p>  羅士寶一愣,眼神立即就冷了下來,毛發(fā)茂盛的臉上露出幾分譏諷的表情,冷笑道:“竟是個怕事之人,倒是羅某眼拙了?!?p>  對此穆子懷并未解釋,出于好意的提醒對于此時的穆子懷而言已是還了無意辱他的人情。

  正好這時林信廳帶著干糧來到了最后一節(jié)車廂,看了一眼緊湊的二人,沒有多言。

  ————————

  車隊不緊不慢的行進著,對比起遙遠的路程與偌大的密林就同龜爬沒有什么區(qū)別。這一路上并無事發(fā)生,無風(fēng)吹拂,木也沉寂,就連林中之鳥都選擇了沉默不言。

  從正午吃過干糧后穆子懷就不再翻書,也不像昨日那般閉目打盹,一雙耷拉的眸子微微掀開,不斷地打量著四周。

  未時三刻起,穆子懷御馬上前,來到第一節(jié)馬車的身旁,問那充當(dāng)馬夫的林信廳:“林管事,此處距離北捱關(guān)還有多遠?”

  林信廳心里默默地計算了一下,回答同時有些不解道:“大約還有一百二十里,怎么了?”

  在馬車內(nèi)的沈燁也掀開簾子,帶著濃濃的鼻音問道:“小友何事?但說無妨。”

  穆子懷搖了搖頭,轉(zhuǎn)身離去。心中暗道:“但愿是我想多了?!?p>  緊接著在二人不解的目光下回到了車尾,林信廳略有些警覺,趕忙以一對虎目掃視四周,然而一切無奇,并無特殊的地方,于是二人相視一眼,雖有疑惑但還是得繼續(xù)趕路,只能說林信廳從此時起便開始多留了一個心眼。

  回到車尾的穆子懷則變得更加沉默,緊了緊所背之傘,隨著嘚嘚的馬蹄聲跟進著。

  隨著時間的推進,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倒也沒有多晚,而是本就灰蒙蒙的天在申時也亮不到哪里去。

  林信廳看了看天空,暗罵了一聲,又對著面前的馬兒屁股連揮了幾鞭,期翼著能多行進幾步路,今天能趕得路比起昨日恐怕還得再短些,如此拖沓能否在小年之前趕回去還是另一說。

  天色的昏暗也為車隊蓋上了一層低沉的面紗,扈從們都昏昏沉沉的,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南方,恨不得馳馬而歸,立即與家人團聚。

  至于車隊以外的事物也在這漸暗的環(huán)境中變得神秘、詭異,讓人內(nèi)心難安。

  再行了不到五里路,穆子懷下馬步行,從地上捻起那些松軟的泥土,揉搓成塵,臉色略顯陰沉。

  五日前鄴城車馬喧囂,幾十個車隊從南門而出在官道駛過,那時正值化雪時間,土地濕潤粘稠,最易留下車轍,近日又無大風(fēng),這一路上竟是難見泥印。別人不知道,穆子懷可是清楚董墨笙先行南下目的為何,就算不如意料之中的那般肚餓難忍的賊寇前來打劫,他也定會去找那些土匪窩點,自行拔寨,卻連一點趕入山林的痕跡都未曾留下,遠觀也難以望見打斗留下的尸身,董墨笙可沒那閑工夫殺了人還能幫著埋了。

  那么到底是誰收拾了這些痕跡?

  收拾痕跡的人又是何居心?

  只怕不是什么怕打斗留下的尸身血跡、刀劍槍兵會嚇哭孩童的破爛理由,而是有人刻意不想讓他們這隊人看到尸身,引起提前的警覺!

  穆子懷面沉如水,正欲出聲提醒戒備,就在這時,靜謐的密林上空傳來一聲清脆嘹亮的鷓鴣鳥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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