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鮫人之歌
“放心好了，現(xiàn)在傷勢恢復大半了?！?p> 舞木努力盤膝坐了起來，頓時身體上剛剛結(jié)巴的一些部位滲出了鮮血，舞木疼的“絲絲”倒吸一口涼氣，可是他依舊坐了起來。
“那夏末之應該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吧，金骨應該是安全的?！蔽枘拘闹邪档?。
而此時耶玉群島的北方，成功逃出的金骨已經(jīng)和羅天凌匯合，但他們過得并不太平。
雖然海蜃樓下令海牙不必與羅天凌糾纏，但是江靖路早已在碎星島外等著羅天凌了，他的南楚艦隊在龍吟號沖出蓮花建筑的瞬間，便將其包圍了。
黑色大船毫不猶豫地向南楚艦隊的包圍圈沖了過去，龍吟號咆哮著推開海水，桀驁的龍吟旗在海上狂舞。
面對不遠處的六艘戰(zhàn)船，巨大的龍吟號不退反進，海盜們紛紛拿起武器，貼在船舷的下方隨時準備接舷戰(zhàn)。只有羅天凌沒有拿武器，他的手里攥著一個拳頭大小的貝殼，正站在龍吟號高聳的桅桿上。
那貝殼不是普通的海貝，而是羅天凌在萬寶大會上拍賣來的鮫螺，同樣也是他等了數(shù)年的東西，但他把鮫螺送給了金骨，多虧了金骨及時趕到，他才有把握帶著龍吟號沖出南楚艦隊的包圍。
再次拿起它的時候，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仿佛他又重新回到了遙遠的歸墟之地，與季連城初識。
鮫螺上面鏤空了十二個小孔，每一個小孔的大小又不一樣，這樣的構(gòu)造下，這塊小小的鮫螺，能夠演奏出上千種不同的聲調(diào)。
鮫人的音律不同于大陸，大陸上只有宮商角徵羽五個音階，而鮫人光是音階就有十二個，更不用說還有上千個完全不同的音調(diào)。雖然很多音調(diào)聽起來差不多，但鮫人們卻能夠明顯地聽出差異性，他們在音律上的造詣，要遠遠超脫于華夏大陸各種族。
因此，沒有多少人能夠聽懂鮫人的歌聲，更沒有人能夠用鮫螺來模仿鮫人的音律秘術(shù)，人族最多只能利用它的一些簡單音節(jié)來達到驅(qū)趕魚群的作用，所以大大低估了鮫螺的價值。
但羅天凌不一樣，正是由于他跟鮫族之主季連城的相遇，讓他學會了這種復雜的樂器，他不惜花費重金從典萬寶大會把它買到手，除了要送給金骨，還有緬懷自己的過去，但南楚的人這么快就動手了，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龍吟號很快就被南楚艦隊包圍了，與此同時，不計其數(shù)的海盜也紛紛加入了追捕羅天凌的行動之中。羅天凌主動把船開到敵人的包圍圈中，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巨大的龍吟號不一會兒便被南楚艦隊的戰(zhàn)船和各式各樣的海盜船圍了個水泄不通。
海上突然起風了，在獵獵的風聲中，各色的旗幟旗迎風招展，圍繞著龍吟旗露出兇惡的獠牙。在這片無法地帶中，想要證明自己，沒有什么事情能比殺了北海之王羅天凌更有說服力。誰都想斬了這條惡龍，爬上那個早就已經(jīng)血跡斑斑的王座。
羅天凌只是靜靜地站在最高處，他輕輕地把鮫螺放在嘴邊，手指按住第一個孔，吹響了第一個音節(jié)。
沒有人知道他想干什么，不少人甚至嗤笑起來，難道被數(shù)千人圍困在大海，堂堂北海之王還有閑心在這里演奏？
緊接著，鮫螺的音調(diào)直轉(zhuǎn)而下，剛剛還算得上優(yōu)美的旋律，轉(zhuǎn)眼間就像鬼哭一般席卷整片大海。羅天凌把船開到碎星島的中心，停駐在碎星島整個大陣的陣眼上，猛然間，海周圍的大鐘隨著鮫螺附聲而鳴，并將歌聲不斷放大，如同有一萬個戰(zhàn)士在每個人耳邊發(fā)出怒吼。
無數(shù)人紛紛倒下，用盡全力捂住耳朵，但那聲音根本擋不住，它透過手的阻隔，直接撞擊著腦海。那恐怕是他們聽過的最難聽的噪音，鮫人的歌聲不可抵擋地帶動著人們的情緒，讓他們不斷想到一些驚悚恐怖的畫面，以至于瘋狂叫喊歇斯底里，但龍吟號上的人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一道無形的屏障早為他們打開了，瑜縉云和金骨甚至于跟隨羅天凌征戰(zhàn)多年的海盜都吃驚地看著眼下這些近乎發(fā)狂的南楚戰(zhàn)士和海盜，隨著那些巨大鐘聲的敲響，他們的痛苦正在不斷地放大。
但最后的效果，卻不僅僅是這樣。
鮫族歌者能夠同時唱出四種聲部，這就代表著，他們在一段吟唱之中，至多能夠同時施放四種秘術(shù)。
羅天凌所吹響的，除了一段能夠影響人心智的秘術(shù)之外，還有一段特殊音律的倒置。這段音律如果正著演奏的話，能讓這片大海卷起巨大的旋渦，將巨大的蓮花從海中顯露出來。羅天凌的記憶力非常好，當鮫族歌者的歌聲在這片大海上響起時，他就已經(jīng)在記這些音調(diào)的位置了。
他非常清楚，如果把這段旋律倒著演奏的話，海水將在船底匯集，一道水龍卷會把蓮花擊垮。巨量的海水從天而降，將使海平面急速升高，海水與海水的撞擊還會引發(fā)難以控制的海嘯。通常情況下，鮫族歌者絕不敢做這樣的事情。但羅天凌并不在意海嘯，他要從這里沖出去，死多少人都無所謂，誰都別想攔住他。
一曲終了，羅天凌回到了甲板上。
“抓穩(wěn)了！”
一聲清脆的類似樹枝折斷的聲音從蓮花的下方率先響起，那聲音越來越大，也變得越來越深沉。蓮花的根莖終于無法支撐巨量的海水，就像失去了力量一般，巨大的花盤晃動著從上面倒了下來，像紙一般碎裂，墜入海底，高懸的海水從空中砸下，碎星島上脆弱的城市根本不堪一擊，房梁和墻壁瞬間被海水砸了個稀爛，周圍的房屋盡數(shù)被摧毀。
龍吟號身處蓮花的中間位置，隨著蓮花這道奇景的崩潰傾斜，它也獲得了沖出海盜包圍圈的推力，如一條咆哮的黑龍一般碾碎了無數(shù)小船，在不斷墜落的海水上收起了它的大帆。
猛烈的顛簸不斷地從船的下方傳來，早已做好了準備的龍吟號，借著蓮花墜落至底部時帶來的巨大沖力和海浪的翻涌向前飛躍。但別的海盜船就沒這么幸運了，他們根本沒有想到，蓮花這宛若宮殿的偉大造物會在頃刻之間分崩離析，在海水的席卷之下，無數(shù)的海盜船直接墜入了水中。
“關(guān)艙門！”羅天凌大聲喝道。
海水從天而降，直至最終拍擊在海平面上，巨大的反沖力把無數(shù)小船直接摧毀，而那些大點的船，則紛紛隨著慣性四散。龍吟號和那些船一樣，受控于自然的力量，在海水中沉浮。但龍吟號上，沒有人畏縮，也沒人害怕，他們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即便他們在海浪之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兩個宛若星辰的亮點，卻給了他們最堅定的指引。
那是羅天凌的眼睛！此時他的瞳孔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金色，在海的咆哮聲中，那道金色的流光如同燈塔，給了龍吟號上的所有人信心和勇氣。在那道光的注視下，龍吟號上的人瞬間就忘卻了痛苦，能做的事情只有一個，那就是活下去。
海面上已經(jīng)起了海嘯，巨大的浪潮從海的中心向四周擴散，把原本井然有序的碎星島砸了個稀爛。順著海嘯的流向，那艘黑色的大船乘著巨浪凌空而起，它吞吐著海水，如巨龍一般升空，發(fā)出類似于風暴一般的怒吼。而它的四周，是數(shù)百艘戰(zhàn)船的遺骸，它從船的墓地中爬了出來，帶著無匹的氣勢。在一片歡呼聲中，龍旗驟然升起，威猛的龍吟徽記在陽光下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羅天凌，他是北海之王羅天凌，當之無愧！海盜們高喊著他的名字，一鼓作氣沖出了羅天凌。
羅天凌沒有回頭看身后已經(jīng)被完全摧毀的碎星島，在去歸墟之地的路上，已經(jīng)沒有人能夠攔得住他了。
江靖路站在僅存的南楚主艦上看著遠去的龍吟號眼神冰冷，道：“不愧是北海之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