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忍一招得手,竟然也不追擊。原來他劇斗之后,也累得大汗淋漓,有些脫力。肥胖的身子不住地起伏,口鼻里不停喘著粗氣。他這時才認出來江玉霖,說道:“原來是你這小毛猴子,當日在江邊出言辱我,哈哈,今天落在佛爺手里,好讓你知道我的厲害?!?p> 江玉霖也笑道:“原來是你這胖和尚,當日在江邊沒砍下你的光頭,哈哈,今天落在小爺?shù)氖掷?,也好教你知道厲害?!彼焐铣鲅猿爸S,可身體卻緊繃著,時刻提防凈忍和尚突然發(fā)難。而凈忍和尚也站穩(wěn)身形,死死地盯著江玉霖的劍尖,生怕稍微一動,就被找出破綻。
于是兩人就這樣對峙著,誰也不敢輕舉妄動,都在暗自運功,爭取能夠盡快恢復(fù),好解決掉對手。江玉霖方才的身法和劍法都讓人眼花繚亂,此時停下身來,云芷容才看清他的臉,驚喜地說道:“小霖子?是你么?”她起先只看到來人的樣子似乎有些熟悉,但也想不到短短一年時間,江玉霖能有如此大的進步。
江玉霖正在全神貫注的運功,并不能顧得上分心說話,只朝著云芷容微笑示意。而風娘子此時已經(jīng)看明白了場中的情況,于是心意一動,笑著說道:“我只當凈忍和尚出身少林寺,又是羅漢堂的首座,該當有多大的神通呢?不料連一個毛頭小子都對付不了,難道是因為有些地方不行,氣息不夠通暢的緣故么?哈哈哈,當真有趣。小兄弟,你只管好好休息,這和尚沒有兩個時辰,是不能再跟人打架啦!”江玉霖心思活泛,聽得風娘子這樣說話,已經(jīng)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索性盤腿坐在地板上,把劍橫放在膝上,雙目微開似閉,打起坐來。
出身少林寺與身有暗疾乃是凈忍和尚最不愿提起的兩件事。平日里行走江湖,眾人都不愿意得罪他,因此這事情雖然江湖上人盡皆知,但也絕少有人當面提起?,F(xiàn)在凈忍苦戰(zhàn)江玉霖不下,又被風娘子出言嘲諷,直氣得氣血上涌,七竅生煙。只見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心想道:“這婆娘幾番出言侮辱,我若不報此仇,勢不為人。反正這里也沒人瞧見,倒不如先結(jié)果了這婆娘,李公子問起來,只說是她寧死不從罷了?!毕氲竭@里,他滿是肥肉的臉變得無比猙獰,運起所剩不多的力氣,一步一晃地向風娘子走去。
風娘子見這和尚的神色,知道他惱羞成怒,想要下毒手,情知有些不妙。不過她身子雖然虛軟無力,腦子卻轉(zhuǎn)的飛快,只見她昂首對著凈忍說道:“大和尚,你可是要殺了奴家么?要是奴家死了,你怎么向你主子交待呀?你那位主子,恐怕不是那么好相與吧?”其實風娘子并不知道凈忍和尚的主人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人心性如何,只是想到凈忍所說的那人年紀輕輕,便能夠役使這樣的高手,想來有著異于常人的手段,便橫下心來,賭它一把。
凈忍和尚聽了這話,果然怔了一怔,抬起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身子微微顫抖,不知該如何是好。風娘子悄悄向江玉霖瞥去,只見他坐在地上,頭頂冒出絲絲白氣,心想:“想不到這孩子的內(nèi)功竟如此了得,看來不消一刻便能制住這和尚啦。我得為他再拖延點時間?!?p> 于是她眼珠一轉(zhuǎn),又嬌滴滴地說道:“喲,大和尚,小女子不過跟你開個玩笑,何必這樣兇?”凈忍剛聽風娘子說話,驀然想起“李公子”的種種手段,正自猶豫不決,又見風娘子一瞬間又換了臉色,不禁有些呆了。風娘子見一計收效,便笑道:“大和尚,奴家思慮了這半天,才想到一件事情。早些年奴家的母親曾在洛陽白馬寺許愿,后來愿望成了,卻一直沒能前去還愿。我還是跟你去洛陽吧,也正好在佛前禮拜,了卻了這樁心事。大和尚,你容我收拾一下,這便啟程吧,你看可好呀?”凈忍笑道:“若早如此,何必白費這許多功夫?你們且收拾吧?!彼f話間,也瞥到江玉霖頭頂?shù)陌讱?,才恍然明白江玉霖在偷偷行功,而風娘子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想到這里,這和尚怒道:“好哇,你這婆娘,佛爺我今天就要…”只見他右手再次抬起,向著風娘子頂門擊下。
另一旁的江玉霖眼看著情況緊急,而左臂經(jīng)脈被凈忍戳中后,真氣久久不能貫通,,只覺得那和尚的金剛指力實在霸道,留在他左臂處的勁力如同一道金鎖一般。他急運氣幾次,始終沖不破這道勁力,情急之下,卻又使出了那一招“天外飛龍”。只見他縱身躍起,右手一揚,長劍便化作一道白練,向著凈忍的腦門激射而去。
凈忍原本想先結(jié)果了風娘子的性命,再轉(zhuǎn)過頭來對付江玉霖。他此時見一道劍光飛來,只道江玉霖著急拼命,將長劍當作暗器擲出。笑道:“雕蟲小技,也在佛爺面前賣弄。”說著收回右手,伸指準備向劍脊彈去??蛇@招“天外飛龍”乃是黃山劍法的搏命之技,要知道尋常比劍,手中兵刃脫手可是極其兇險的事情,但這招劍法敢于將手中劍激射而出,可見自有八成命中的把握。普通的發(fā)射暗器,多以臂力、腕力、指力輔助內(nèi)勁,將暗器甩出,而這一招“天外飛龍”是以全身內(nèi)勁集聚于一處,將利劍彈射而出。故而有時暗器打出時帶著剛猛的勁力,但越遠則勁力越衰,江玉霖將拂云劍射出,卻是起初不甚迅疾,而速度越來越快。等寶劍到了凈忍和尚面前時,已經(jīng)是隱隱挾帶著風雷之聲。凈忍開始并沒有想到江玉霖這招竟有如此威力,等發(fā)現(xiàn)不對時,再行躲避已是來不及,只得手上加勁,硬著頭皮向拂云劍彈去。
其實這一招從江玉霖手中發(fā)出,到寶劍射到凈忍臉前,只不過電光火石之間的事情。只聽得“嗡”地一聲,凈忍和尚一指并沒有彈中劍脊,卻彈到了劍鍔之上,而這把劍也只是稍稍改變了方向,自他腦袋旁擦著過去,將他的半邊耳朵削了下來。
凈忍和尚慘叫一聲,抬頭看時,江玉霖已經(jīng)拾起長劍,再度撲了上來。方才這一招已經(jīng)令他心驚膽寒,哪里還敢再斗,當下也顧不得疼痛,連滾帶爬的逃出了聽浪館。
殊不知江玉霖發(fā)出那一招“天外飛龍”后,也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方才不過虛張聲勢,看到凈忍和尚逃走,也軟軟地坐倒在了地上。一旁的云芷容“啊”地一聲叫了出來,連忙跑上前去扶江玉霖,只是她服了凈忍的迷藥,藥效為散,身上并沒有力氣,反而沒江玉霖壓倒在了地上。她俏臉羞得通紅,輕聲問道:“師弟,你不要緊罷?”
江玉霖擺擺手,說道:“我無妨,只是有些脫力罷了。今天當真是僥幸,若是那個黑著臉的道人也在,我們只怕都要折在這里。”接著他又看向風娘子,說道:“風大娘,那和尚的幫手不知尚在何處,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帶著各位姑娘速速離去吧?!憋L娘子點點頭,吩咐各女弟子趕快離去。一行人都沒有力氣,只是互相攙扶著,連金銀細軟也全部丟棄,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這聽浪館。
出了大門,面對著的便是茫茫大江。江玉霖問道:“前輩,不知你們有什么打算,我好護送你們前去?!憋L娘子從懷中摸出一支竹哨來,說道:“護送到不必,你只幫忙用這根哨子用力吹三個長音,再吹三個短音?!?p> 六聲哨響過后,一只小船緩緩地從東北邊的蘆葦蕩里駛了出來,劃船的姑娘用青灰布手帕包著頭,是普通船娘的打扮。小船駛近,一行人上了船,風大娘才說道:“我們在城西南的村子里還有一處落腳點,那惡和尚應(yīng)該不知道,好啦,今天多謝你出手相救,我們就此別過?!苯窳剡@才反應(yīng)過來,只因自己方才說了“護送”兩字,惹得風娘子心下不快。早知道風娘子性子古怪,極其要強,從不肯向人求助,但江玉霖乍見云芷容,怎么舍得分開,況且風娘子一行人武功未復(fù),處境仍是十分不安全。
于是江玉霖輕輕跳上小船,說道:“晚輩和那惡和尚打斗了半日,口干舌燥,不知道能否到前輩處討杯茶喝,有些事情也好向前輩請教。”風娘子眼睛里這才流露出一絲笑意,說道:“既是如此,你便來罷,我那兒還帶得有今年的新茶?!苯窳卣诡佉恍?,趁著風娘子不注意,朝著云芷容做了個鬼臉。
小船沿著長江溯游而上,那劃船的姑娘顯然也身居武功,撐著這么一條小船在這長江上行走,并不顯得吃力。很快小船劃進了一條小河,這里水道繁復(fù)縱橫,那姑娘卻熟門熟路,駕著小船輕快地向上游而去。
船艙內(nèi),風娘子笑著說道:“你這小伙子功夫可真是不錯,當時見你可沒有看出來?!苯窳氐溃骸叭际怯^云前輩教導(dǎo)有方,晚輩只不過依樣畫葫蘆罷了?!憋L娘子又道:“嗯,不錯,你倒是謙恭有禮,不像那老牛鼻子,整日牛氣沖天的,不知道在牛些什么。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p> 江玉霖聽得風娘子如此評價觀云道人,險些笑出聲來,但他仍保持著恭敬的姿態(tài),說道:“晚輩姓江,名玉霖?!?p> 風娘子點頭道:“現(xiàn)在像你這樣人品武功的年輕人可不多了,怪不得小容每天記掛著你。”一旁的云芷容聽了,羞得將臉頰轉(zhuǎn)了過去。
江玉霖輕輕咳嗽一聲,說道:“前輩誤服了那惡和尚的迷藥,身子不打緊么?”風娘子說道:“不要緊,我剛又運功查探了一番,真氣已經(jīng)能夠微微凝聚。想來那和尚想帶我去向主子邀功,并不敢真的傷了我等,只是教我無力反抗罷了?!?p> 江玉霖道:“那便好,我聽聞那和尚此次前來,殘害了不少良家女子,真是可惡!”
風娘子道:“我便是專門為了此事而來,這幾日正在探聽那和尚的行蹤,卻不知他怎地悄悄跑到了我們身邊,反而著了他的道兒?!?p> 江玉霖道:“卻不知前輩接下來準備如何打算?”
風娘子柳眉一豎,氣哼哼地說道:“哼,這沒卵子的肥和尚,總得給他點顏色看看,好教他知道老娘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