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女未及笄,綽約惹人憐
江玉霖躍出窗戶后,循著聲音,拐進一條小巷。
他將身形隱在暗處,定睛看時,原來是幾個奴仆打扮的漢子,兩個提著燈籠,還有兩個正在拉拽一個小姑娘,剩下的三四個人則在一旁嬉笑。那小姑娘扎著雙髻,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滿是驚慌的神色,可不正是昨天晚上那小姑娘——玉娘么?玉娘人小力弱,哪里拽得過兩個大漢,眼看著被他們反綁了雙手,嘴里被塞了一塊破布,兀自“嗚嗚”地出聲,眼睛里噙滿了淚水。
見到這情形,江玉霖雖然惱恨玉娘把他騙進妓院里,但終究不忍心看著一個小姑娘被幾個男人欺負,于是躬身撿起一粒石子,瞄準(zhǔn)一個漢子的腦門彈去。他彈這一下并沒有用太大的力氣,但那漢子的腦門也登時紅腫一片,高聲喝道:“是哪個不要命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活的不耐煩了么?”旁邊的幾個漢子也提著燈籠,朝他藏身的地方走來。
江玉霖雙手抱著劍,笑嘻嘻地從暗處走出來,說道:“如此江風(fēng)月色,諸位怎么能唐突佳人,作此焚琴煮鶴之舉呢?”幾個奴仆聽得一頭霧水,不知此人突然冒出來說些不著邊際的話,究竟是什么路數(shù)。那個被石子打了頭的漢子最先反應(yīng)過來,放開了玉娘,走到江玉霖臉前,鼻尖都快貼到了江玉霖的鼻子,說道:“小子?是你丟石頭砸的大爺我么?”
江玉霖笑道:“是便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漢子滿臉橫肉,兩條眉毛一豎,說道:“若不是你就快些走開,莫管大爺?shù)拈e事。倘若是你干的,就乖乖的給大爺我磕三個響頭,再送上那么些銀子,嘿嘿,大爺我一高興,說不定就饒了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子!”
這時被綁在后面的玉娘也認出了江玉霖,便停止了掙扎,朝著江玉霖擠眼睛。江玉霖看到這小姑娘的表情,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便說道:“若小子我不肯給大爺您磕頭呢?”
那漢子竟也笑了:“哈哈,有點兒意思。在這金陵城里,敢跟大爺我這么說話的,你可是頭一個!小子,你是仗了誰的勢?”
江玉霖心想,反正長夜無聊,倒不如陪這幾個憨人玩一玩兒,便也學(xué)那漢子說道:“哈哈,有意思。在這金陵城里,敢跟我這么說話的,你也是頭一個,小子,你又是仗了誰的勢?街巷之中強搶民女,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
那漢子被江玉霖問的向后退了一步,又提著燈籠打量江玉霖。只見他雖然年紀(jì)輕輕,又氣度不凡,但穿著一件破舊道袍,并不像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便笑道:“哈哈,王法?老子就是王法!大爺們干事,輪的上你這小子來打聽么?弟兄們,給我打!”
那漢子一聲令下,幾個惡奴手執(zhí)棍棒,便朝著江玉霖沖來。而江玉霖不慌不忙,笑嘻嘻地嘆道:“唉,若是動手,那可就太沒趣了?!彼麞|走一步,西走一步,如同花叢中游戲的蝴蝶一般,幾個大漢的木棍連他的一片一角都沒有沾到,反被他繞到了玉娘身邊。只見到白光一閃,綁在玉娘身上的繩子便已經(jīng)一截一截地掉落在地上。
江玉霖把玉娘擋在身后,說道:“我不想傷人,幾位從哪里來,便回哪里去罷。”
那為首的漢子也丟了燈籠,接過一根木棍,邊向江玉霖走邊說道:“好小子,倒也還有兩下子,今天大爺我就讓你見識見識……嗚!”原來他走到江玉霖三尺遠時,揚起手中的木棍,卻只覺得眼前一黑,嘴里被塞進了一塊破布,正是方才塞著玉娘的那一塊。而江玉霖已經(jīng)拉起玉娘,站到一丈開外。玉娘拍著小手,用清脆的嗓音叫道:“哈哈,讓你吃老娘的口水,呸呸呸!江道長,你可真厲害!”
江玉霖一把捏住玉娘粉嘟嘟的小臉蛋,說道:“哼,原來你還記得我叫什么。你可別得意的太早,咱倆的賬還沒算完呢!”玉娘訕訕地笑道:“嘿嘿,嘿嘿,江道長,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跟我這孩子一般見識什么呢?我,我那不是有苦衷的嘛,嘿嘿,喲,疼!”聽到她說疼,江玉霖放開了捏著她臉蛋的手,只見她捂著腮幫子,又是一副淚眼汪汪的表情,說道:“哼,這么大的人了,就會欺負小孩子!有種你欺負他們幾個呀!”
江玉霖笑了:“他們幾個跟我沒仇沒怨,我欺負他們干嘛?倒是那位大哥還被我打了一石子呢”,說著又朝那漢子說道:“哈哈,大哥,小弟我在這里給您賠不是啦!”
那為首的漢子平日里定是驕橫慣了,此刻猛地吃了虧,早羞得滿臉通紅。又看他們兩個有說有笑,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把掏出嘴里的破布,招呼其他人又沖了上來。
江玉霖嘆道:“唉,為什么這些人非要找著跟我打呢?大家和和氣氣的不好么?也罷,也罷,正好有些事情要問問你們?!?p> 只一個回合的功夫,江玉霖一手拉著玉娘,向這群惡奴沖去,身形交錯間,幾個人都已經(jīng)捂著肚子趴在了地上。
江玉霖又站到那為首的漢子面前,說道:“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你們是仗著誰的勢了么?”
那漢子趴在地上,仍咬牙道:“哼哼哼,好小子,馮大學(xué)士府上的人你也敢打,哈哈,小子,你給老子等著,只要你在這金陵城一天,總沒你的好果子吃!”
江玉霖沉吟道:“馮大學(xué)士?馮延巳么?這老小子把持朝政,只怕對鄱陽湖用兵,也少不了他的摻和!”想到這里,不禁怒從心來,拂云劍“錚”地一聲出了劍鞘。但他仍記著觀云道人“不可輕易殺人”的戒令,又想到凈忍和尚還在暗處,不想暴露了自己,又還劍入鞘,說道:“哼,今天暫且饒了你們幾個,可別再犯在我手里?!?p> 那漢子卻以為江玉霖怕了“馮大學(xué)士”的名頭,從地上爬起來,恨恨地說道:“好小子,大爺我記住你了,你這份‘恩情’,呵呵,改日我一定好好報答!”說罷幾個人都爬了起來,霎時間走得干干凈凈。
江玉霖見那幫人走的遠了,才轉(zhuǎn)過頭來,對玉娘說道:“小姑娘,他們都走啦!現(xiàn)在該說說咱倆的事兒啦!”
玉娘方才見江玉霖拔出劍來,又還劍入鞘,臉色幾度變化,又想到他既然肯救自己,就斷然不會下毒手,眼珠轉(zhuǎn)了幾轉(zhuǎn),說道:“咱倆的事?咱倆能有什么事兒呀?你這小道士,不好好守清規(guī),卻想著來糾纏姑娘我?哼哼!”
江玉霖被他說的不禁一愣,問道:“這,你這是什么話?”
玉娘察言觀色,看到他這表情,接著說道:“你說什么話?哼!這大半夜的,我一個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跟你這臭道士在街上拉拉扯扯,要是讓人看見了,這可怎么辦呀?”
江玉霖臉上一紅,便放開了玉娘,縮回手去。
不料玉娘卻嚶嚶地哭道:“我從小沒了爹娘,被人賣到這妓院里…嗚嗚嗚,我一年吃不了一頓飽飯,還要被媽媽罵,被龜奴欺負,如今連你這小道士也來欺負我,我,我倒不如死了算啦!”說著便一頭向身后的院墻撞去。
江玉霖見狀,趕忙一把拉住她,柔聲道:“好了,是我的不對,我跟你賠不是啦!唉,你也是個可憐人。夜深了,我送你回家吧。”
“家?我哪里還有家???江道長,我求求你,你可千萬別把我再送回那個妓院里去了,我好不容易逃出來,我…”玉娘緊緊地拽住江玉霖的衣袖,臉上都是惶急的神色。
江玉霖嘆道:“唉,可我一個大男人,上哪兒去安置你呢?唉,我就住在附近的一家客棧,要不你先去那里休息一晚上,等天亮了再做打算。”
可玉娘卻又癟著嘴說道:“人家才不要到你這臭道士的臭房子里去睡!折騰了這一晚上,我快餓死啦!要不我們?nèi)コ渣c東西吧!”江玉霖雖然智計百出,可對這古靈精怪的小姑娘,可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只得跟著她來到昨天的夜市。
玉娘人雖然小,但胃口卻一點兒都不小。她連著吃了三大碗湯餅,才滿足地拍了拍肚子。江玉霖問道:“玉娘,那馮延巳府上的人,干嘛要抓你???”
玉娘嘆道:“唉,能為什么呢?跟你說啊,別看我年紀(jì)小,知道的事可是不少。那家妓院就是馮大學(xué)士的產(chǎn)業(yè)。今天傍晚,哈哈,要說今年也是稀奇,你說這出家人,怎么都扎著堆兒地往那種地方跑???”
江玉霖臉一紅,沒有理會,說道:“今天傍晚怎么了?”
玉娘瞥了他一眼,又接著說道:“今天傍晚呀,妓院里來了個矮胖和尚,昨天是臭道士,今天是臭和尚,可不這出家人…”
江玉霖一聽“矮胖和尚”,眼睛一亮,趕忙問道:“矮胖和尚?什么樣的矮胖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