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投石入清潭,激起千層浪
次日清晨,江玉霖早早起來,換了一身精干勁裝,提了拂云劍,進了聚義廳,見方存孝和云芷容已經(jīng)早早到了。
云芷容今天也換了一身打扮,只見她換了一件月白色的圓領(lǐng)窄袖長袍,一頭烏發(fā)在腦后扎成一個馬尾,也提著一把劍,看著英姿颯爽,精氣煥發(fā)。方存孝卻還是昨天的那副打扮。
見到江玉霖進來,方存孝說道:“師弟,昨天休息的可好?”
江玉霖點點頭,方存孝又說道:“昨天交待的可都記好了?待會兒見機行事?!?p> 江玉霖應(yīng)了一聲,與云芷容交換了一個眼神,便站在大堂頭把交椅的背后。
方存孝整整衣服,負手站在堂上,示意門口的嘍啰擊鼓。
又是三通鼓過后,眾頭目一一走進大堂,按照座次坐定,方存孝環(huán)視一周,見人都到齊了,便說道:“今天方某叫諸位來,乃是有一件大事相商。若各位有什么意見,但請直言無妨?!?p> 見眾人都點頭答應(yīng),方存孝又說道:“一年前我龍神山總舵遭到官兵襲擊,先師不幸遇害,部眾也多離散,水寨元氣大傷。我方某人能在此地重建總舵,聚起來如今這許多人馬,全仰仗各位的支持與信賴。然而方某不度德量力,僭忝這總舵主的位子一年有余,如今想來我文才不足以讓各位兄弟衣食飽足,武功不足以與天下英雄一爭長短,坐這頭把交椅實在是于心有愧?,F(xiàn)在我想把這總舵主的位子讓出來,不知道各位心里可有合適的人選?”
眾頭目們聽到他突然提出要讓出總舵主的位子,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在互相看了一會兒后,眾頭目們發(fā)覺方存孝一臉真誠,不像是在作偽,于是紛紛商量起來,聚義堂上一時人聲嘈雜。而方存孝也并不著急,仍站在大堂正中,微笑的看著眾人。
商量了好一會兒,那白須白眉,紫紅色面皮的胡長老站起身來說道:“總舵主,大伙兒跟著你一路從鄱陽湖來到這里,沖的就是你為人仁義,又有擔(dān)當(dāng),能帶著弟兄們奔個前程。這一年多來您的功勞大伙兒都是有目共睹的,您現(xiàn)在說不當(dāng)總舵主了,豈不是把全寨的兄弟們都丟下了?”
方存孝繼續(xù)微笑說道:“胡長老,我只是不再坐這總舵主的位子,又不是要離開水寨。等辭了總舵主的職務(wù),存孝仍是水寨里的一個小卒,仍可以為水寨出力的嘛?!?p> 胡長老眨了眨綠豆般的小眼睛,捋著自己的白胡子說道:“這,這…存孝啊,這,本來嘛,云老幫主在世的時候,大家都唯他老人家馬首是瞻,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F(xiàn)在他老人家不在了,咱們水寨里論武功,論聲望,自然首推你啦!我老頭兒一直看著你長大,你是什么為人大伙兒還不放心么?你就踏踏實實地當(dāng)你的總舵主吧!”
方存孝聽著白胡子老頭兒雖然是在勸他不要讓位,但句句都暗藏著倚老賣老的意思,便道:“胡長老,您這話可不對了。論武功,您和張長老都在我之上,論輩分,自然也是以您二位為尊。依在下之見,這總舵主的人選,不如就從您二位之中選出如何?”
那披頭散發(fā)的精瘦老者見他這么說,跟旁邊的人低語了一句,說道:“總舵主,您這話可是折殺老朽了。您是不是覺得昨天處置曹胡子的事情上,弟兄們駁了您的面子?這樣罷,咱們還按您昨天說的辦,把曹胡子杖責(zé)四十,留下堂下聽用如何?”他說著向曹胡子使了一個眼色,卻剛好被方存孝瞧在眼里。
方存孝故意裝作生氣道:“哼,張長老,你未免也太小覷了方某人!方某人向來說一是一,既然昨天的事情已經(jīng)揭過去,今天再拿出來說可就沒意思了?!?p> 張長老本想試探一下方存孝的意思,見他并不想提昨天的事,便說道:“是張某失言了,望總舵主恕罪。只是總舵主這位子實在事關(guān)重大,關(guān)系到全水寨上千號弟兄們的性命,實在應(yīng)該好好斟酌一下?!?p> 張長老剛說完話,他后邊一個兩撇八字胡的胖子說道:“我在水寨的日子算來也有十多年了,胡長老曾任水寨刑堂長老,一向秉公執(zhí)法,處事公允,深得兄弟們的愛戴。如果方總舵主執(zhí)意要退位讓賢,我楊某人首先推舉胡長老!”
方存孝早就知道這楊胖子一向跟胡長老不和,而跟張長老則過從甚密。此時見沒人肯出頭,便先把胡長老推上了風(fēng)口浪尖。于是笑道:“楊兄弟的話有道理,方某也覺得胡長老鐵面無私,定然能擔(dān)當(dāng)此大任,來來來,胡長老,就請您到這頭把交椅上坐了罷!”
胡長老大號叫做胡若青,早年間是兩湖之間的獨行大盜,后來被云見龍收復(fù),作了龍神山上的刑堂長老。而張長老張璧則是最早跟著云見龍創(chuàng)業(yè)的一批人之一,一直掌管水寨錢糧。兩人雖然表面上和氣,但心里早就互相不服,此刻胡若青見張璧的部下率先出頭,便說道:“總舵主,老朽當(dāng)年欽佩云老幫主的為人,才拜倒在他麾下,自甘效任犬馬之勞。至于這總舵主的位子,老朽可是從來沒有過非分之想,哈哈。不過我看張長老比我先入水寨,又掌管錢糧二十多年,對于水寨的每一項進出都了如指掌,若是另選總舵主,張長老自然是當(dāng)仁不讓的了?!?p> 張璧見胡長老又把皮球踢了回來,便說道:“總舵主,張某充其量也就是個帳房先生,執(zhí)掌整個水寨這樣的事我可是做不來的,您還是受累繼續(xù)在這位子上罷!”
方存孝心想:“這兩個老狐貍真是老奸巨猾,明明心里惦記這位子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可現(xiàn)在誰都不愿意先出這個頭,只得采取下一步計劃逼他們出頭了?!庇谑钦f道:“諸位,實不相瞞,方某人去年在潯陽與人交手,受了暗傷,功力已經(jīng)大不如前。近來又感覺精力漸漸不能集中,實在無力管轄水寨的大小事務(wù)。既然大家都不愿意當(dāng)這個總舵主,那么我說一個人選,大家看看可還行?”
眾人互相對視,都說道:“一切聽從總舵主安排?!?p> 方存孝心想道:“你們現(xiàn)在口口聲聲說聽從我的安排,可一會兒我說出來了,只怕你們沒有一個人會聽我的吧?!?p> 只見他轉(zhuǎn)身看向云芷容,說道:“諸位,云師妹乃是先師的獨身女兒,自小便生長在這水寨。依我看來,父死子繼乃是天經(jīng)地義,既然先師不在了,就由云師妹來做這水寨之主如何?”
他這話一出,堂下立刻又炸開了鍋,張璧看了一眼自己的黨羽,心想道:“哼,方存孝自己沒本事,只得推出一個女娃兒來上臺。這樣也好,到時候方存孝既然不是總舵主,也就不能事事指手畫腳,這嬌滴滴的小姑娘總要比他好拿捏得多。這堂上一半都是我的人,我大可順著他的意思應(yīng)承下來,反正往后這寨子里的事情,可不都得任我的擺布。”于是站起來擺了擺手,說道:“大伙兒靜一靜,聽我說一句話,云小姐既然是老幫主的獨生女兒,又是方總舵主的師妹,那么由她來坐這頭一把交椅自然是再合適不過了!張某人贊成這個提議?!?p> 而坐在他對面的胡若青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忙說道:“方總舵主,此事萬萬不可!實話說來,一來這水寨乃是眾兄弟們一同打拼出來的基業(yè),可不是云老幫主一個人的家產(chǎn)!我們這里又不是做皇帝,哪還有父死子繼的道理?二來云小姐一個大姑娘,跟我們這幫糟男人混在一起,行事可有諸多不便。三來弟兄們敬佩你方大俠的人品武功,認你當(dāng)我們的頭兒,可這小姑娘雖然說生長在水寨,但對水寨沒有尺寸之功,怎么就能輕易的當(dāng)上總舵主的位子!”
方才那楊胖子察言觀色,也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節(jié),便吼道:“姓胡的,你什么意思?弟兄們,咱們水寨當(dāng)下第一件要務(wù)是什么?那自然是為云老幫主報仇雪恨!所以由他老人家的親生女兒來主持大局,又有什么不對呢?這姓胡的見老幫主不在了,便想要欺負他的千金,我們可不答應(yīng)!”這邊他們的黨羽也跟著紛紛附和,口伐胡長老的言論。
而坐在胡長老身后的一個矮壯漢子卻說道:“總舵主,本來你們龍神山上的家事我們管不著。但現(xiàn)在進了水寨事情可就不大一樣了。你們都是鄱陽湖來的老人,記著云老幫主的情分,當(dāng)然我也敬重云老幫主的為人。但是現(xiàn)在水寨在江陵重建,我們追慕你方大俠的威名而來,若是方總舵主執(zhí)意要讓位給別人,我王建武只能帶著弟兄們另謀高就了!”
張璧又喝道:“王矮子!大膽!你要反出山寨么?”
王建武眼皮一翻,說道:“哼!總好過跟你這種面目諂媚,心里陰險的人一起共事!”
于是堂上的眾人基本上分成以張璧為首的龍神山舊人、以胡若青為首的后上龍神山的人和以王建武為首的新加入水寨的人三派,就是否當(dāng)立云芷容為總舵為題爭論起來。其中又有幾個頭目是新加入水寨卻不大服氣方存孝的人,蓄意在其中挑撥。
堂上眾人爭吵不休,一時間劍拔弩張,氣氛十分緊張。
而方存孝也并不制止他們,只是微笑地看著這些大小頭目就新總舵主的人選爭吵,心想道:“這幫人總算是上鉤了!”
果然,不出一刻,王建武這方因為人少,被張璧的人擠兌的無話可說,站起身來,憤然向門口走去。而楊胖子動作極快,閃身擋在了聚義堂的大門口,說道:“王矮子,你可是要散伙么?”
王建武抬頭看著楊胖子,說道:“道不同不相與謀,方總舵主,諸位兄弟,咱們好聚好散,王某人這就告辭了?!?p> 楊胖子卻突然拔出了腰間的佩刀,說道:“哼,咱們水寨自成立以來,還沒有誰敢叛變的。今天你要走,我手里這刀可不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