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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民江湖

第六十五章 答疑

小民江湖 茵陳佐酒 4042 2019-07-27 12:00:00

  是夜。

  天空山難得呈現(xiàn)出了皎潔的白色。

  潭邊,月影婆娑。

  龔行慎拖過一個馬扎坐下,時不時會驅(qū)趕幾下被太陽能燈吸引來的蚊蟲。

  像是所有人在為Erin孫讓道,莉莎不再跟屁股蟲似的圍著龔行慎,用甜膩的聲音喊著“叔叔”。張衢亨沒有滔滔不絕地和他聊些女人和肉食的話題。弗洛伊德一直很安靜,她習慣偷偷注視龔行慎,仿佛看一眼就少一眼。

  花蟲喜歡黏著龔行慎的原因是,他是首例服用了初代原生藥草的人?;ㄏx是個醫(yī)藥迷,經(jīng)常會給龔行慎抽血化驗,或者讓他試藥。如果將她放在科幻恐怖小說里,她一定會被塑造成創(chuàng)造不死族的邪惡科學家。

  柳別葉表現(xiàn)出了一名遇到名人的小老百姓應有的素質(zhì),討要過簽名,問了些經(jīng)常見諸報端的問題,就滿意地離開了。

  此刻,只剩下Erin孫。她心懷忐忑地走到龔行慎身邊坐下,竟然緊張得不知如何啟齒。

  場面一度尷尬了整整三分鐘,她才說了一句十分沒營養(yǎng)的話:“晚飯真好吃。”

  “哦,我加了油炸九香蟲的粉末?!?p>  Erin孫登時覺得喉嚨發(fā)緊,晚飯噴薄欲出。

  龔行慎連忙說:“騙你的?!?p>  又沉默了許久,Erin孫想起兩人在公寓里沉默的時光,忽然想到:抽支香煙或許可以緩解尷尬??墒?,自從追尋龔行慎的足跡以來,她連抽煙的閑暇都沒有,身上哪里來得香煙。

  最后,她才支支吾吾地說:“我來找你,你不介意吧?”

  “是我連累了你,哪有資格介意你來。”

  又是沉默。

  “我把你的竹劍弄壞了,只剩下劍柄了。不過不賴我,是華風流那個混蛋害的?!?p>  “沒事,回頭我再去山里砍一根?!?p>  “你是說它就是普通的竹竿?”

  “你能從里面看出金線么?網(wǎng)友就知道瞎猜,以訛傳訛就把竹竿當成神兵利器了?!?p>  “那你干嘛要把它藏在墓碑里?”

  “劍柄里有樣東西還蠻重要的,瓜兒要我保管著,在合適的時間交給合適的人。不過,我還沒想好交給誰,渡江時就遺落在江里了,沒想到最后居然到了你手里?!?p>  Erin孫聯(lián)想到夏千蝶所說的第二句預言,就驚奇地問:“紫微現(xiàn),是不是和那東西有關?!?p>  龔行慎點頭。

  “王八蛋!”Erin孫一拳擂在龔行慎的背上,“你還說不想把我卷進這場紛爭,假如我傻乎乎地拿著那樣東西,現(xiàn)在一定是眾矢之的?!?p>  “不會的,在你家時,我就把東西拿出來了。至于竹劍,本來就是留給你做紀念的。誰撿到是誰的,小時候玩騎竹馬,不都這樣么?”

  “我很好奇,夏千蝶來找你做什么?”

  “她想要繼承那樣東西,也就是紫微丹。”

  “果然是紫微丹,七殺、蜚廉、擎羊,這些名字在鴻派的紫微星盤中有所記載。隱士們說他們的道心應著星辰,我猜就是這個意思?!盓rin孫激動地說,“不過紫微丹不需要考慮服丹人的適性嗎?”

  “金丹并不見得都需要驗靈法來測試服丹人的適性,據(jù)我所知,至少有四枚金丹的傳承,驗靈法測不準,且無法被煉制出來。一個是霸王丹……”提起霸王丹,龔行慎表情沉重,“這枚金丹在隱士手中握了千百年,驗靈法根本測不出誰適合服丹。如果不是那九字預言,那這枚金丹早就被當作廢丹扔掉了。直到二十八年前,瓜兒出生,霸王丹主動放出異彩,飛到瓜兒身邊。即使不用驗靈法,隱士們也知道霸王丹主動選擇了瓜兒?!?p>  龔行慎從頸上摘下一個玉石吊墜,吊墜有嬰兒拳頭大小,可以看出這個吊墜其實是個玉盒。

  “二是紫微丹,象征王權(quán)。王權(quán)霸道,領袖群綸,往往以能者居之。誰服丹都可以,但服丹之人先要和紫微道心抗衡,勝了便成就紫微道心,敗了即刻入魔化成飛灰?!?p>  Erin孫猜到玉盒里一定是紫微丹,好奇地湊近去看,不想和龔行慎離得近了,一口熱氣呼在龔行慎領口。

  龔行慎不自在地往旁邊挪了挪,Erin孫恍然大悟,尷尬地坐正身子,臉微微紅地說:“那……那服用紫微丹不就是賭命嘛,我更好奇夏千蝶的目的了。”

  龔行慎搖頭說:“和紫微道心硬碰硬不是賭命,是送死。所以,紫微丹的正確服丹方法是奪位和禪讓,就是說從紫微丹的所有人手中奪丹或者紫微丹所有人贈丹。經(jīng)過這一環(huán)節(jié),紫微道心會認為有人超越了前任,對抗會減弱許多。夏千蝶從我手中接受紫微丹,相當于禪讓,很大可能降服紫微道心。”

  “你是紫微丹所有人?可你不應該是修行者吧?!盓rin孫奇怪地問。

  “紫微丹的所有人未必是服丹的,也可能是奪位者和被禪讓人?!?p>  “那一定是上一任所有人禪讓給你的。”

  龔行慎長嘆一口氣說:“不幸的是,我是奪位者。”

  “那對方一定是壞人?!?p>  “不說這個了?!饼徯猩骺嘈χf,“夏千蝶是個可憐人,正因為她可憐,我才不能將紫微丹交給她。所以,她只能悻悻然地走了。”

  “她說我不配,是不是你有把紫微丹傳給我的意思?”Erin孫有些激動。

  “呃......聽說你卷進來之后,我有過這種想法。不過——”

  沒等龔行慎話說完,Erin孫就揮舞著拳頭說:“我就知道,金鱗豈是池中物?老娘也有化龍時。莉莎、王佩離,她們仗著是修行者,天天耀武揚威的。這下,我也揚眉吐氣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江山輪流做,今天到我家。哼哼!倘若我做了修行者,先去替你把葛家人老巢端了,讓他們賠個十億八億的精神損失費,然后去過我的幸福生活。”

  龔行慎扶額苦笑:“你......這是搶劫?!?p>  Erin孫嘿嘿笑道:“那龔大俠可不可以把紫微丹傳給我呢?”

  “世上沒有容易的事,隱士培丹時被定為廢人將永無出頭之日,服丹后要終日受道心煎熬,還要提防迷失本心,被道心完全吞噬成為非人。成就元嬰之后......便終日沒有自我?!?p>  Erin孫有些奇怪:“修行者要順應道心,道心和本心有所不同,順應道心勢必要造成本心缺失,為什么還要提防迷失本心?”

  “告訴你修行者之事的人,一定不是修行者。修行者入魔并非違逆道心所致,其實所謂修行,是本心和道心的搏斗,本心勝過道心便可隨心所欲。只不過,道心無人能匹敵罷了。為此,修行者為防止道心摧毀本心,導致入魔,退而求其次,選擇了順應道心,使本心貼合道心,減弱道心的反噬??墒牵@種方法是削足適履,勉強維持了內(nèi)心的平衡,卻減弱了本心的力量。人心是肉長的,不可能堅如磐石。一旦本心因外物失控而不能順應道心,道心就會立即反撲,導致入魔。另外,一味地沉淪本心,也會導致道心覆蓋本心,成為非人?!?p>  Erin孫聽得云里霧里,想了半天才總結(jié)說:“等于說,道心才是心魔,修行應該是本心戰(zhàn)勝道心。如果本心敗了就會入魔,如果本心勝了呢?”

  “應該是創(chuàng)造新的道心吧。”

  “那修行的終點是什么?你不服丹是不是和終點有關?”

  龔行慎搖頭說:“我不服丹的原因是身為武者的執(zhí)拗罷了。至于修行的終點,如果無法創(chuàng)造新的道心,那么結(jié)局只能是被剝奪存在。”

  “我想知道你說的是現(xiàn)實問題,還是哲學問題?”

  “一艘船的零部件都被替換城一模一樣的新零件,那這艘船還是原來的船么?”

  “所以,弗洛伊德才說葛家大小姐已經(jīng)死了?!?p>  龔行慎悵惘地點頭。

  “那你去講理,還有用么?”

  “算是我的執(zhí)著吧,我想替瓜兒討一個公道。我們曾做出了讓步,但隱士的千年謀劃仍舊葬送了我們的未來。以前,我認為舍小為大是對的,但這次,我卻覺得他們?yōu)榇髼壭∈清e的?!?p>  “于是,你就和整個江湖為敵了?”

  “隱士們要開天門,你愿意么?”

  Erin孫搖頭說:“但我不會蠢到為了一個男人而去講道理,那是沒用的,人人都講理那世界就充滿愛了。如果要對抗隱士,那么用媒體手段、依靠奧德賽聯(lián)邦、依靠千萬的凡人們,有好多種方法可以實現(xiàn)。你何必要孤身一人做這些?”

  龔行慎平淡地說:“因為我的時間不多了?!?p>  驀地,Erin孫像是丟失了重要的東西,心里空蕩蕩的,手腳冰涼涼的。

  “什......什么意思?”

  龔行慎打了個哈欠說:“馬上就到我睡覺的時間了,熬夜可是青春的大敵呀。”

  “你再胡說八道!”Erin孫氣惱地捶了他一拳。

  “哎喲!”龔行慎捂著挨了一拳的肩膀說,“力氣挺大,看來你最近如意訣進境挺快?!?p>  “都是你的如意訣害得我走火入魔,皮膚都干了?!彼﹃约旱哪橆a說。

  “那看來明天我得親自指導師妹練功了?!?p>  “誰是你師妹了?”Erin孫嬌嗔道,“你趕緊接著說,剩下的兩種金丹是什么?”

  “三是貪狼丹,貪狼專指殺伐,只認可樗櫟白家的嫡系血脈。和紫微丹類似,是前任所有人死后傳承給下一任的。不過,貪狼丹不會再有傳承了?!?p>  “貪狼就是沃爾夫吧?”

  “沒錯,他臨死都沒能留下后人?!?p>  Erin孫掏出晶戒說:“對了,他的遺言是......”她將沃爾夫的遺言簡要地告訴了龔行慎。

  龔行慎噘著嘴說:“你大爺?shù)模懒诉€給老子找事情。不過我不管,從今兒起,你就是二門的掌門人了?!?p>  “你——”Erin孫剛想破口罵街,但轉(zhuǎn)念一想,學著小女人的模樣撒嬌道,“你怎么能把這么重的擔子交給一個女孩子呢?”

  龔行慎顧左右而言他,繼續(xù)說:“四是天巫丹,它也是通過血脈傳承的。不過,它有一個特性,就是力量傳承。通過力量傳承,天巫丹傳人會一代強過一代,如果傳承超過八代,想必會比貪狼丹還要強大。”

  “莉莎就是天巫道心,她不是老太太,對不對?”

  “那是當然,以天巫丹的特性,哪個人不覬覦?他們?yōu)榱瞬槐话l(fā)現(xiàn)天巫丹的特性,就編造了一個謊言,來蒙蔽一些人,遮掩年紀輕輕的少女有著強大力量的事實?!?p>  盡管在莉莎不懂得吃手剝筍的時候,Erin孫就懷疑她不是上百歲的老人了,但親耳聽到莉莎的秘密,她還是吃了一驚。回想起來,她還那么年輕,就要將自己偽裝得老成,實非易事。

  “那你當年去奧依......”

  “海德拉自知時日無多,希望我能照顧莉莎,于是我就答應了。三年前,我因為要到高登飯店赴宴,將她留在了卡賽特城。沒想到她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在我出事后,自己到邁特農(nóng)場尋求庇護。如今又千里迢迢地過來找我,真是難為了她。以后,你可要多照顧她,她本性很善良?!?p>  “放心吧,我已經(jīng)當她是妹妹了?!盓rin孫這話不是說謊,當了一路的晚輩,以后可得把欠的輩分補回來。

  “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么?”

  “你的發(fā)色是棕色的,是不是也有諾派的血統(tǒng)?”

  “不是,我是從小營養(yǎng)不良所致的?!?p>  “你家很窮么?”

  “嗯?!?p>  “你家鄉(xiāng)在哪里?”

  “艾縣?!?p>  “你家人呢?”

  “咦?你查戶口呢還是相親呢?”

  “剛見面時,你可把我的家底問了個遍......”

  “我,名叫龔行慎,曾用名龔小乙,男,二十九歲,未婚,無車無房,至今無業(yè),負債二百,另有五位數(shù)的借款未收回......”

  “接著說?!盓rin孫打了個哈欠說。

  “說什么?”

  “講講你的故事?!?p>  龔行慎托著下巴,想了半天才說:“那我就從十歲遇見老師說起吧......故事很長很長......”

  不知不覺中,疲憊的Erin孫合上了眼睛,發(fā)出呼呼的微鼾聲,軟軟地倒在了龔行慎的肩膀上,睡得香甜。

  “看來,我的故事只能下次再和你說起了?!?

茵陳佐酒

本來想尋俠的過程寫成一段輕松的公路旅行,結(jié)果圈子兜大了,現(xiàn)在才算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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