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二、被誤會的盧小牛

　　送走程金銀之后，程錦兒就把自己關(guān)在了房間里。

　　實在是因為用了這個看起來怪怪的東西之后，走起路來感覺怪怪的，一點也沒有之前方便不說，還要擔心它會不會起到該有的作用。

　　因為這個原因，程錦兒大半個上午都悶在房里，期間只有徐氏進來給她端了碗熱水。

　　“程姑娘，喝點熱水會好一點?！?p>　　看著眼前冒著熱氣的水，程錦兒在心里翻了一個白眼，心說這么熱的天氣再喝熱水，自己真的不會被煮熟嗎？

　　徐氏看著程錦兒有些嫌棄的眼神，臉上難得的出現(xiàn)了一絲紅暈——不是她不想給程姑娘煮紅糖水，實在是家里沒有紅糖這種東西，她“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而程錦兒看著徐氏那難為情中又帶著討好的樣子，有了那么一絲熟悉的感覺，拒絕的話卻是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于是鬼使神差的，程錦兒端起有些燙手的碗，就著碗沿把有些燙嘴的水一口氣喝干。

　　她好像透過那冒著絲絲熱氣的水，看到了一個從小長到大的姑娘，一直一直用一種討好、一種渴望得到肯定的眼神，看著那個世界上她最親近的人，卻始終沒有得到一點善意的回應。

　　徐氏看著程錦兒把熱水喝光，才臉露笑意的端起空碗轉(zhuǎn)身出門，同時留下一句“程姑娘您好好休息！”就輕輕的關(guān)上了門。對于她那雙滿是水汽的雙眼，徐氏以為是熱水的緣故，根本沒有多想。

　　程錦兒看著眼前的門打開又被關(guān)上，眼里的水汽終于匯集到了頂點，一滴一滴的從臉頰滑落，掉在她握在一起的手上，也落在她抽痛的心上。

　　她不明白，前世她明明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卻始終不曾從至親身上得到的東西，為什么在這里，卻可以從一個半是陌生人的身上得到。

　　究竟是她哪里做的不好？

　　關(guān)鍵是現(xiàn)在她也沒做什么啊！

　　她現(xiàn)在還不明白，人與人之間根本沒有可比性，有些人一生求而不得的東西，恰恰是另一些人生來就有的。

　　徐氏一手端著碗一手關(guān)上門，剛轉(zhuǎn)過身就被盧小牛嚇了一跳。

　　“你個小牛崽子，嚇死我了！你在這干嘛？”

　　盧小牛踮起腳向徐氏身后的緊閉的門看了一眼，像是要透過這扇并不厚重的木門，看清里面那個身份高貴的姑娘在做什么。

　　是的，身份高貴。

　　在大寨村人眼里，程家兄妹的身份都很高貴。

　　“你看什么呢？”

　　徐氏拍了一下盧小牛的后背，越過他向廚房走去。

　　“唉，娘你走慢一點?！?p>　　盧小牛故意大聲的說了一句，木門在他眼前還是紋絲不動，追著徐氏走了兩步，又不死心似的回頭看了兩眼，兩扇木門還是緊緊的關(guān)在一起。

　　“你個臭小子哦，看什么看！要認清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p>　　徐氏扭頭發(fā)現(xiàn)盧小牛的心思，怕這個唯一剩下的孩子在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來，就想著好好教訓一下他，手一伸把他的耳朵擰住，在盧小牛的呼痛聲中把他拽到了廚房。

　　“痛啊痛啊娘…您小點兒勁兒…”

　　到了廚房之后，徐氏把盧小牛按坐在一張凳子上，站在他身前鄭重的說：

　　“小牛，你要記住，你是我和你爹唯一的孩子了，是我們今后全部的指望。你可不能起不該有的心思??！”

　　盧小牛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眼前的親娘，有點不明白她的話是什么意思。

　　“娘你在說什么？程大人走的時候讓我?guī)兔φ疹櫝坦媚?，我也沒做錯什么?。?！”

　　“可是你上次還攔住了程姑娘…”

　　“我就是跟她說了兩句話，也沒干別的什么?。　?p>　　盧小牛邊說邊故作委屈的看了徐氏一眼，表示自己真的什么也沒干。

　　“那你沒干什么還攔住人家說話！”徐氏還是有點不相信，就怕自家兒子不小心得罪了人。

　　“不是你和爹說不能得罪他們嗎？我只是問問看有沒有能幫忙的！”說了這么半天還是不被相信，盧小牛的脾氣也有點上來了。

　　“我跟程姑娘打架你們怪我，跟程姑娘說話你們怪我，現(xiàn)在我聽程大人的話你還要怪我，那你說到底要我怎么做才不會怪我？”

　　徐氏看著他的樣子，心一下子軟了，說話的口氣也緩了下來。

　　“好了，娘只是擔心…娘知道你長大了，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盧小牛揉了揉泛紅的眼眶，看著徐氏的樣子也有些難過。

　　“娘，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放心吧，我不會像大哥那么傻的，我以后一定會給大哥報仇，一定會讓你和爹過上好日子的！”

　　“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在我們身邊，就是我和你爹最好的日子了?！?p>　　盧小牛卻知道，沒錢沒勢的人，很多時候想要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只是一種奢望罷了。

　　就像那個躺在床上的錢公子，如果不是因為是錢家的后輩，也不會得到程縣令的另眼相待，更不會讓全村冒著生命危險進山去給他找藥。

　　現(xiàn)在有這么個機會擺在眼前，如果他能抓住，那從此以后就真的算是有了靠山，即便是回到他們當初逃出來的地方，也不用怕那些人的為難。

　　“還有，程姑娘也不知道有沒有說親，你還是不要太親近的好，免得被人誤會?！?p>　　不怪徐氏多想，就算這世道不像以前那樣看重男女大防，像盧小牛這樣在一個未婚女子門前徘徊的，世人見了也不會說什么好話。

　　“好了娘，我知道了。我現(xiàn)在只想把程縣令交代的事情做好，不會得罪程姑娘的?！?p>　　安撫住徐氏以后，盧小牛就一個人走到院子里，抬頭向天空張望?？墒撬植磺宄较?，一路逃命讓他早已記不清自己曾經(jīng)的家在哪里，大哥又被葬在了哪個方向。

　　他只能憑著感覺，向著一個可能正確的方向，默默的看了好久，暗暗的下定決心。

　　不知道多久以后，有一絲熱風從院中吹過，盧小牛身后的發(fā)隨風輕飄起幾根，像是他心里恣意飛揚的念頭，急于要掙脫開飛向遠方。

　　如果有人這時候看一眼就會發(fā)現(xiàn)，明明還是那個盧小牛，可是給人的感覺卻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大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聲響，是進城的人們回來了，回過神的盧小牛還是像以前一樣，一邊嘀咕著什么一邊向院子外面的空地走去。

　　此時村長家前面的空地上，剛剛開始準備午飯的村民們，這會兒都先后從家里面跑出來，把進城的幾個人圍在中間，聽他們說著這次進城的見聞還有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