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他似乎感到有什么東西在觸碰脖子后面,不禁心中一凜,下意識側身一個滾翻,避開身后墻壁,猛地回頭定睛觀瞧,眼睛立時驚訝地瞪圓了,就只見那墻壁上竟然伸出一雙青色的小手。
況廖的職業(yè)是法證,這也令他接觸過人體構造,其實不必動用職業(yè)方面的知識,單憑常識,他以那雙手的大小上可以看出,應該屬于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不過卻是一雙干枯得只剩皮包骨的小手。
更加詭異的是,那雙干枯的小手從墻壁上慢慢摸索著伸出來后,況廖驚愕地呆立當場,因為那只是一雙手,手腕后面空空如也。
這一刻,況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生出的驚恐,遍體生寒,全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額頭冷汗淋淋。
事情并沒有結束,那雙小手從墻壁上伸出來后,“叭嗒”一聲便掉到了地上,慢慢開始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往前蠕動。
這是怎么回事?如果說剛剛那個紅衣女人已經被況廖認為是鬼的話,那眼前這雙手又是什么怪物?
據說鬼是無形的,一縷幽魂,經??吹靡妳s摸不著,但現在他不但被紅衣女鬼差點掐住脖子,如今又多出一雙小小的如同嬰兒的手,在地上往前爬著,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手爬過后在地板上遺留下來的蜿蜒印痕。
他不是沒見過血腥殘忍的場面,工作原因他有時也到過案發(fā)現場,也看過碎尸殘肢,但真正看到了一雙會動的手,他還是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記得有人曾經說過,看到一個局部會動的肢體,比看到一具能動的尸體更加令人的神經無法承受。
況廖大約是因為腦筋因為過度驚異而開始變得渾噩不清起來,只是一味地盯著那雙小手,身體保持著半蹲半起的姿勢,那雙小手仿佛受著無形cāo控一般,看似緩慢,但不一會兒竟然就快來到了況廖的眼前,小手輪流著一抬一落,馬上就能接觸到他按在地上的手掌。
況廖因為過度驚愕的僵直身體,猛的如同觸電般彈了起來,他神經質地大叫大喊,抬起腳用力往地板上踩去,那架勢就像一個怕蟲子的女人見到蟑螂一般,他不斷地用力踩用力踏,不料想那雙小手看上去爬動的甚為緩慢,但躲避的速度卻是其快無比,任況廖如何踩,可除了激起陣陣塵埃,次次全都落空。
況廖這樣無意識地驚叫著踩了半天,突然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繃緊全身急速后退好幾步,干枯的小手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動作,停止了躲避的動作,加快速度開始往他身前靠近。
況廖面色蒼白,神情猙獰地伸手指著那雙干枯的小手,怒吼道:“我靠,你他媽到底想干什么?”
那雙小手好像聽到他的叫聲,停頓了一下,快速爬前幾下,兩個小手掌一起用力往下一按,瞬間彈起,直撲向況廖的面門。
況廖二目圓睜,身體本能地往后一仰,硬生生施展出一個鐵板橋,竟然成功躲開了撲過來的那雙小手,緊接著,他后仰的身體用一只手撐住地,抬腿狠狠地踢中了其中一只小手掌。
那雙小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圈,“叭”地跌落到了地上,很快的,小手在地上胡亂兜了兩圈,再度彈起,又一次撲向況廖。
“有完沒完……”況廖大叫著,一個側翻想避過那雙小手,沒想到這一次那雙小手直撲是虛,半途之中居然拐了個彎,就在況廖剛想起身時,那雙小手繞到了他的身側,一掌拍到了他的肩頭。
“啊……”況廖忍不住慘叫了一聲。
況廖被那雙干枯的小手擊中肩頭,忍不住慘叫一聲,他只覺得肩頭仿佛被無數陰冷的針尖刺中一般,寒氣透骨,全身有如被一陣冰冷的電流通過,禁不住渾身顫抖,身體竟然不受控制似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好懸再一次撞到墻上。
況廖下意識借力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地躲到一個墻角,此時此刻,他只覺得身上有一種從骨子里往外冒寒氣的感覺,連牙齒都禁不住上下磕碰。
那干枯小手一擊成功之后,重新落到地上,看樣子正準備蓄勢作第二次攻擊。況廖強忍住身體的顫抖,情急之下抬手握手脖子上掛著的“瑪尼石”吊墜,一把扯了下來,用力攥在手里,說也奇怪,他清楚地感覺到那吊墜在手心中竟然似有似無地散發(fā)出一股溫熱的暖流,漸漸由手心沿胳膊流遍全身,不一會兒體內那刺骨的寒意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時間,況廖的心情可謂又驚又喜又是駭然,這吊墜居然有如此神奇的效果,這是他以前萬不能相信的事情。當初他的女友,或者說是前女友送給他時,曾說過這吊墜擁有辟邪和保佑他的能力,他只不過是一笑置之。在這詭異危急的時候,他居然開始想念起他的前女友來了。
只是,當下情形可容不得他多想,那雙小手已經再度彈起向他撲來,況廖虛瞇雙眼,咬緊牙關,下了長這么大第一次豪賭的決心,舉起握著吊墜的拳頭全力迎了上去,恍惚間,他似乎看到自己的拳頭被一團淡得若隱若現的溫和光團籠罩著。
異常幸運的是,況廖這一次的確賭對了,那雙小手似乎覺察到了他拳頭上的異樣,在半空中頓了一下,也正因為這樣,況廖的這一拳并沒有與那雙小手對擊,而是狠狠打到了上面。
房內不知何處傳來一聲嬰啼,其聲尖厲凄楚,那雙小手被況廖直接打入了墻壁之中。
由于小手消失得太快,令況廖沒能再次發(fā)動攻擊,只好眼睜睜看著那小手消失墻壁里,再度留下一個黑紅色的十叉。他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用力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讓自己過快的心跳在最短的時間內平穩(wěn)下來。
好一會兒,他站直身子,情緒也總算穩(wěn)定了許多,從他昏迷后清醒過來,到剛剛經歷的一連串攻擊,不過只是短短的幾分鐘,但對況廖來說,仿佛已經過了幾個鐘頭,但也就因為這樣,他也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至少他已經意識到,現在所呆的房間,并不是一個真實的環(huán)境。
不止是這個房間,恐怕自從他們進了這幢樓開始,看到的一切都不一定全部是真實的了。況廖抬眼看了看那能夠望見明月的窗戶,晃了晃頭,明明在樓外時看到整幢樓的窗戶不是碎掉就是積滿厚塵,再看現在,月明窗凈,唯有鋪滿塵埃的地板與骯臟的墻壁還能顯示出,這樓還似他自外面見到的那般又臟又舊。
驀然間,他心中一沉,想到剛剛一起同何少卿搜尋的那個房間內,一樣的窗戶,一樣的明月,他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原本額頭消失的冷汗重又隱隱冒了出來,不同角度的房間竟然全都能看到月亮,這種情形還真是百年難得一見啊。
但這一切似乎又不全是幻覺,他看著布滿灰塵的地板上凌亂的痕跡,那都是剛剛打斗時遺留下來的,他可以清楚分辨出那些是他留下的腳印,而另一些卻正是那雙干枯的小手留下的掌印。
況廖皺著雙眉,扒開衣服看了一眼肩膀,肩頭處剛剛被那雙小手擊中的地方,留下一個淡淡的青色手印,輕輕摸了摸,不痛不癢,看樣子并無大礙,可剛剛被擊中時明明痛得自己慘叫。
他使勁咬了一下嘴唇,唇上傳來的疼痛與咸腥味讓他感到自己不像是在做夢,看來一時半會兒是無法了解目前情形發(fā)生的原因了,眼下最主要的還是趕快離開這間房,但是,房門呢?
況廖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走到一面臟兮兮的墻壁前,不過印象中這里可是房門的位置,他可不敢再用力去撞,剛剛就是在這里被兩面夾擊才撞暈過去的。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墻壁,冰涼堅硬,沒什么異狀。他又屈起指關節(jié)敲了敲,不禁苦笑一下,這明明就是墻壁,又不是什么夾層,敲又能有什么用處。
但時間上并不允許他太過猶豫,不知道什么時候那些東西還會出現。況廖一時沒有什么太好的主意,只得選用了最笨的辦法,也是他的第二次賭博,用握著吊墜的拳頭用力砸每一處墻壁,不過他有意無意間,避開了那扇可以看到圓月的窗戶。
就當他圍著整間房差不多砸了一圈時,眼看就剩最后一處,也就是與他印象中房門位置正對著的那面墻壁時,他的手已經痛得麻木了。站在這面墻壁前,他有些沮喪地喘了幾口氣,甩了甩手,不等他鼓勁繼續(xù)這最后一搏,房間內異變再起。
況廖清楚地聽到身后傳來一聲輕哼,他不覺全身一震,下意識地冒出一個念頭:“靠,又來了……”
他忍不住側頭一看,心里頓時又是一緊,斜對著他的一側墻角處,懸空出現一個小孩的腦袋,或者說這小孩還只是個出生不久的嬰兒,只不過,除了一個腦袋外,這個嬰兒沒有身體,腦袋下面只有一坨惡心的內臟,他的額頭上布滿了細細的皺紋,皮膚因干燥而緊縮,空洞的雙眼一片白色,而他的臉正對著自己,上面竟然還掛著古怪扭曲的笑容,嘴一張一合,一個空靈飄悠的聲音傳了出來:“留下,陪我?!?p> 況廖又驚又怒地大吼一聲:“陪你媽個鬼……”說著,他一拳狠狠地砸到了墻上。
隨著一聲凄厲的尖叫,那嬰兒頭表情猙獰地瞪大眼睛,與此同時,況廖面前的墻壁宛若投入石塊的水面一般,泛起大片大片的波紋,如漣漪般迅速向四面墻壁擴散,空氣仿佛隨著卷起一陣波動,令況廖只覺得呼吸都為之窒息,大腦一陣眩暈,四周景像在眼前一片模糊。
只不過瞬間,況廖便清醒了過來,他立刻發(fā)現目光所及之處的房內景像,已經與剛剛完全不同了,關得緊緊的房門再度出現在他面前,況廖大喜,而那依然懸在墻角的嬰兒頭臉上卻露出驚怒的神情,“哇”的一聲,咧開黑乎乎的嘴巴,嚎叫著就那么于半空中向況廖飛了過來。
況廖原本喜悅的心情剎那間熄滅了,他卯足全身力撞向房門,“砰”一聲巨響,硬木房門兩旁的合頁與鎖生生被他撞斷了,房門帶著風聲飛落到外面的地氈上,砸起滿天灰塵,而他也隨著那門重重跌倒在地。
不等他抬頭,頭頂上一陣陰風略過,那嬰兒頭拖著內臟正好從他的身上飛過,“嗖”的一聲沒入了房門前不遠處掛著的其中一面鏡子當中。
況廖趴在地上,長長出了口氣,不留神又吹起一蓬灰土,嗆得他連連咳嗽不止,涕淚交流著迅速抬起身子,一翻身坐到地上,喘著粗氣,手中依然緊緊攥著那為他保住性命的吊墜。
他用衣服擦著臉上的汗水,側頭看了一眼斜對面的鏡子,估計不用照他現在臉上已經快成畫了,他決定穩(wěn)穩(wěn)神就趕緊去找到何少卿,抓緊時間設法離開這樓,他真不想在這鬼地方多呆了。
不過是剛剛喘了幾口氣的功夫,況廖忽然感覺到頭頂頭皮癢癢的,似乎有什么柔軟的東西在他頭上輕輕輕輕劃來劃去,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道鉆入鼻孔當中,他下意識抬手往頭上摸了一把,毛茸茸的一縷縷的,不等他有所反應,抬起的手腕上已然被什么東西纏了上去。
況廖一驚,正想挺身而起,無奈那纏手腕上的東西力道也不小,這一掙他不但沒起來,反而跌倒在地,手腕被扯得揚了起來,一陣鉆心的疼痛。他踉蹌著用另一只手撐起身子,這才看清楚纏住手腕的竟然是從墻壁中滲出來的一大團黑色頭發(fā),陣陣腐臭的味道正是從那上面散發(fā)出來的。
況廖只覺得胃里一陣翻騰,喉嚨發(fā)緊,他強壓下嘔吐的感覺,盡力嘗試著拿另一只手中的吊墜往那纏著手腕的那團頭發(fā)上按去,沒想到那頭發(fā)對吊墜全無反應,卻好似感知到他的舉動,立時從旁邊又冒出一團頭發(fā),張牙舞爪地向他抬起手撲來,嚇得他急忙縮回手,情急之下,他腦中靈光一閃,將手里的吊墜揣進外套內層口袋,順手掏出一個zippo打火機。
這個zippo也是當初他前女友送給他的,雖然現在已經戒煙了,但還是習慣性帶在身上,經常保養(yǎng)、換芯、換火石、灌油,偶爾會拿出來玩上一玩,以前他經常在女友面前顯擺自己那嫻熟的打火技巧。
如今他根本沒時間秀什么玩法,只是憑直覺拿出打火機時它的底部朝上,便信手用中指打開蓋子,迅速靠手腕向下滑動打火輪打燃zippo,這個方式還有個名稱叫“亡命之徒”,不知算不算他當下的寫照。
況廖舉著zippo往纏著手腕的頭發(fā)靠去,火苗立刻將頭發(fā)燒斷了一大片,那頭發(fā)仿佛很怕火的樣子,火苗所及之處,原本張牙舞爪、躍躍欲試纏過來的頭發(fā)都被驚得連連后退。
況廖一只手示威性地高舉zippo對著那些頭發(fā),另一只手撐著地以最快的速度往后退了一段距離,慢慢爬起身,這時他才看清楚,那些墻壁中滲出來的頭發(fā)中還隱藏著一張人臉,那是一張女人的臉,如果沒記錯,正是當初在房間內出現的那個紅衣女鬼的臉,此刻,她正用一副異常怨毒的神情盯著況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