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又一道閃電照亮了整個臥室,況廖看到了那人的臉,這次雖然就在脖子上,但他的臉上,以黑洞洞的眼窩為中心,向四周輻射出細細的紅色裂紋,看上去仿佛稍稍一碰就會完全碎開一般。
況廖大驚,失聲叫道:“何少,你的臉……”
閃電消失,黑暗又一次覆蓋了一切,但這一次,況廖聽到那人生硬地擠出兩個字:“救我……”
“什么?”一瞬間,況廖懷疑是自己出現(xiàn)幻聽,不由追問了一句。
那人沒再說話,反而再次發(fā)出吃吃的笑聲。
“何少……”況廖下意識向前邁了一步,卻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撲過去。
見況廖想接近窗戶,那人緩緩向后倒下,眼看就要從窗戶上跌出去的趨勢,這時,他卻緩緩向況廖伸出手,嘴辰微微動了動,仿佛又說了什么。
與此同時,況廖再也不能等下去,如果那就是何少卿的話,從窗戶摔下去的話,必死無疑。
他忘記了何少卿已經被鬼附身的事情,也忘記了自己可能在夢中的念頭,雷聲隱隱響起,掩住了那人說話的聲音,況廖飛身撲向窗臺,一心想將那人拉住,避免他摔下去。
眼看況廖就要撲到窗臺跟前,伸出的手馬上就要透過打開的窗戶碰到那人時,他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自上而下向他壓了過來,緊接著眼前一花,他只覺整個人一下子陷入了絕對黑暗當中。
他覺得自己好像暈了過去。
短暫的昏迷之后,況廖覺得自己重新恢復了意識,感覺到自己閉著眼,忙睜開眼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頓時,強烈而刺眼的燈光讓他覺得一陣眩暈,他急忙閉緊雙眼,只覺白茫茫一片,大腦一片混亂。
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嘿,況廖,醒醒。”
接著,他感到有人連連拍打自己的臉頰。
聲音很熟,況廖這次慢慢張開眼,視線逐漸適應了光亮,他看到了自己臥室的天花板,一轉頭,他看到了俯身湊在身邊的許輝。
乍見到許輝的臉,況廖禁不住嚇得大叫一聲,本能地伸手想推開他,結果手還沒抬起來,許輝抬手便扣住了他的腕子,又驚又惱地喝問道:“嘿,你想干什么?”
況廖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許輝松開他的手腕,抬手加大了力度抽了他兩巴掌,況廖終于清醒了不少,急忙身子一扭,躲開了許輝接下來的巴掌。
“醒了,醒了?!睕r廖抬手擋開許輝的手,連聲道。
許輝見他似乎恢復了正常,不禁松了口氣,直起身問道:“出什么事了?”
況廖抬手使勁揉了揉眼睛,又活動了一下下巴,感覺臉頰火辣辣的疼,初步估計已經腫了。
“靠,我到底是怎么了?”況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仰面躺在床上,自己臥室的床上,他用力翻身而起,坐到了床邊。
許輝點了根煙,塞到他的嘴上,自己又點了一根,一屁股坐到他旁邊,這才道:“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我一直在找資料,費了半天勁,總算查到點背景,想打電話通知你我得晚來會兒,結果你手機關機了,等我到了你家門口,又是按門鈴又是砸門,可你就是不應門,我還以為你不在家呢,打電話還關機,結果圍著你樓轉了一圈,看到你家窗戶開著,我就琢磨你可能在家,猜你會不會是睡著了聽不到叫門,只好繼續(xù)砸你家門,可你小子就是不應一聲?!?p> 況廖吸著煙,苦笑著,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回頭看了一眼窗戶,果然打開著,而且外面的確下著大雨,他不禁懷疑自己剛才是在做夢,還是何少卿真在屋里。
想到這兒,他又禁不住用懷疑的目光看了一眼身邊的許輝,腦海中不由得浮現(xiàn)出冰箱里的人頭。
況廖站起身,示意許輝先別講下去,他走到客廳,看到客廳的燈同樣亮著,自家的防盜門大開,門鎖明顯是被人撬開的,他不禁將目光落到了廚房。
他走到廚房里的冰箱前,伸手握住冰箱上的把手,心中猶豫了一下,毅然拉開了冰箱……
許輝瞪大眼盯著況廖異常古怪的一舉一動,見他跑到客廳里東張西望了一會兒,轉身又直奔廚房,心中不免好奇,便跟了過去,直到看到他面容有些扭曲地拉開冰箱,這才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喂,你……沒事。”
說著,他湊過去也看了一眼冰箱。
兩人的目光都落到冰箱內后,況廖明顯松了一口氣,許輝是一臉的莫名其妙,冰箱里很正常,只不過是一些食物和飲料。
許輝實在不明白況廖在想些什么,一伸手從里面拿出瓶果汁,擰開喝了一口,吁了口氣,又問道:“我說,到底有什么事讓你這么……害怕?”
況廖后退兩步,靠在櫥柜上,用手揉了揉額頭,看起來剛才經歷的那一切,極大的可能只是一場噩夢,他有些無力地道:“我也不知道,你來之前,我可能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p> 許輝恍然地點點頭,接著又一皺眉,道:“的確,我后來把耳朵在貼在你防盜門上,想聽聽屋里的動靜,說起來,還真聽到你好像在屋里大喊大叫,最后我實在沒辦法,冒雨出去找了個開鎖的,總算把你家門撬開,等我進來一看,正見到你沖出打開的窗戶,沒辦法,我只好直接把你撲倒,起來一看,你就暈了?!?p> 況廖問道:“你進來時沒看到我屋里有其他人?”
許輝搖搖頭:“沒有,除了你,連那個開鎖的,我都在打開門后讓他先走了?!?p> 況廖遲疑了一下,也從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做了個手勢,示意兩人去客廳坐。
防盜門的鎖被許輝破壞得很徹底,大門只好先掩上,兩人坐到沙發(fā)上,況廖先是將監(jiān)控錄像恢復后出現(xiàn)的畫面及情形講了一遍,又大致講了講自己剛才經歷的事情。
許輝認真聽完后,想了想,道:“看來他很想你死。”
況廖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許輝又掏出煙點了一根,這才道:“很簡單,開始你經歷的那些恐怖場面,多半是為了使你的精神緊張到一定程度,最后再以何少卿的形象出現(xiàn)在你面前,只為了引你到窗臺,然后直接從窗戶跳出去,當然,這是我猜的?!?p> 況廖苦笑一聲,好一會兒才吐出兩個字:“謝謝?!?p> 許輝撇了撇嘴角,揮揮手,道:“算了,謝什么,總算是我出現(xiàn)的及時?!?p> 況廖將身子靠在沙發(fā)上,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說道:“沒想到你能順利進來,竟然沒遇到一點阻礙。”
許輝揚了揚眉:“什么意思?”
況廖嘆了口氣:“你沒親身經歷過在小樓里的情形,那鬼仔子對付我們一套一套的,經常是自救都來不及,更不用說互救了?!?p> 許輝沉吟了一下,不確定地說道:“你說有沒有可能,不管是什么附到了何少卿身上后,他的能力減低了?”
況廖愣了一下,若有所悟地點點頭:“你別說,還真有可能?!?p> 許輝抬手抹了一把臉,問道:“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總不能任由何少卿在外面游蕩?!?p> 況廖搖搖頭,此時他基本上已經完全清醒了,大腦也不像剛才那般混亂,仔細想了想,他道:“現(xiàn)在看來,我已經成了他的目標,頗有點不除掉我不快的味道,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是盡可能找到何少卿,想方設法抓住他,然后再找方法解決掉附在他身上的惡鬼?!?p> 許輝明顯愣了一下,然后問道:“抓何少卿?怎么抓?總不能全市通緝?!?p> 況廖其實也沒有想好該怎么辦,現(xiàn)在白茹不在身邊,只憑他和許輝兩個對靈異一竅不通的門外漢,對付鬼附身的何少卿,難度似乎不小。
兩人不由得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況廖想起許輝來他家的真正目的,忙問道:“對了,小樓的資料你查到了嗎?”
許輝一拍腦袋:“靠,光想著你了,把這茬都給忘了?!?p> 說完,他起身四下尋找,從大門旁的鞋架上找到了一個并不太厚的檔案袋,遞給況廖,道:“都在這里面了,說起來的確奇怪,那幢小樓歷史年代也算久遠了,能追溯到解放前,按說應該算得上文物保護單位,但似乎就沒一個人留意到那幢小樓?!?p> 況廖接過檔案袋,從里面抽出一疊復印過的資料,看到上面的具體地址,他才第一次知道那小樓的具體位置:宜賓路七十三號。
再仔細看了看,況廖頗為驚訝地道:“那樓居然還是個著名建筑師設計的?!?p> 許輝點頭道:“那些資料其實我也都看了,宜賓路周圍五條大道上都是解放前的建筑,所以那里的房子差不多都成了文物保護單位,而解放前住在七十三號是一家姓宋的商人,可惜資料不全,據(jù)說有天夜里有人看到他們全家收拾家當坐車走了,傳聞是逃到香港去了,時間大概不是四七年底就是四八年初?!?p> 況廖翻了翻手中資料,抬頭問道:“這里面就沒有說明當初七十三號的主人具體情況的?”
許輝雙手一攤:“以前的資料哪有那么容易找到的,又沒電腦歸檔,另外,有些小道傳聞我也找到了?!?p> 說著,他從那疊紙里抽出一張,況廖看了一眼,是電腦打印的,文字并不多,只是沒等他看,許輝便賣弄似地講道:“這上面是我從網(wǎng)上翻出來的,另外,我又對比了一些資料,七十三號小樓解放后被作為民宅使用,但傳說住進去的人要不了多久就搬走了,從七四年開始,那里便一直無人居住,可惜,到現(xiàn)在為止,我還沒辦法找到曾住過里面的人家有誰。”
況廖聽他這么一說,禁不住失望地將手中那些紙放到身旁沙發(fā)上,嘆了口氣:“何著到現(xiàn)在一點有用的資料都沒有?!?p> 許輝不滿地瞪起眼:“嘿,你別忘了,我就一個人,而且才多半天的時間,你以為找一幢幾乎所有人都沒有印象的老樓資料容易嗎?要不你去試試?”
況廖只是隨口感嘆了一下,沒想到會惹得許輝不高興,不由得連連擺手,道:“放松,放松,我沒什么別的意思,消消氣?!?p> 哪知許輝忽然嘿嘿一笑,道:“我知道,剛才只是先發(fā)制人了一下,免得你再發(fā)牢sāo,這招反客為主不錯?!?p> 況廖頓時無語,恨不得伸手把那疊資料扔到許輝的大臉盤子上。
小小的插曲倒是吹散了屋內一直抑郁的氣氛。
許輝一屁股重新坐到沙發(fā)上,也有些沮喪地道:“整理資料時我就覺得很泄氣,不過,也找了幾個和市文物局有關系的朋友,借此打聽一下有誰能知道宜賓路七十三號的情況,只是估計得等上一段時間了。”
況廖搖搖頭:“我們現(xiàn)在缺的其實就是時間,單憑你說的這些資料,不如大膽猜測一下,首先我們知道七十三號以前的主人姓宋,而且突然一夜之間搬走了,走得那么匆忙,原因一是可能和當時時局有關,二是可能……”
許輝插了一句嘴:“可能鬧鬼?”
況廖擰著眉頭,猶豫著想搖頭,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有這個可能,只是我有種感覺,更傾向于因為時局的原因?!?p> 許輝無所謂地雙手一攤:“反正是猜測,那下面就是解放后被當作民宅,但只使用了一段時間便空置下來,而且沒有下文了,你覺得是什么原因?”
況廖眼神有些飄忽,脫口而出道:“鬧鬼?!?p> 許輝頓了頓,并沒有反駁,只是說道:“看來還要去查七十三號主人的下落,而且最好能找到一家后來曾住過七十三號的居民?!?p> 況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間,他腦海中閃現(xiàn)出一個片斷,禁不住叫道:“對了……”
許輝嚇了一跳,忙問:“什么?”
況廖邊想邊道:“我突然記起來,在小樓里,我曾在一間房內看到一個柜子,很老式的,六七十年代的那種,會不會是當年搬家時留下的,不過那會兒我可沒時間細查?!?p> 許輝并沒有像況廖那般激動,一個柜子而已,不過倒是勉強算得上一個線索,他隨口道:“那咱就進去看看?!?p> 況廖下意識剛要答應,隨即便想到了白茹的話,忙搖頭道:“不行,那小樓咱倆人絕對不能進去,我不像你和我都變成何少卿那樣的?!?p> 許輝聽他這么一句,臉色變了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一會兒,才一揮手,道:“算了。”
況廖覺得奇怪,不由得追問道:“怎么了,你有話說?”
許輝自從說完那兩個字后,整個人便縮進沙發(fā)了,手握成拳狀抵在嘴唇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讓況廖愈發(fā)覺得好奇怪。
“許輝,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況廖只好問了一句。
沉了好一會兒,許輝這才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轉頭看著況廖,正色道:“我希望你能去趟醫(yī)院,檢查一下腦部和身體的情況?!?p> 聽許輝這么一說,況廖忍不住臉色一沉,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他強忍住沒沖許輝發(fā)火,只是冷冷地說道:“許隊長,如果你懷疑我精神上出了問題,那麻煩你現(xiàn)在就離開我家,如果可能的話,我們之間的對話你就當什么也沒聽過,也不要和別人說起,免得人家以為你的精神也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