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拜帖被抽出來,特別放在了溫彥君的書桌上。
他靜靜地盯著那張用上好的絲面裱制的拜帖,許久也想不明白一件事——是不是必要去林家府上拜訪一次?
記得林家初初搬來潤城時,他和父親也聊起過林家的神秘。那時他接手畫坊的生意才一年多,對于賺大錢心向往之,最為關(guān)心的自然是林家何以巨富。
“父親,那座亭子雖在江中,人人可趨船前去,納涼閑坐,幾乎算得上是無主之亭,可用的材料還是講究得緊。若沒有估錯,光是造價,這江心亭就得花去上百兩銀子,還有把這原本的怪石打成地基、修出一條連廊和地面上的宅邸相接……林府自然是沒有人進去過的,不過照著這個排場,林家的財力還真是……與我們家還有姬家相比也是不遑多讓吧?!?p> 溫老爺慈愛地望著這個年紀(jì)不大,做起生意來卻有模有樣的兒子,或許只有此時,他的言談間還帶著一絲少年心性。
見父親只是笑著不回話,彼時連十八歲還不滿的溫彥君還以為這是在考自己呢,繼續(xù)說道:“孩兒也去探聽過,整個江南有頭有臉的林姓并不多,這不是附近的大戶人家,怕是從更遠的地方搬來此處。也不知林家做的是什么生意,不見他們的老字號,卻又確然連管家的做派都十足富貴人家,著實讓人揣摩不透?!?p> “你對林家好奇?”
“自然是好奇!”溫彥君對于父親的波瀾不驚,理解為一個早已見慣了世面的中年人的淡定。
溫父的笑愈加深了:“你又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對溫家的藏畫樓也感興趣得緊?”
溫彥君像只刺猬似的警覺起來,連聲音不由都提高了幾分:“那些想覬覦我們藏畫樓的人……哼,必定不會讓他們?nèi)缫?!?p> “你看,但凡有些秘密不想讓人知道,有人越表現(xiàn)出興趣,你反而越緊張,是吧?”溫父終于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然后拍拍兒子的手臂,正色道,“最厲害的哪些人,是藏得住的,無論是胸中蠢蠢欲動的念頭,還是被人激起的情緒,全都深深地藏起來,讓人看不穿?!?p> “若然兩個人都是藏得住的人,卻又彼此想看穿呢?”
溫父對于這個問題似乎很滿意,他深深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伸手在溫彥君肩頭重重拍了一下:“誰更不在乎,便更容易贏?!?p> 不知為何在這時竟會回想起這段往事,溫彥君突然間有個疑問,林若虛此時突然遞上拜帖,他所在意的,究竟是什么呢?
思緒被阿玉打斷,那孩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回來稟報:“少爺,所有人的回禮都給了,只除了林家和卞家,一共大賞出去十兩七錢?!?p> “林家……就是那個林家?”
“是啊,怪了,他們送帖子來的人壓根沒侯在廳里,還有那個卞老板,他兒子前幾日才因為強搶了一個姑娘做姨太太被抓了,他定是想在少爺?shù)难缦习徒Y(jié)一下縣官,阿玉做主給回絕了!”阿玉得意地仰起頭。他自然記得溫家的訓(xùn)誡,不媚權(quán)貴,不友奸佞。
溫彥君點點頭,隨即又陷入回憶中。他依稀記得當(dāng)時自己還問了一個問題:“如此說來,好學(xué)好奇,反倒成了弱點不成?”
可父親是怎么回答的,竟一時想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