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今天的醫(yī)院格外的冷清，實屬難得。
一間病房里，笑笑鬧鬧熱鬧的很，打破了這里的寂靜。
一張小桌子上，擺滿了熱騰騰的飯菜，熱氣上升籠罩了燈光。整個房間里朦朦朧朧的，想一張泛黃的看照片，跟外面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好了，默默，今天晚上早點休息。”程媽媽說著把桌子收拾干凈。
程默看了看時間，嘟著嘴，說，“可是這才八點，我還不想睡?！?p> “好啦，聽你媽媽的，早點休息吧?！背贪指胶椭?，起身走了出去。
她還沒來得及抗議，屋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蜷縮在床邊，腦袋靠在雙膝上。周圍的空氣靜得讓人要窒息，靜得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遠處傳來的爆竹聲。
她干脆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MP3，這還是文凡給她的，說什么無聊的時候就聽聽歌。
現(xiàn)在正好用得著。
突然一陣旋律響了起來：
“心跳亂了節(jié)奏，夢也不自由。
愛是個絕對承諾不說，
撐到一千年以后……”
程默看了看手里的MP3，她還沒打開啊，哪來的聲音。
她發(fā)現(xiàn)聲音是從門外發(fā)出來的，剛想一探究竟，文凡就走了進來。
緊接著后面還有王景川，嚴華。最讓她驚喜的是最后進來的一個面孔。
她一下子怔住了，臉上看不出是悲是喜，只有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文凡看著她激動的都出不了聲了，輕聲咳了咳，“默默，新年快樂！”說著，他從背后把一個小禮品盒拿了出來。
“程默，新年快樂?！眹廊A的微笑一如既往的溫暖含蓄。
程默此刻呆呆的，只有眼淚顆顆往下掉。她咬著嘴唇又哭又笑。
“默默，怎么了，這才多久啊，就不認識了？”王文月坐在她旁邊，眼睛也紅紅的。
程默緊緊地抱住她，“謝謝你們！”
“還有我呢?！蓖蹙按◤堥_雙臂想要湊上去，結(jié)果被文凡扯了回來，“我給你，”說著文凡給了他一個重重的擁抱。
文凡就坐著靜靜地地聽著她倆聊長聊短，說說笑笑，從醫(yī)院聊到BJ，再從美食聊到男生之類的問題。
他頓時有點搞不懂這樣的跨度，感覺她們一下子繞了地球一圈，然后又突然跳到月球上去了。
女生的腦細胞是不是都這么多？他想著，不禁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程默剛一回頭，就看到他在哪偷偷摸摸地笑著。
“沒什么，沒什么?！?p> 房間的門被推開了。
“爸，媽？你們……”
“我們剛剛?cè)ネ饷娼o你們買吃的去了，”程媽媽坐在床沿邊，打開手里的袋子，“這么多朋友你們要玩高興哦?！?p> 說完，門外又進來兩人，一男一女，文凡看到他們頓時驚了一下。
“媽，李叔叔？”
“舅舅？”
兩人疑惑地看著他倆。
文媽媽拍了拍他的腦袋：“怎么，我就不能來了？”
李大軍也笑著對程默說：“這么熱鬧的場面，怎么能少的了你舅舅呢。”
……
此刻，城市的另一邊……
柳楊低頭數(shù)著碗里的米粒，周圍的熱鬧從來都不屬于她，她也習慣了被擠在角落里瑟瑟生存。
她幾次想說什么，但看到其他人的表情，又欲言又止。
“來，乖孫兒，爺爺?shù)拇蠹t包。”坐在靠墻的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爺爺從懷里掏出一個大大的紅包，拿到旁邊坐著的小男孩的眼前揮舞著。
“謝謝爺爺，”他正準備接過，老爺爺又把手收了回去，笑著問，“你是不是該說些什么?。俊?p> 小男孩有點懵，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坐在他旁邊一個打扮得很是漂亮的婦女笑著摸著他的頭發(fā)說，“小柏，你應(yīng)該說祝爺爺新年快樂??！”
“爺爺新年快樂！”他揮舞著雙手。
“好，來來來，爺爺給你?！?p> 他很快就學會了舉一反三。
“奶奶，新年快樂?！?p> “好，奶奶的也給你?！崩蠇D人笑得合不攏嘴。
“爸爸，新年快樂！”
“媽媽，新年快樂！”
他媽媽寵溺地捏著他的臉蛋，“好，爸爸媽媽的待會兒給你。”
柳爸爸笑著看著他，滿意地點點頭，撇頭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柳楊，和善的臉一下子嚴肅了起來，“你嘴巴封住了？你看你弟弟多懂事！”
柳楊被這突如其來的吼叫聲嚇得一哆嗦，她趕緊放下碗，抬頭看著他們，弱弱地說：
“爺爺……奶奶，新年快樂?！?p> “爸爸，新年快樂。”
“阿……姨，新年快樂。”
兩位老人沒有回應(yīng)她，只是點了點頭，繼續(xù)笑著給旁邊的小孫子不停夾菜。
“好好，新年快樂，小楊，新年快樂?！毙∧泻⒌膵寢屝χo她碗里夾了一塊牛肉片。
“嗯。”柳楊笑著點了點頭，手里的筷子輕輕地戳著碗里的飯團，不敢去碰那塊牛肉。
她從小就對牛肉過敏，這是個只有她知道的秘密。她看著爸爸，或許他早已經(jīng)忘了。
一家人圍坐在沙發(fā)上看著春晚，笑聲不止。她靠著碗池靜靜地聽著，不發(fā)一言，比起外面的熱鬧。她更愿意呆在廚房洗碗。
她拿出手機，慢慢地按著按鈕。
最后，她用盡全身力氣發(fā)出了一則短信。
……
一群人坐在房間里，大家說說笑笑，讓這個彌漫死亡氣息的地方變得如家般溫暖。
程默看著他們臉上的笑容，突然覺得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吧。
明天會怎樣，她不知道，或許坐在這里，或許躺在這里，也有可能不在這里。
生命之花，一旦盛開，就只剩下凋零。
結(jié)果既然已經(jīng)注定，也就沒有那么難過了。
這世界上有她牽掛的東西，所以，她一定會堅強的活過每一天。為了他們，也為了自己！
文凡手機突然震動了，他點開一看：
“文凡，今晚我有事來不了了。替我祝福她早日康復，新年快樂?！?p> 他看完后，隨即發(fā)了一句“新年快樂”，然后收起了手機。
越是快樂幸福的時光過得越快。最喜是重逢，最悲是離別。
王文月拉著程默的手笑著說，“要是文凡敢欺負你就給我說，我一定飛回來揍死他?！?p> 文凡撇撇嘴，在心里說道，她不欺負我就不錯了。
程默笑了笑，“你放心吧，他不敢。”說著她沖文凡吐吐舌頭。
……
在這之后，文凡每天都會來一趟，他現(xiàn)在進醫(yī)院就像上廁所一樣。
大過年的，程默很不想麻煩他，奈何腳長在他腿上，她不想也沒法拒絕他的好意。
不過，他每次來都會有驚喜，要么是好吃的，要么就是好玩的東西。程默想著笑了起來，感覺挺好的。這是她從小到大，住院生涯中最開心的日子。
文凡正和她說笑著，手機震動了一下，他翻開來看，突然感覺心頭一震，像是被針扎了一樣的疼。那手機的手不停的顫抖著。
程默看到他情緒的波動，關(guān)切地問：“怎么了？”
他垂著腦袋，呼吸略顯沉重，顫顫地說：“路鳴的媽媽去世了?！?p> 她的心臟抽動了一下，整個房間的氛圍變得很沉重。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在生離死別面前，再怎么安慰的話也只是徒勞而已。
她伸手溫柔地扶摸著他的頭發(fā)，她能感受到他不停顫抖的身體。
文凡抬起頭，眼睛微紅，看著她，微笑著說，“放心吧，我沒事?！?p> 他意味深長地望著天花板，半天吐出來一句：
“也不知道路鳴怎么樣了……”
……
時間日復一日，好像新年過后，就沒有什么可以期待的了，剩下的時間都沉浸在開學的恐懼之中。
李叔和文媽媽兩人扯了結(jié)婚證，簡簡單單地請親戚朋友吃了一頓，一場簡簡單單的婚禮。比起一些山盟海誓的誓言，他們更像是兩個人一起搭伙過日子。
不過，由于他們的結(jié)合，文媽媽也不用跑那么遠去工作了，在近處的超市找了份工作。
文凡覺得沒有什么比這更好了。
但一想起路鳴，他還是感覺很難過。小時候那個既溫柔又漂亮的阿姨在他的記憶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翻著手機里的通話記錄，他給他打過很多次電話，一次也沒通。
“凡凡，你這幾天怎么了？怎么感覺心不在焉的？”文媽媽端著切好的蘋果站在他面前。
“媽，路鳴的媽媽去世了?！?p> “什么時候的事？！”
文凡明顯地感覺到肩膀上的手顫抖了一下。
“上周六?！?p> “你跟他聯(lián)系過沒有？”
他搖搖頭，“這幾天他的電話一直打不通，也問過他的同學，也聯(lián)系不上，說是一直也沒去上課?！?p> 文媽媽捏了捏他的肩膀，說，“等過去就好了，吃塊蘋果吧?！?p> 文凡拿了塊蘋果，剛放到嘴邊手機就響了。
“喂?！?p> “真的？！”
“好，好?！?p> 他放下手機，覺得渾身輕松了不少，拿起手里的蘋果咬了一口。
“媽。路鳴已經(jīng)回去上課了?！?p> 王文月說路鳴像是變了一個人，全然不像以前的他。
他現(xiàn)在就像是以前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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