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清媛由身邊的丫鬟服侍著進了屋,脫了身上的嫩青色寶葫蘆紋披風(fēng)進了屋。
“四姑奶奶,四小姐剛起呢,我讓人沏了您喜歡的安溪鐵觀音,您要不先喝口茶?”
紅暖禮儀周到,形態(tài)恭敬的詢問紀清媛,紀清媛不由的步子一頓,多看了紅暖兩眼,面露滿意之色。
“你是個有心的,不錯,好好的服侍容姐兒,以后有的是你們的好日子。”說著又對身后的丫鬟道:“吶,你們也跟著學(xué)學(xué)?!?p> 丫鬟們齊聲應(yīng)是,紀清媛就對紅暖道:“無妨,我去看看這小丫頭?!?p> 紅暖自是無話可說,領(lǐng)著紀清媛進了內(nèi)室。
紀容正坐在一套雞翅木芙蓉出水的妝臺邊,紅煙一雙手靈巧的在她頭上轉(zhuǎn)了轉(zhuǎn),就綰了兩個小巧精致的小鬏。
“小丫頭,今日又貪眠了?你母親就是太慣著你了!”
人未露面,笑已先聞。
紀容轉(zhuǎn)頭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喊著:“姑姑!”
紀清媛聽著心都酥了,上前去捧著紀容的小臉就“吧嗒”親了兩口。
昨日因為是紀安的好日子,姑侄兩個也沒有什么時間說說話,這會兒見了,自是一番親熱。
紀清媛沒有女兒,膝下只有三個兒子,五年生三個,可見四姑姑成親以后與四姑父琴瑟和鳴。
紀容也知道,前世四姑父待四姑姑是格外珍重的,四姑父在慧元二十年的時候因卷入貪墨案,舉家都被流放鐵嶺衛(wèi),四年后,新皇繼位,四姑父被大赦,雖然平反了當初那樁冤案,可四姑父卻再也沒有被朝廷所用了。
四姑姑因為在鐵嶺衛(wèi)那苦寒之地傷了根本,三十二歲就撒手人寰。
四姑姑是她唯一的親姑姑,她很喜歡她,不僅僅是因為她待自己如親生女兒一般事事愛護,還因為前世衛(wèi)姨娘在府里為所欲為的時候,只有四姑姑挺身為她說過話,她當初沒有嫁給承平侯,也多虧了四姑姑為她的一番唇槍舌戰(zhàn)。
只可惜,她嫁入永昌伯府后,就忙于府中事務(wù),竟然連四姑姑家揭不開鍋的事都不知道,如今想來,只覺得悔恨不已。
如今抱著這個世上屈指可數(shù)真心待她的人之一的四姑姑,紀容淚盈于睫,抱著紀清媛不撒手,嘴里甜甜的喊著:“我想四姑姑了!”
紀清媛笑得歡喜,溫柔的摩挲著紀容的頭發(fā),“小丫頭,你哪兒是想念我,怕是想念衡州的茶餅和漿糕了吧!”
屋子里頓時響起一陣笑聲,氣氛很是和諧溫馨。
紀容就不好意思的往紀清媛懷里鉆,撒著嬌,“姑姑,你再說我就不和你好了。”
紀清媛高興的摟著紀容,又親了親她肉嘟嘟的小臉兒,“那我從衡州給你帶的新衣裳和吃食,還有好看頭花,項圈,對簪都送給柔姐兒算了。”
紀容一聽,干脆在紀清媛的懷里打滾兒,“不行,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樂的紀清媛開懷大笑起來。
三房那邊,宋氏臉色鐵青,坐在內(nèi)室設(shè)在萬字格子窗戶邊的炕上,紀安臉上還帶著淚,低聲的啜泣著。
“母親,哪兒有這樣趕著進門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女兒是過去給人家沖喜的!”
宋氏心里郁悶,按理說這結(jié)親結(jié)親,以后就是親家了,可裴家不聲不響的,就挖了個坑給他們。
兒女親事,都是男方選幾個黃道吉日,讓女方來定,沒想到裴家送過來的單子上就只寫了一個日子,三月初六。
如今二月十三,到三月初六連一個月都沒有,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宋氏氣不過,讓人送回了裴家,派人過去問是不是弄錯了。
裴家卻道這是老太爺定的日子,沒有錯了的。
宋氏幾乎氣得倒仰,丈夫還沒有回來,這事兒她一個婦道人家也拿不定主意。
這昨日才過了納征,今日裴家就要打他們紀家的臉,不就是覺得他們紀家不過是個六品京官,能把女兒嫁入廣安伯府是高攀了嗎?
她想了想,對紀安道:“你放心,你是我和你父親的嫡長女,還是紀家的嫡長孫女,我絕對不會讓你受了委屈,你且別急,會屋子去好好繡嫁妝,我去同你祖母商議一番?!?p> 紀安眨了眨淚眼迷蒙的眸子,低低的應(yīng)了一聲是,跟著丫鬟出了正房。
鄒氏聽聞了這件事,氣的當場就摔了桌上的紫砂壺,罵道:“荒唐,枉他裴家還是知書達禮,明事曉理的貴勛世家,竟然做出這樣有悖常理的事來!”
宋氏靜靜的垂頭聽著,不答一語,反正這事兒有鄒氏出頭處理,她也就不費那個力氣了。
鄒氏罵了一會兒,心里就舒服了,
卓媽媽已經(jīng)領(lǐng)著人進屋來,手腳麻利的把一地殘渣碎片清理了出去,宋氏心中暗喜,裴家要打她們紀家的臉,這樣的事最好就是老祖宗出面了。
“沅哥兒媳婦,你心里可有什么打算?”
宋氏作沉思狀,幾息后才開口道:“媳婦覺得,裴家應(yīng)該不會無緣無故的這樣做,以后結(jié)親了,紀裴兩家就是親家了,紀家沒臉,裴家又安能得了多大的臉面,其中會不會有別的緣故啊?”
鄒氏聽了三媳婦的話,心里有些欣慰,一般的內(nèi)宅婦人遇到這種事兒,大多驚慌失措,要么就是憤恨難解,在這個時候還能沉下心來仔細的思量其中厲害的人很少了。
鄒氏有些自愧不如,隨即撫著自己手腕上的一串碧玉金花的手釧,沉吟道:“這事兒我們紀家不能就這么吃了虧,你也別著急,等你官人回來了讓他過來,再商議一下怎么給裴家回話?!?p> 宋氏忙唯唯應(yīng)諾,乖順的模樣讓鄒氏心中很是滿意,不由的就想到周氏在她面前那副屈尊降貴的作態(tài),心里就覺得膩味。
周氏卻并不知道這些。
門簾響動,婢子們紛紛向她行禮,屋里正盤腿坐在臨窗大炕上的姑侄兩個齊齊朝這邊望了過來。
“娘親!”
紀容沒有想到母親會過來,紀清媛就要下炕給她行禮,周氏笑吟吟的擺手制止了紀清媛的動作。
“我啊,就是喜歡熱鬧,聽說你過來了,才來看看,你不要拘禮,姐兒可是盼著你來呢!”
周氏的臉色還有些蒼白,紀容不由的擔(dān)心,紀清媛也想到周氏病了的事,就溫聲問她:“二嫂,你的身子可好了,昨兒聽說你病了,一直忙著,也沒有過來看看?!?p> 周氏舒了一口氣,輕松的道:“我啊,就是吹個風(fēng)都要咳上兩日的人,不是什么大病,不用擔(dān)心?!?p> 紀容見母親的神色里帶著幾分喜色,想是四姑姑過來,母親心里歡喜。
周氏沒有坐一會兒就回去了,說身上乏的很,紀容不放心,跳下炕拉著初月道:“母親身子不舒服,你切記不要離身,便是要離開,也萬萬不能讓母親一個人待著,她若是心里不舒服,你就來過叫我。”
絮絮叨叨的樣子像個小老太婆,紀清媛就有些羨慕周氏,她沒有女兒,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溫暖
周氏不知道女兒給初月說了些什么,問初月,卻只說我四小姐說要叮囑您喝藥,再沒有提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