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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山怎舒撫風流

【05】

重山怎舒撫風流 黮杞默 2232 2019-05-12 20:28:54

  撐傘快步回到了總部,剛進門想往司令辦公室去,便半路被自己的多年好友施耿桉攔下。葉重本想一個繞開,但無奈施耿桉有備而來,左右就是堵得嚴實不讓過,“誒誒誒,等你半天了,你用不著幾分鐘都不給我吧?!?p>  葉重嘆了口氣,側頭問道,“什么事?”

  “我就是想知道知道,你把那馥閣主說動了沒有,局座還挺看重這事的,你走后沒多久又給司令致了電話問這事兒?!笔┕㈣衿鋵嵤窍胂冉o葉重傳遞這個消息,好讓他心底有個數(shù)——這剛從南京回來的跟這的人也不熟,想著自己作為他多年好友,自然要多帶著點,不然他這古怪的脾氣,指不定得罪多少人。

  看他沒有吱聲,心下幸災樂禍起來。

  “還以為你們也算到上是舊相識,怎么?她連你的人情都不賣呀?”施耿桉打趣起了葉重,卻見他臉上似乎是掛了笑容,“這是好事,她公私分明?!?p>  本是想看看他失敗的神色,又或回答本也不熟之類的話,結果卻被噎得說不出話,呆滯間只覺著怕是自己沒睡醒。

  不動聲色,最是能一鳴驚人。

  五年前的那個秋日,葉重登上了去往南京的輪船,他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無法想象他在軍校受盡了多少磨練,才成就現(xiàn)在的地位。

  家國危難之際,一味卷浸在書中紙上,實在令葉重難受,但自幼未接觸什么武術,家中父親與大哥也是不喜生殺,二十歲那年放棄了和兄長出國進修的機會,只身不顧反對去往軍校學習,因此還和家中鬧了一番,好在時間撫平了憤怒,葉重除了頭一年沒回北平外,第二年的新年還是回去團聚釋了前嫌。

  葉家是北平世代的鹽商,從前王朝尚在的時候,便是天子腳下獨一遭的富貴和權勢集一身的存在,葉家能久屹不倒也是和他們世代掌家家主的品性息息相關,從來公正無私,權衡的一手好利益,帶領其他鹽商共同繁榮,自然便沒人閑著無趣去打破這一和諧。朝代更迭乃是家常便飯,自清朝亡了商會散了,許多原本的鹽商也沒落得沒影后,葉家便半隱無爭,只求安寧度日,如今以教書育人為生,他們將原本的私塾先生們收編請入新興的學府,這北平學府便是葉家投了不少心血后興起來的,還有周邊城里的大小學府,幾乎都是葉家的產業(yè)。但北平里的人幾代都見證著葉家,故而會在介紹的時候仍將葉家說成鹽商葉家,而非其他。

  再要說葉重的性子,一直都很固執(zhí),說一不二小心嚴謹,不輕易做沒把握的事,當了軍官后更是出了名的殺伐決斷,公正嚴明得一如葉家世代的熏陶而出,所以沒什么人敢多與葉重交往,生怕一個不檢點被他抓了個正著。但與他好好處過一段時間的人便會發(fā)現(xiàn)他為人正氣凌然得緊,言語間也很是抓人信服,加之偶爾突然蹦出的幽默風趣令人實在覺得他莫名有意思,慢慢的便被身邊的一些人接受。三年后便以少有的上尉之銜畢業(yè),在南京任了一年職中又貢獻巨大,一躍成了中校,隔年請報調回北平長期任職,這才在九月踏上了回鄉(xiāng)之路。

  葉重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看著桌上歡迎自己第一天到這兒任職而堆著的層疊文件,心中明了那十有八九約莫都是剿匪的事兒,翻閱了幾份后大致了解了現(xiàn)在的狀況,便覺有些煩悶——葉重接觸過一些紅黨,覺著他們并非匪徒之輩,而且如今東日國人步步緊逼,何不共同對外,再和平解決自己國內的事兒,非要打的不可開交才舒暢。他也提過這些,但都是輕狂年少初生牛犢的時候了,他明白難以扭轉總司令的想法,發(fā)誓忠于黨國的自己,在成長間盡力變得更加平衡。

  他揉了揉眉心,陣陣酸澀涌上知覺。偏頭看向窗外,聽著士兵門在雨中堅持訓練的鏗鏘聲音,微微起了霧的光景讓他不禁想到了城北那頭的馥行嵐。

  「瀑布衫松常帶雨,夕陽蒼翠忽成嵐?!鼓υ懢邮康倪@句詩此刻被葉重反復琢磨了起來,思量著她的嵐字是否是根據這詩和馥家老爺?shù)拿秩〕鰜淼摹?p>  嵐本出自謝靈運的葻聲,指山林中的霧氣。飄渺出塵,世外桃園般美好安寧的模樣本該是對你的寄寓。

  “可為什么,你變了呢?!比~重喃喃自語道,卻說不上來她到底哪里變了,只是在再見到她的那一刻,忽然覺得世事無常,有時隨遇而安未嘗不是件好事。

  整理了一番心緒后,葉重去往了審訊室。濕冷的地下監(jiān)獄里,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腐臭味,看管的士兵見是中校級別的校軍,雖沒見過葉重,但也還是放著進去了。

  穿過監(jiān)獄的廊道,盡頭是一排審訊室。葉重猶豫了一下,繼而面無表情地打開了其中一間的門。

  鐵鏈因為太長拖在地上而發(fā)出的摩擦聲略微刺耳,被綁在兩柱之間的人發(fā)型凌亂,垂著頭顱,他的衣服殘破不堪,身上因為不同刑罰而滲出深淺不一的紅。

  看起來是個被折磨了許久仍血性不屈的。葉重見他呼吸紊亂微弱,緩緩蹲下身子,方才看見那人垂著的臉上已是憔悴不已毫無血色,嘴唇也干裂得不成樣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血來,只那一雙眼眸在看到葉重時猛地狠戾起來,卻也只是瞪著并不說話。

  是個被那位送進來的人。離鄉(xiāng)久歸的葉重早就聽聞過青梢閣的威名,每個月不出什么意外情況的話,丁司令都會三派心腹去請消息回來,不論有否收獲,皆是風雨無阻。偶爾戰(zhàn)事突變,也會忙去請她幫忙,不得不說,青梢閣從這兒刮走不少銀兩,但也因此省了不少事兒,死死地掌握了北平的局勢。

  這不,眼前這人剛進北平的那個晚上,什么都還沒做成便被悄聲請入了這監(jiān)獄中。

  “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嗎?”葉重剛剛接手這人,想來接觸一下摸摸底細,“堅持了這么久,值得嗎?”

  那人冷冷地笑了,似在嘲笑葉重劣拙的言語攻擊。

  “你的伙伴不會來救你的,就算來了他們也無法踏入這里一步?!比~重緩緩站起身來,不再去看他的神情,“你明白嗎?——有時候自以為的執(zhí)著忠誠,只會害了你更多的戰(zhàn)友?!?p>  沉默沒有維持太久,因為不論他有否進一步的舉動,葉重都已揚長而去,不再等候?;厥幵跐窭涞叵轮饾u遠去的腳步聲一步一步都擊打在二人心中,這場不見兵刃的較量已經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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