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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芳塵

第七十一章 魔殺

混芳塵 飛花不見葉 4660 2019-09-17 16:00:40

  那闖入廳中的弟子神色驚怖,臉上不知道被什么抓出絲絲血痕,脖子上青了一大塊。

  “什么!凌風(fēng)在哪里?”

  “就......就在后面!弟子方才路過浮坼樓門口,看到門柱背后影影綽綽,不知道是什么人。弟子心想這些時日翠琉峰上人員混雜,便靠近了想看看清楚,不料凌師兄忽然撲了過來,弟子防備不及,被他掐住了脖子......”

  那弟子心有余悸,一口氣說完這些后猛然聽到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立時嚇得躲到了角落中。

  “風(fēng)兒!”

  “凌師弟!”

  虛玉與羅瀟齊齊驚叫出聲!地上跪著的樓翦秋像是嚇呆了,張大了嘴,怔怔地望著那奔入廳中之人!

  那人披頭散發(fā),眼神好似猛獸一般發(fā)散著兇殘的光芒,狂亂又漫無目的。他的嘴里“嗬嗬”地胡亂發(fā)著聲音,似乎有什么話想說,但卻被堵在了喉嚨口。

  眾人見狀也紛紛色變,一刻鐘前剛剛從這里出去的少年一眨眼竟然面目全非!

  玉衡見凌風(fēng)面容扭曲,似是痛苦到了極點,忙過去查看。

  “奇怪,這孩子修為不高,為何也被魔氣所侵?”玉衡掌心貼在他胸口,神色越來越迷惑,片刻過后才道,“他身上的魔氣并未控制丹元,只是擾亂了神智?!?p>  “能解嗎?”虛玉站起來走了幾步,立時又咳出一口血,羅瀟見狀跑過去扶他坐下。

  “虛玉真人身系仙道安危,萬不可妄動真氣?!标懼L(fēng)在下方出言提醒,眾人從驚愕中醒過神,也紛紛附和。

  “風(fēng)兒在我身邊雖然時日不多,卻伶俐聰穎,見他如此,我實在是......還請師叔加以援手,瑯生感激不盡。”

  玉衡擺擺手,道:“不必多說,原本就是小事一樁。好在這孩子被魔氣侵?jǐn)_不久,引出魔氣并不費力?!?p>  他走到凌風(fēng)身邊,手臂生出一股勁氣劃過少年頭頂,隨后掌心朝下,貼在凌風(fēng)百會穴上。

  半柱香時間過去,眾人看到玉衡緩緩上抬的手掌下方有一縷黑氣被牽引著冉冉上升。他的手掌光潤潔白,如同羊脂玉一般,那黑氣不安分地左右散逸,始終無法離開手掌半寸。

  玉衡引出魔氣,合目默念咒語。須臾過后,只見他雙眼圓睜,眸光湛湛逼視著掌心盤旋舞動的黑氣,清叱一聲:“去吧!”

  那黑氣如一道閃電般馳離他的手心,廳中弟子紛紛大呼小叫,生怕這魔氣沾到了自己身上。虛玉也大驚失色,急忙問道:“玉衡師叔,你這是做什么!”

  那縷黑氣在廳中掠過一圈,倏然朝著樓翦秋飛奔而去,沒入了她的衣衫。

  一陣清越的鈴聲響起,裊裊不絕。

  “秋兒,你沒事吧?”虛玉面色驚惶,急切地問樓翦秋。

  樓翦秋緩緩站了起來,從衣袖中掏出一串金光閃耀的鈴鐺,茫然直視著玉衡。

  “玉衡真人,為何鈴鐺會在此時突然響起?”

  “你說呢?”

  這時羅瀟忽然指著凌風(fēng)尖叫道:“凌師弟,凌師弟醒了!”

  方才魔氣離體后,凌風(fēng)身子委頓在地上,暈了過去,此時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他眼中的狂亂之色已消,面容卻仍然扭曲,好似痛苦到了極點。

  “凌師弟,是誰害的你,快告訴師姐!”羅瀟半跪在地上,嘗試著將他扶起。不料凌風(fēng)一把推開了她,掙扎著在地上爬了幾步,忽然又不動了。

  “快,快在他背心拍一掌,讓他說話!”坐在近處的洛新勻見凌風(fēng)面色越來越蒼白,行動也越見遲緩,頓時想到他可能不僅是被魔氣所傷。

  羅瀟依言在凌風(fēng)背上輕拍一掌,凌風(fēng)受到掌力沖擊,嘴一張,“哇”地突出一口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黑的淤血來。

  在那滿地的血塊中,有一塊軟軟的東西尤其醒目。

  “是舌頭!”

  凌風(fēng)吐出舌頭后身子一軟倒在地上,羅瀟探了探鼻息,連忙叫人抬出去止血敷藥。

  “是誰!是誰如此兇殘!”虛玉目光含悲,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玉衡也覺得此人下手太過毒辣,恨恨道:“想必是下手之人自知魔氣約束力有限,所以才趁他神智有失時截斷了舌頭,如此才能確保萬無一失?!?p>  “究竟那人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呢?”羅瀟的目光從眾人面上一一掠過,停留在樓翦秋身上,“就是她,方才凌師弟是朝著她的方向爬過去的!”

  “住嘴!”虛玉驟然一驚,對著羅瀟怒吼,隨即又問玉衡道,“師叔方才把魔氣引向了秋兒身上,不知是什么緣故?”

  “不是我把魔氣引了過去,而是魔氣尋主,自己找到了她。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手中的金鈴便是魔氣的藏身之地?!?p>  “也就是說,我們這些人身上所中的魔氣都是這個小丫頭所為?”有人搖頭反對,“我不信,這丫頭修為太低,如何能夠驅(qū)使魔氣?”

  虛玉注視著樓翦秋,面上閃過一絲不忍,道:“秋兒,這金鈴的確是你所有?”

  樓翦秋看了眼玉衡。從魔氣進入鈴中時起,她便明白今日怕是難以善了。她想要否認(rèn),但這串金鈴歸誰所有玉衡自然再是清楚不過,她百口莫辯。

  “是的,師父?!?p>  “秋兒,為師原以為你雖然曾與天樞有過往來,但既然入我門下,必能改邪歸正。沒想到當(dāng)時一念之仁竟然鑄成了今日的大錯!”虛玉說到此處,神情悲憤,忽然離座在眾人面前跪倒,“樓翦秋是我名下弟子,她與魔道勾結(jié)罪不可赦,但我身為她的座師,管教不力,也難辭其咎!”

  “師父,我沒有!自從玉令到手后,我再沒同天樞祖師見過面!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我也不知道這鈴鐺是怎么回事!”樓翦秋跪俯在虛玉對面,泣不成聲。

  “原來尊師說得沒錯,樓姑娘果真同魔道匪首有交情!”

  “虛玉真人,此事錯不在你,況且你也身受其害,唉!羅姑娘,快扶你師父起來!”

  羅瀟扶著虛玉在蒲團上坐定,虛玉面色十分懊喪:“說來也是我一時不慎,當(dāng)初秋兒拿著掌宮玉令來見我,我念她尋回本門信物有功,才破例收了她入門。當(dāng)時雖也知道這玉令是她從天樞手上所得,但因一時欣喜,未及深究。如今想來她一個尋常女子,若非與天樞勾結(jié)甚深,又豈能得到掌宮玉令。”

  “師父現(xiàn)下知道錯了?”羅瀟站在虛玉身邊,冷冷道,“師父還記得樓師妹入門后不久,我曾同師父提到過文彥嗎?”

  “文彥?”虛玉凝眉想了想,“似乎是個外門弟子?”

  幾乎趴在了地上的樓翦秋聽到羅瀟提起這個名字時猛地抬起頭,臉上心虛之色毫無掩飾,倒比方才被指為魔氣掌控者之時更為驚慌失措。

  “就是師父收她進門的第二日,外門弟子的管事來浮坼樓找?guī)煾覆灰?,便將此事告訴了我。樓師妹當(dāng)初為了能冒名頂替上來尋師父邀功,將文彥殺害后塞入床底!”

  “竟有此事!”虛玉面上青筋畢露,怒視著羅瀟,“你當(dāng)時為何不說!”

  “弟子每每開個頭想說此事,師父便以為弟子因瞧不起樓師妹而肆意污蔑,故而弟子一直不曾將此事和盤托出?!绷_瀟眼眶微紅,神色十分委屈。

  樓翦秋咬著唇,不敢置信地望著虛玉。她忽然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當(dāng)初提及此事時,師父付之一笑,并主動派人處置了文彥的尸身。不過才短短幾月,為什么此時他好像全然不知情的樣子?

  “秋兒,對于這事,你還有什么話說?”

  “當(dāng)初弟子急于求成,與文彥爭執(zhí)之下誤傷了她,弟子不敢推脫。弟子做過的事,弟子不會替自己辯駁;但弟子沒做過的事,還望師父明察?!?p>  樓翦秋定了定神,坦然直視虛玉。

  “誤傷?那我呢?”

  一道鵝黃身影如迎春一般在門口綻放,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初頌原本在浮坼樓外閑逛,忽然聽見人說樓翦秋云云,一時按耐不住闖了進來,剛好聽到樓翦秋一番話。

  “你是誰,我不認(rèn)得你!”樓翦秋眼神瑟縮了一下。面前這人她雖然從未見過,但一舉一動不知怎么竟讓她覺得熟稔。

  玉衡面色微變,對著初頌搖了搖頭。這孩子也太大膽了,竟敢這樣公然露面。廳中都是修為高深的仙道首領(lǐng),雖真氣被鎖,但初頌身上的魔氣掩藏不深,太容易被識破了。

  “秋姐,我換了副身軀,你便不認(rèn)我了嗎?我是初頌啊,我死得那么慘,你都忘了嗎?那天你與天樞聯(lián)手在青渺峰附近的樹林中做了什么?又是怎么利用我的魂魄誘騙若若的?你這么快全忘了嗎?”初頌微笑著向樓翦秋走去,聲音卻陰惻惻的,聽得羅瀟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樓翦秋面色白了白,猛然記起當(dāng)時初頌的魂魄在天樞手中,如果是借尸還魂,那么必然是天樞從中搗鬼。

  她“嘿嘿”冷笑了幾聲,環(huán)顧四周,指著初頌道:“師父,各位前輩,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嗎?這才是與魔道勾結(jié)的人!一定是她下手害了你們,現(xiàn)下又裝神弄鬼!”

  “不錯,她身上魔氣濃重,是個魔女!”經(jīng)樓翦秋提醒,眾人皆是一凜。

  “秋姐,我為什么換了魔身,旁人不知道,難道你還會不知道嗎?”

  “我又不認(rèn)識你,我怎么知道?”

  樓翦秋目光閃爍,不敢直視初頌。

  “秋姐,你知道你的簪子扎入我心臟的那一瞬間有多疼嗎?”初頌慢慢靠近樓翦秋,幽幽道,“那根簪子你早扔了吧?是不是連帶我的尸身一起被你扔下了懸崖呢?秋姐,我一個人在懸崖下好害怕啊,那么多野獸找到了我,把我啃得七零八落……”

  初頌神態(tài)逐漸變得扭曲,右肩上魔印若隱若現(xiàn),透出了一層沁著黑氣的血色光芒,漸漸蔓延。

  “你不要過來!”

  “秋姐,你還記得你發(fā)的誓嗎?”初頌笑容陰森,一張明媚的粉面上浮動著一層薄薄的黑霧,好似一朵嬌花被籠罩在夜幕中,動人而又詭異。

  “不要說了!不是我,是天樞!對,是天樞,全是他做的!”

  “秋姐,他只是封住了我的靈力,你可以不下手殺我的?。 背蹴灻腿晃兆×藰囚迩锏碾p手,魔氣經(jīng)由她的手瞬間延伸到了樓翦秋身上。樓翦秋被魔氣所縛,無法動彈,任由初頌的臉越靠越近。

  “不,你不可能知道,我用簪子刺死你的一剎那,你的魂魄就已被收入極光玉,怎么可能看得到死后情形!”

  樓翦秋驚怖到了極點,腦中忽然靈光一現(xiàn),尋到了初頌話語中的破綻。

  “秋姐,你這是承認(rèn)了嗎?我當(dāng)然什么都沒看見,我是編出來騙你的。你大概從來沒有想過,你那個純白如紙的小妹妹也會有騙你的一天吧?”

  初頌依偎在樓翦秋耳邊,語聲輕柔,就好像很久以前對著她撒嬌那般,嘴角浮上了頑皮的笑意。

  突然,初頌嘴一張,露出如玉的一口細(xì)牙,她獰笑著伏在樓翦秋白嫩的脖頸上,牙齒深深切入。

  霎時血光四射,殷紅的鮮血如涓涓溪流一般從樓翦秋脖子上的傷口中源源流出,濺在初頌嬌美的臉頰上。黑霧般的魔氣迅速匯聚,逆著血流的方向侵入樓翦秋體內(nèi)。

  “初頌!”玉衡驚叫出聲。

  廳中尖叫聲此起彼伏,遮蓋了樓翦秋的驚呼。只不過短短一瞬,樓翦秋豐潤的肌膚便已經(jīng)現(xiàn)出了干癟的紋路,好像割下的青草被火堆瞬間烘干,成了枯黃色。

  “小頌……你真的這么恨我嗎?”

  樓翦秋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nèi)的靈力奔涌而出,不過片刻便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她想起自己費盡心機的這些年,從此后算是一切成空了。

  “如果我再有不利于云緋若之舉,必將全身修為盡失,不得好死!”初頌微笑著將她推開,任由她癱軟在地上,“秋姐,當(dāng)初是誰立了誓?”

  是啊,她是發(fā)誓了,可卻沒能舍棄貪婪的欲望。樓翦秋迷迷糊糊地想著,費力地將手上的金鈴移到眼前,那一個個金光閃爍的鈴鐺也染上了血跡,變得污穢不堪。

  “我的血看起來好臟?。 ?p>  金鈴發(fā)出了細(xì)碎的叮鈴聲,好像夢魂深處的一點星光,擊碎了愈來愈濃的混沌。她想起那年她同小頌去青渺峰看望小若,結(jié)果不歡而散。她嫉妒小若得到的一切,她憎恨小若優(yōu)于她的一切。天長日久,這種嫉妒和憎恨就好像高山上堰塞湖積蓄的雨水一般,越來越深,終于在一個大雨的晚上沖開亂石,傾瀉而下,淹沒了所有的人性。

  她努力地抬起眼,看到初頌站在她跟前,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小頌……”

  這樣的眼神她又是熟悉,又是陌生,恍然便是當(dāng)年的初頌褪去了青澀,長成了她想象中的模樣??墒切№炘究梢砸恢倍己唵味鞓返模麄?nèi)齻€原本可以一直都簡單而快樂的。

  樓翦秋的黑發(fā)撒落在地上,目光漸漸渙散,終于,她的頭一垂,再也不動了??吹竭@一切,初頌一直維持著的微笑出現(xiàn)了裂痕,好像她才剛剛反應(yīng)過來,死去的這個人,曾經(jīng)是她至親至愛的姐妹。

  也是她刻骨怨毒的仇人。

  “初頌,過來我邊上?!庇窈庖姵蹴灤舸舻乜粗鴺囚迩锏氖?,臉上不知道是喜是悲,一時有些心疼。廳中之人此時的注意力全在樓翦秋身上,等他們回過神,初頌怕是立即會處于險境。

  羅瀟臉上的震驚之色此時才淡去了,她彎下腰,探了探樓翦秋的腕脈。

  “修為盡散,氣絕身亡?!?p>  虛玉長長地嘆了口氣,掩面無語,半晌才看了眼初頌,對玉衡道:“不知道師叔有何解釋?”

  陸知風(fēng)一雙厲眼瞪視著玉衡,面容刻薄,道:“聽說這黃衣女子是玉衡真人帶來的,沒想到堂堂璇璣門主同魔人勾結(jié),還有什么可解釋的!焉知這一切不是他所安排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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