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眾人譏諷的聲音,身前是模糊黑暗的出路,男人跟在小女孩身后,燭光拉長了兩人的身影。
盡頭的鐵門敞開著,男人眼中喜悅之色愈濃,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
等穿過鐵門,他不期然看到了兩具堆疊的尸體,他們的喉嚨上都破了一個大洞,大小跟小女孩手中的鐵棍正好契合。
喉珠滾動幾下,男人震驚地低頭看金枝,原來她說的是真的!
金枝的表情并沒有什么變化,她神色淡淡地看了尸體一眼,抬腳踏上樓梯。
腳步聲一聲一聲在地下室里回蕩,一點一點遠去。
踏上最后一級臺階,空蕩蕩的倉儲室呈現(xiàn)在眼前。男人哽咽著,滾燙的淚水流淌下來,混合著黏膩的血液,滴落到地上。
“噓,”金枝在唇間豎起食指,“門外有人,別出聲?!?p> 她轉(zhuǎn)頭往外走,男人趕緊拉住她:“我來?!?p> “你不行?!苯鹬u搖頭,把他往后推了推,壓著他的手往下一按。男人只感覺一股巨力將他推了后去,又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把他定在了原地,兩條腿沉重得抬不起來。
背對著男人驚愕的目光,金枝拖著鐵棍走向門口。
金屬劃過地面的聲音很刺耳,引起了守衛(wèi)的注意。大門朝兩旁分開,金黃的陽光沖破了屋子里的黑暗,小小的女孩拖著比她還長的鐵棍,神情嚴肅地朝他們走來。
“回去!”守衛(wèi)舉起強而有力鐵臂,直指金枝。若她再往前一步,必將被鐵臂里的鋼針穿成篩子。
金枝停下腳步,冰冷地看了他一眼,無聲地蔑笑,手上動作飛快,鐵棍飛旋著迅猛地刺向守衛(wèi)的雙眼。
守衛(wèi)格手一擋,兩向撞擊飛濺出激烈的火星。
“判定為危險物品,擊殺!”
密密麻麻的鋼針從他手背上的細孔中飛出,根根都淬了劇毒,黑如碳針。
金枝咬破了唇,兩手畫了一個圈,無形的風(fēng)場驟然蕩開,將刺來的毒針沖向別方。
她飛踏向前,涌動的風(fēng)流在針雨之中破開了一條險路,小小的身影快得像一束光,甫一射出便照到了盡頭。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守衛(wèi)的胸膛便被撕開了,腹腔里的電池遭到破壞,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針雨頓歇,守衛(wèi)還有呼吸和意識,但斷了電的身體就像是鐵塊,一動也不能動。
改造失敗的機械改造人,除了大腦仍然存在,身體已經(jīng)與冷冰冰的機器無異了。
他還想呼救,金枝卻一拳砸碎了他的腦袋,不曾想他的腦中植入了警報器,莊園里的守衛(wèi)收到警報聲都飛速趕來。
可此時的小女孩已經(jīng)用盡了力氣,身形搖晃了幾下,竟然開始縮??!
被定在倉儲室里的男人突然感覺自己能動了,驚訝地踢了踢腿,一抬頭看見小女孩脫力地往后倒,急忙跑過去接住她。
“你沒事吧?”他心焦得像是掉進了油鍋,劇烈地喘息著,咬牙道,“我?guī)恪?!媽呀!?p> 懷里的小女孩一下子變成了個奶娃娃,寬大的衣裙從肩頭滑落,露出白嫩嫩的小身軀。
男人急促地呼吸著,雖然怕得罵娘,但還是抖著手用掉落的臟裙子把她給包了起來,怕她冷,還拉開拉鏈把她塞進了衣服里。
“踏踏——”
數(shù)道腳步聲逼近,男人抱著金枝站起身,一個趔趄,驚恐地看著他。
“又是你!”舉槍的男人氣壞了,視線往地上一瞥,罵道,“媽的廢物!”
他鼻孔里喘著粗氣,舉起槍瞄準了男人的額頭,砰的一聲開了槍。
男人緊張的抱著金枝彎腰一躲,竟好運躲過了。但接下來又是幾聲槍響,陸續(xù)趕到的守衛(wèi)紛紛開了槍。
男人避無可避,絕望地閉上了眼。
正月的冷風(fēng)拂面,生死一線之間,他竟感受到了一絲溫柔。
已經(jīng)死了嗎?這是天堂嗎?
男人恍然睜眼,卻只看到幢幢白影,身體一輕,他被人提著飛了起來。空氣中停滯的子彈唰地落地,沒有一顆射進他的身體,而地上的那些守衛(wèi)早就化成了一灘爛泥。
神仙吶!男人驚呆了。
身后傳來縹緲的仙音:“該走了?!?p> 九重白影提著男人消失在了空氣中。
莊園之中死了十余個改造人,抓來的實驗品還被人劫走一個,金律怒火沖天:“一定是有人泄露了信息,否則他們怎么會知道我們在這兒。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救了人又殺人,是哪號人這么厲害,我還從沒聽說過!”
“西王母的神使,凡人自然沒聽說過。”桌邊的鶴發(fā)老人啜了一口茶,放下茶盞道,“生死不分人間亂,九重天上神掩面。王母座下的缺面仙可審判凡間萬物,受審判而死的人會化為泥土,且魂飛魄散,永世為泥,不得成人。”
“那我們豈不是毫無勝算,缺面仙只需一次審判,就能殺了我們?!苯鹇赡樕y看。
“當(dāng)然不是,審判需要神力,西王母早已隕落,缺面仙又能支撐多久?若他們神力充沛,何需逃跑?”老人鎮(zhèn)定地說完,面上又露出絲絲疑惑,“我奇怪的是,缺面仙為什么要救走那個凡人。他們藏了幾千年,卻因為一個凡人暴露,未免得不償失?!?p> 金律一聽,立刻吩咐手下:“去查查那個人什么身份,盡快?!?p> “大人,我們之前查過了?!笔窒氯嘶胤A道,“這個人叫黃高中,四年前來到梁京,如今在梁京市職位技術(shù)學(xué)院上大學(xué),他母親早逝,父親是太平城市長?!?p> “你再說一遍,他父親是誰?”金律突然臉色一沉。
“他、他父親是黃元狀……”手下人吶吶地答。
“誰讓你們抓他兒子的?”金律胸膛起伏著,“你這一抓就是硬生生把他推到了敵人那一邊!”
黃元狀此人老奸巨猾,既不投靠他們也不反對他們,靠保持中立過著安穩(wěn)日子。
金律之所以忌憚他,是因為他是黑巫傳人,不是后人,是傳人!黃元狀的咒術(shù)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被他詛咒一次,那就是一輩子的噩夢。但他極少施展咒術(shù),只是為了不折他兒子的壽——黑巫詛咒是需要以壽數(shù)付出代價的。
本來可以憑借咒術(shù)成為一方梟雄,卻為了他兒子去當(dāng)了一個小城的市長,可想知道,他把他兒子看得多重。
原本黃元狀是哪方都不幫的,現(xiàn)在他們的人抓了黃高中,只怕他們要兵戎相見了。
“難道黃元狀和太平盛宴的老板結(jié)盟了?”金律忍不住猜測,“聽說那人還成立了誅神會,口氣這么大,莫非真有幾分本事?今天缺面仙救走黃高中,不會是黃元狀找太平盛宴的老板幫的忙吧?”
一連三個問句,充分體現(xiàn)了他此刻復(fù)雜的心情。當(dāng)然,他手下的人比他心情更復(fù)雜。抓人的不是他,背鍋的卻是他,再說了,他們什么時候抓人還做調(diào)查了!黃高中的個人信息看起來跟普通人沒兩樣,他們怎么會知道他身份不簡單?
屋里的氣氛沉得讓人呼吸都覺得艱難,鶴發(fā)老人卻是面不改色,拎起茶壺給茶洗淋了淋水?!爱?dāng)務(wù)之急,是趕快轉(zhuǎn)移。我們最重要的一顆棋都還沒送出去,若是她被發(fā)現(xiàn)了,那這棋子可就不值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