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懿旨下
景清涵俊彥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瞬的滯愣,他低頭俯視著身旁面色不善的她。
對峙半晌,他低嘆一聲,說道:“孤如何包庇他人了,錦兒又有什么想法?”
對于她,他必須有足夠耐心。
景蕭錦眸光沉沉,收回視線,兩手交叉胸前,聲線柔和卻也鏗鏘,說道:“北瀝有令,候門貴府的族譜向來要遞一份入宮中留藏,很不巧的是,前些日子本公主正好閑來無聊翻了翻?!?p> 眾人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一轉(zhuǎn)不轉(zhuǎn),只聽她頓頓后又說道:“鄧小姐,你的母族姓什么,源自何地,你應(yīng)該比本公主更清楚吧?”
鄧歆晴臉色白了一白,有些驚異地看著景蕭錦。
她垂下頭,不叫眾人看到她的表情:“臣女知道,正是…北梁葉家?!?p> 莫妮兒神色一滯,臉上的表情五味陳雜,帶了些驚意,緊緊凝視著鄧歆晴。
而林心悅與她恰好相反,聞此番對話,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又見鄧歆晴匆忙抬頭說道:“公主,您不能單單以此就懷疑臣女有作惡之嫌,臣女絕無害人之心…”
“不若說,是那賊人想陷害臣女!”鄧歆晴面作苦色,一副當真冤枉了她的模樣。
景蕭錦喜怒莫測地笑了笑,視眾人緊張或不解的目光若無睹,懶懶尋了張石椅坐下,接過玉粒傳來的茶盞,學著前世古裝劇中的大牌人物,好整以暇地執(zhí)杯蓋磕磕杯身,呼了呼茶水的熱氣。
她也不喝,就不冷不熱的道了句:“鄧小姐,你緊張什么?”
鄧歆晴愣愣的看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
她再道:“你與本公主年紀相若,見著也比眾位小姐成熟聰慧許多,但如今看來,還欠了些穩(wěn)重。”
鄧歆晴眉頭顰蹙,聽她這番似在教訓(xùn)自己的話,敢怒不敢言,強端著心平氣和的語氣說道:“公主此言何意?”
這時景清涵也出聲了:“錦兒,你到底想說什么?”
“也沒什么?!本笆掑\將茶盞放到一邊,“只是覺得,皇兄好生沒意思,既然我未來嫂嫂已經(jīng)欽定了,又為何還要多此一舉令我操辦這個宮宴呢?”
她的話,像個巨大的深水炸彈投入海中,激起眾人心中層層波浪。
“錦兒,休得胡說!”景清涵眉峰緊蹙。
“我如何胡說了?”她站起身走到他跟前,再一次對上景清涵,壓低聲量說道,“我是看在您的份上,才留了幾分薄面給鄧小姐,若非如此,我不會容她。”
景清涵薄唇緊抿著,眼底似有冰山縈繞。
“錦兒單憑她母族身份便定她之罪,也有些說不過去吧?”他說道。
“皇兄真不夠了解我,我何時說過沒把握的話?”景蕭錦淡淡一笑,秀眉輕挑。
景蕭錦將右手張開,抬高,只見她手心中赫然躺著一塊青銅打造的令牌:“我瞧著這玩意與昨日皇兄給我的那塊令牌可頗有異曲同工之妙,皇兄見多識廣,應(yīng)不會不認識此物?!?p> 恰巧就在昨日,景清涵給了她那塊統(tǒng)領(lǐng)二十隱衛(wèi)的令牌與此物甚是相像。
而她手中的這塊令牌,除了隱衛(wèi)令,還能是什么?
她將令牌翻轉(zhuǎn)過來,反面刻著的雕文大字不是“鄧”字又是什么?
“這不過是是副令罷了,而主令在誰身上,不必我說皇兄也想得到?!彼垌p挑,暼了眼一邊尚不知所以的其余人。
景清涵沉默不語,只是靜靜看著她。
“若皇兄并無心納她入宮,便不必替她開脫?!彼终f道。
“接下來之事皇兄不必插手,既然您有心護她,我也知該做何決斷?!?p> 不管他又是出于什么理由庇護鄧歆晴,總歸她并非毫無權(quán)利的螻蟻,攝政之權(quán)一日在手,變著法子懲治她要懲治的人,還不是什么難事。
她冷冷說完,收回手,也不顧景清涵作何反應(yīng),轉(zhuǎn)過身面向了鄧歆晴眾人。
她徑直就亮出了那令牌。
“鄧小姐,本公主有一事想與你探討一番?!彼位文橇钆疲樕蠑y著莫測的笑意。
鄧歆晴看到那塊令牌時,身形有一瞬的穩(wěn)不住。
“公主想與臣女探討什么?”她極力掩飾著臉上的不自然。
景蕭錦輕笑一聲:“本公主想問問你,這牌子下頭刻的壹仟是何意?”
她迫近鄧歆晴,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頭再不敢叫囂的人,還未等她回答,又說道:“是一千隱衛(wèi)的意思嗎?”
鄧歆晴咬咬唇,知無法糊弄了她景蕭錦去,只好點了點頭:“確是此意?!?p> 她當萬不敢再在景蕭錦面前露急眼。
景蕭錦笑笑道:“忠郡王府自三年前封了侯府后一路平步青云,至今的勢力當真出乎了本公主的意料,已然不小了。”
鄧歆晴心中“咯噔”一下,隱隱聽出了她此言的涵義。
景清涵神色莫測,長時間來喜怒無形。
景蕭錦再不與鄧歆晴廢話,高聲喚道:“倪冤,倪殃,將人押上來!
話音剛落,兩個黑色的身影憑空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鉗制著一個傷得奄奄一息的黑衣人。
那黑衣隱衛(wèi),正是襲擊莫妮兒的兇人,北梁葉氏之人。
鄧歆晴看到那人,好似心中已猜到了這個結(jié)果,但還是不自覺的蹙緊了眉。
景蕭錦上前,一把扯掉了那隱衛(wèi)的面罩,說道:“莫小姐,此人正是傷你之人,至于是誰指使的……”
莫妮兒遠遠站著凝視著那葉氏隱衛(wèi),拜他所賜她險些死在水底,出于忿恨,她的面容都有些抽搐。
景蕭錦直勾勾盯著鄧歆晴,盯得她渾身發(fā)麻,眼中染上了惶恐。
她于心下緩沖著景蕭錦給她的一身迫力。
她沒有證據(jù)!
繼而只見景蕭錦又不知何意地笑道:“本公主還未查清?!?p> 鄧歆晴低低舒了口氣,面對起她就多了分硬氣。
“北梁葉家的孽障,手臂既伸長到了我北瀝境內(nèi),便沒有寬恕了的道理。此人不過是個敗了事的棄子,留著也無價值,拖下去殺吧?!本笆掑\揮揮手。
“是?!痹捯魟偮?,倪冤、倪殃便帶著葉氏隱衛(wèi)消失在原地。
景清涵冷眼旁觀著一切。
走到鄧歆晴跟前,景蕭錦又揚了揚那塊本屬于葉氏隱衛(wèi)的副令,好似一塊毫無價值的玩物。
她說道:“物歸原主,此物便還給你罷!”
說著,她溫和地將那令牌遞給了鄧歆晴。
鄧歆晴對她此舉感到訝異。
接下來,她說的話更讓鄧歆晴驚愕得瞪大了兩眼。
“本公主記得,十四年前先皇平定京城內(nèi)亂后,曾口頭詔布過一旨——各府私養(yǎng)隱衛(wèi)數(shù)不得超過五百。這么多年過去了,已經(jīng)被人遺忘了罷?!彼诓莸厣硝庵剑_步似一步一步的踏在了鄧歆晴的心上,“忠郡王曾作為先皇的左膀右臂,忠賢善諫,立過大功,先皇親封任王位,如今卻是將此令忘得最干凈的一人?!?p> “不過也怪不得忠郡王,畢竟只是一條口頭之旨,他如今已過不惑之年,忘了也正常,本公主向來通情達理。但帝皇一言九鼎,說過的話斷沒有任人忘了便忘了的道理?!?p> 懶得看鄧歆晴的反應(yīng),她喚來宮人,令其記錄,一字一句大聲說道:“傳攝政公主懿旨,吏部眾人接旨,賦予吏部尚書杜大人查訪職權(quán),帶領(lǐng)半數(shù)吏部官員,一日之類,調(diào)查出忠郡王府隱衛(wèi)確切人數(shù)。不得超過五百,若有超出,裁減人數(shù),否則就擔上供養(yǎng)私兵的罪名,武力鎮(zhèn)壓,罪人由本公主親自懲處,輕則剝除爵位,降官三級;重則削職為民,朝廷永不錄用!以儆效尤!”
鄧歆晴一臉驚駭?shù)乜粗?,一句話都說不出。
懶理鄧歆晴得反應(yīng),她轉(zhuǎn)向景清涵:“皇兄對此可有異議?”
景清涵面無表情的睨了她一眼,不做回應(yīng),寬袖一甩,徑直離開了蓮池,一群宮人跟隨在他身后。
亭中不明所以的眾女急了眼,奈何皇上的身影消逝得太快,她們根本都來不及行恭送禮。
“難得今日本公主操辦一場宮宴,竟鬧得如此不歡,本公主也無甚心情繼續(xù)了,散宴吧!”景蕭錦擺擺手,轉(zhuǎn)過身,喚道:“玉粒,小顧子,忍忍,走吧!”
聽到她的話,玉粒險些笑出聲,顧無己臉黑了黑,余不忍差點栽倒,后兩者臉色皆坍塌了一角,跟隨景蕭錦出了蓮池。
剛出蓮池,余不忍就疾步走到景蕭錦身后,說道:“公主請不要喚余某作忍忍!”
“為何?挺好聽的呀!”景蕭錦賊賊的笑著,“余不忍這名字是你自己改的?”
余不忍點點頭,回答道:“是的,余某本命余奉壹?!?p> “好名!”她贊道,“既然皇上并無過問拜官之事,那我就直接與吏部打個招呼將你調(diào)來,確定要在本公主身邊做事?”
余不忍再點點頭:“嗯!”
這時顧無己插了句風涼話進來:“恐怕你真的得‘忍忍’了!”
余不忍臉一黑,呵斥道:“你不準如此喚我!”
“誰想這般喚你?”顧無己仄目看著他。
景蕭錦看著他倆,驚奇道:“你們挺熟的?”
“不熟!”余不忍否認道,繼而他行了一禮,“殿下,余某須去衙門取回自己的物什,晚些回宮,先行告退!”
“哦,去吧!”景蕭錦擺擺手。
Rojero
“奉壹”這個名字選自柳宗元的《小石潭記》,確實好聽所以就用了! 改啊改,改得想哭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