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暈車吐
未時末,艷陽微斜,因還未到開市時辰,東城的集市人影散少,獨一輛普通的馬車在街上行駛。
上車還不到一刻鐘,景蕭錦便開始有些兒反胃。
扶影將她頭上的帷帽摘下,瞧見了她越發(fā)難看的臉色,寬袖下的手緊緊攥著一個瓷瓶,面上卻無動于衷。
他回答道:“那日十來個商人爭著撕榜,一同入宮覲見了皇上,而最終委派人是柳老爺?!?p> 景蕭錦一臉驚愕地囔囔道:“十來人?”
京中售糧的商人確實不少,但絕對不可能有會那么多人與南梁糧商搭上干系。
且不說北瀝與南梁之間路途遙遠,又隔著數(shù)多窮山惡水,不曾興修官道。
更何況南梁社稷暴亂,絕大多商賈就連去南梁的膽子都沒有,怎一下子跳出了十來人?
北瀝雖不諱商,但在某種意義上,人們賦予商人的通常是一種財欲的象征,現(xiàn)下若用世俗的眼光看待,便可想而知,是定是另有所圖。
見她好一會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扶影打斷了她的思忖:“你打算如何將此差事爭來?”
“十幾個商人搶這樣一個苦差,能是如何?那當然是圖其中的油水?!彼逯樥f道,“以今年糧食產(chǎn)量來看,秋季末人們大約就開始缺糧了,購入的糧食必要能承過今年的冬季。
一人均以半石來算,少說也要三十萬石,朝廷給的預算只多不少,其中賺的跑腿費也夠咱國庫喝一壺了?!?p> “你就這么肯定柳老爺所為是財?”扶影似笑非笑地問道。
“不然還能為啥?他或許連去南梁莊園的路都不知道?!本笆掑\斜睨了他一眼,又立馬將視線收回。
扶影注意到她的異態(tài),興味一笑:“眼睛痛?”
“本公主是怕看多你一眼長針眼。”她傲氣地扭了扭腦袋。
扶影鋒眉微挑:“是么,那便試試看,正巧我也好奇針眼是什么樣的?!?p> 說著,他伸手拿住她下頷兩側,轉向自己,還將臉湊近了過去。
景蕭錦不合時宜的就想起了方才簾間的一幕,身子驀然一僵,還沒定睛看清他就伸手推搡。
“撒手撒手!”她的臉蛋被掐得小嘴嘟嘟,說起話來像只鴨子一般。
扶影看著有趣,便也沒有給她掙脫的機會。
不過一會,忽見她臉色變綠,扶影一驚,直接想到了些什么,立刻轉手捂住了她的嘴。
“嘔——”她一個反胃,禁不住干嘔了一下,干嘔后兩眼通紅擒著眼淚,滿口苦水難以吞咽。
她本就暈車,很難按捺住身體上的不適,嘔吐是常事。
所幸她出宮前吃得少,不然這只“睿智”地捂著她嘴的手就不避免要裝點什么了。
扶影鋒眉擰起,轉過頭問外頭趕馬的人:“還需多久?”
“不出半刻鐘就能到達。”趕車的男子回答道。
“嗯?!狈鲇白┰S,伸手替她順順背,“可還想吐?”
她臉色泛白,喘著粗氣。
可謂有一就會有二,干嘔了一回就很難止,她偏偏緊抿著嘴,就怕會吐在車上。
著實失禮。
“叫他趕快一些罷,我忍不了多久?!彼f道。
“馬車快起來難免顛簸,你更受不住。”扶影反對道,“身上可有帶水?”
她搖搖頭,口中五谷雜味:“喝水哪頂用?”
說完,又禁不住干嘔了一次。
扶影低低嘆了口氣,繼而將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隔著層層衣料,都能感到他的手在發(fā)散著什么。
景蕭錦雖驚異,卻也沒說什么。
不一會兒,她的癥狀果真就慢慢消逝了。
“有這個法子你不早點用,白白看我受罪。”她這是典型升米仇。
他收回手,說道:“這個方法治標不治本,下回你乘馬車只會更加難受,若非看你當真那樣難忍,我也不會用?!?p> 景蕭錦癟癟嘴,想起了顧無己。
他雖壞極,但他的暈車藥是真的頂用。
扶影忽爾說道:“一會兒我便不與你去柳府了?!?p> 景蕭錦壓根沒有感到訝異,就隨便的應了一句。
扶影深深督了她一眼,有些失落地收回視線。
后來,兩個人相對無言的坐過了這一程。
下車前,她戴上帷帽,問他:“當真不能與我說你的名字?”
扶影抬手,透過帷帽的那層黑紗,撫在她的臉上,回答道:“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xiàn)在?!?p> 她的臉被摩挲得有些泛紅,沒說什么,只是再瞟了他一眼,就跳下了馬車。
馬車從她身側離開時,她突然有些盼望他會掀起馬車的格窗簾子看她最后一眼。
然而并沒有。
景蕭錦有些失望,聳聳肩,就去敲柳府匾額下的大門。
隨后,一管家裝束的中年人打開了大門。
見到門外一個通黑服飾又戴著個黑帷帽的人時,管家略微驚了一驚,又很快的收回驚色。
“這位公子,你是?”管家問道。
景蕭錦對自己假扮男聲并沒有什么信心,便也不裝了,左右不暴露自己身份他們也不會知道她是誰。
“我是中城的商賈,特來尋柳老爺商談些事,還請管家通融稟告一聲?!彼槐安豢旱鼗卮鸬?。
知是女子,管家臉上也同樣沒有多少驚色,說道:“姑娘來的不是時候,老爺外出行商去了,一時半會也不會回來,姑娘改日再來罷?!?p> 景蕭錦又問道:“貴府少爺可在?”
“少爺…在的,不過他從不理會府中商事,姑娘尋他也無用?!惫芗掖鸬?。
“我與貴府少爺也算相識,既然來了,也不想白白跑一趟,打個招呼也好。管家先生,勞煩通報一聲?!?p> “既然姑娘執(zhí)意,我便不攔了,你與我來罷。”說著,管家就將她請入了府邸中。
民間的府邸與貴族的區(qū)別襄大,但到底是京中富人之府,庭院建造得也是奢華,雖沒有慕王府那般大氣,倒也算得上舒宜。
步到正院的客廳里,管家招來下人侍茶,自己動身去尋他家少爺來。
剛走開一段距離,他突然停下腳步,抬頭望天。
“知道要做什么吧?快去稟報圣上,公主殿下來了柳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