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糾纏不清
那晚之后,林昊依舊沒主動聯(lián)系過夏殊。夏殊因為這些事煩心,也故意躲著林昊。
好不容易到周末,校園民謠歌手巡回演唱。
因為來了幾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拇笸髢海敛豢鋸埖卣f,東大的學(xué)生幾乎傾巢而動。朱綺一早就去找路南了,這種時候,自然更要出雙入對。宿舍里,只有夏殊孤家寡人一個。
誰知臨近七點的時候,趙晨晨突然回來了一趟,說是手機沒電了,回來拿充電寶。見夏殊一個人萎靡不振地躲在寢室里,死活非要拽著去,說來了好多國內(nèi)知名的民謠歌手,免費的演唱會,不去看虧大了。
有趙晨晨作伴,夏殊倒不是不想去,而是害怕碰到林昊。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可能有點多慮了,這種熱鬧如果東大還有一個人不愿去湊的,肯定就是林昊了。夏殊便和趙晨晨一起來到體育館。
兩人路過宿舍樓前面的小賣部,還特意買了兩瓶水。這會兒正要進體育館,突然在入口處看見三四個人站在一起正聊得起勁,一個那么熟悉卻又透露著陌生氣息的身影突然闖入夏殊視野。
黑色休閑褲,黑白條紋襯衫,領(lǐng)口出隨意解開兩顆紐扣,嚴肅中不失調(diào)皮,將主人明朗帥氣的臉龐襯托地異乎尋常地璀璨。
沒錯,那個人就是兩年未見的何天明。
身旁,趙晨晨正興致勃勃地給夏殊將來的幾個人都有誰,今天的演出曲目都有哪些……夏殊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一時拿不準主意,是該主動上前打招呼,還是裝作沒看見。
誰知,何天明的目光突然朝這邊看了過來,再看清夏殊時似乎露出一絲意外地表情,然后主動朝夏殊揮了揮手。
夏殊和趙倩倩說了幾句,讓她先進去,便走上前和何天明打招呼。
何天明嘴角微微上揚,目光溫和地看著夏殊,一開口仍是原來溫文爾雅的樣子,‘夏殊,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天明哥!祝賀你回校執(zhí)教!’四目相對,夏殊破天荒地發(fā)現(xiàn),她竟然不那么緊張了。
兩人站在那里,簡單閑聊了幾句,說了些各自的近況。夏殊和何天明聊完,目光不由得留意到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等何天明進去,夏殊一轉(zhuǎn)身,林昊果然正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夏殊心里一陣兒緊張,低著頭就要溜。
“怎么剛來就要走,你不是一直想看演唱會嗎~”誰知林昊徑直攔住了夏殊,開口問道。
“我有點不舒服~”夏殊隨口撒了個慌,她還沒準備和林昊對峙,誰知竟然在這里猝不及防地相遇了。
林昊聞言,眉頭一緊,伸手就要往夏殊的腦門上搭,卻被夏殊下意識地躲開了。
“你要躲到什么時候?”林昊不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剛才看到她站在那兒,滿臉笑容地和何天明閑聊,想起她之前曾親口承認喜歡何天明,心里早已止不住的醋意泛濫。
夏殊只能裝糊涂,“這么多人,還是注意一下比較好~”
他回來了,她就要避嫌了。
想到夏殊的謹小慎微是為了另一個男人,林昊言語里咄咄逼人起來,“是害怕被別人看見,還是害怕被何天明看見?”
“和他沒關(guān)系。我是說,我們本來就沒什么,還是不要讓別人誤會的好。”夏殊急忙否認道,他和何天明本來就沒什么,也不愿林昊因此誤會。只是夏殊偏袒何天明的態(tài)度,和急于撇清和自己關(guān)系的迫切,深深刺痛了林昊的心。
有那么一刻,林昊甚至懷疑,夏殊之所以提出“分手”,不過只是因為知道了何天明要回校任教的消息。林昊心中的醋意再也難以壓制,眼中皆是赤裸裸的受傷和氣憤,那種不被在意不被珍視的落敗感強,烈撕扯著林昊備受煎熬的內(nèi)心,因為太痛而口不擇言,“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他?你就非他不可嗎?”
林昊言語中的戲謔和惡意,讓夏殊一時錯愕,她茫然地抬頭,看著曾經(jīng)坦誠相對的人,此刻變得如此陌生,一時間背后如熱浪翻滾的聲潮越發(fā)讓人心里煩躁……強忍著滿腔委屈,夏殊轉(zhuǎn)身想要走。
“被我說中了吧?”林昊強硬地上前抓住夏殊的胳膊,嘴角噙著冷酷輕蔑的假笑,“為一個不喜歡你的人這么做,值得嗎?你覺得他會感動嗎?”
林昊的話深深地中傷了夏殊,冷著臉賭氣甩開林昊的手,決絕地說道,“如果你非要這樣想,那就隨便。”
聞言,林昊目光一沉,將夏殊拽到跟前,憤憤說道,“明明是你這么做的,倒說是我胡攪蠻纏。”
林昊的態(tài)度讓夏殊覺得錯的那個人是自己,一時間心頭的委屈難以自抑,那個憋了幾天的問題,終于問出了口,“你要出國留學(xué)了,對嗎?”
“……”林昊的目光虛晃了一下,一開口早沒了先前的氣勢,只剩下掩飾不住的慌亂,“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夏殊翻看林昊的信息,除了看到那條未發(fā)出的短信,還有一封國外某知名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
“這個重要嗎?”夏殊苦笑道,“如果我不主動問你,你打算什么時候告訴我?還是根本不打算告訴我!”
“我不會出國?!绷株灰蛔忠痪湔f道,“這里有我想要的一切,學(xué)醫(yī)搞科研,還有我真正在乎的人,我怎么可能出國?!?p> “好,就算我誤會你。那我們之間真的沒有別的秘密了嗎?”夏殊苦澀地看著林昊,自己心中那個對他同樣隱秘不宣的秘密,此刻就像笑話一樣。
夏殊的問話,卻只換來林昊的沉默無言。
夏殊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氣,淡淡說道,“林昊,我們都冷靜一下,想想到底應(yīng)該怎么相處吧?!闭f完,將林昊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扯開,繞過林昊朝宿舍走去。
爽朗的夜晚,學(xué)?;@球場,空曠的場館里坐著六七個聒噪的男生,旁邊擺放著一推體育用品,這里是醫(yī)假的學(xué)院體育部的大本營。
林昊神情沉郁地坐在一個角落里,心事重重地拿起毛巾擦了擦滿頭的大汗。旁邊,大家正天南海北地一頓胡扯,只有林昊對身旁隊員的聊天內(nèi)容漠不關(guān)心。
這次集訓(xùn)是為一年一度的東大明星杯籃球爭霸賽做準備。大家參賽的熱情高漲,因此集訓(xùn)起來特別賣力。高強度訓(xùn)練過后,大家揮汗如雨,一個隊員搬過來一箱礦泉水,正挨個分發(fā)。
隊員里有人率先起哄,‘老劉,這屆籃球賽給兄弟們增加點福利,啦啦隊就別整的跟去年似地一片殘花敗柳,提不起精神?!环Q作老劉的是籃球隊的隊長,今年剛二十出頭,只是抬頭紋比較深,顯得有點少年老成。
‘今年多了林昊這塊金字招牌,醫(yī)學(xué)院的啦啦隊肯定是全校最風(fēng)光的?!蟿⑸罡械靡獾嘏牧伺牧株坏募?,這也是當(dāng)初自己軟磨硬泡拿下林昊的原因之一。
被人當(dāng)眾說成招攬工具,林昊的臉皮還沒厚到引以為榮,眉頭微皺地往旁邊挪了挪。老劉知道林昊有股子清高,并不介意,轉(zhuǎn)而說道,“今天正好給大家提個醒啊,去年咱們打建筑系,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今年可就難說了,建筑系今年剛回來的那個教授何天明,當(dāng)年可是咱學(xué)校的MVP球員,有他坐鎮(zhèn)指導(dǎo),咱們一定不能大意!”
旁邊,林昊正在玩球的手頓了頓,臉色變得越發(fā)冷峻。
“那個何天明這么厲害?”問的人顯然不信這個邪。
“不是我長別人志氣滅自家威風(fēng)。我聽說他不僅球打得好,最氣的是女人緣也好。他一出場,咱醫(yī)學(xué)院的女的都叛國投敵去了,你說氣不氣人!’
旁邊好事的人繼續(xù)三八,‘我還聽說,他沒出國之前就有女朋友,叫什么姚麗娜,還和中文系的一女的曖昧不明了好長時間,結(jié)果后來為了出國把兩人一起甩了。’三八男臉上三分不屑,七分嫉妒,“也不知道中文系那女的叫什么?”
‘當(dāng)年這件事眾說紛紜,到底是誰?知道真相的還真沒幾個?!蟿⒐室鉅I造神秘感地眨了眨眼。
‘難不成你知道?’
‘我還真知道,嘿嘿,那女的呀,叫夏殊?!蟿⒌穆曇艏毴粑寐?,可坐在一旁的林昊還是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手里的籃球一時失手,滾了出去。
‘何天明這孫子,真他媽桃花滿天下呀!”旁邊男三八對何天明的旺桃花恨不得垂涎三尺,嘴上流氓本性逐漸顯露出來“那個姚麗娜現(xiàn)在在咱學(xué)校讀研究生,我可見識過!胸大腰細屁股園,走起路來那個勾魂呀!摸起來肯定爽!”
“你又沒摸過,你怎么知道?”旁邊有人起哄。
“你還別瞧不起我,姚麗娜哥們沒搞到手,哪天把那個什么夏殊搞到手,再跟你們說說什么滋味!”男三八正一臉淫笑地吹牛逼,全然沒察覺到旁邊林昊的眼神早已冷的如凜冽的冬日里,懸崖下的寒冰了。
“啊——”眼看剛才一番話效果不錯,三八男還想繼續(xù)說,結(jié)果一開口變成了慘叫!
方才一個籃球力道強勁地砸到了三八男的腦袋上。
其他隊員和被打蒙的男三八還沒弄清怎么回事,林昊已躍身而起,等大家反應(yīng)過來,上前將林昊拉開,三八男身上已經(jīng)狠狠地挨了幾拳。
‘你TM有病呀!發(fā)什么羊癲瘋!’男三八瞪著一雙死魚眼,剛爬起來就要往林昊身上撲。
旁邊兩人急忙死命拉住,心想你怕是不知道林昊的實力吧,就你這小身板,上去不是自己找踹嗎!
“嘴巴放干凈點兒!”林昊銳利的目光掃了三八男一眼,一開口氣息穩(wěn)如泰山,“不是誰都可以拿來過嘴癮的!”
旁邊隊員一聽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女人被當(dāng)成當(dāng)眾意淫的對象,這種事兒是個男人就不能忍。既然是私人恩怨,原本一直拽著三八男的兩個隊員互相對視了一下,默契地同時松了手。
原本有個人拉著,三八男為了面子還能裝裝,現(xiàn)在沒人拽著了,也不好自己討打,只能恬著臉站在那兒。
林昊只想給他個教訓(xùn),原本也沒想怎么樣他。自己彎腰拿起東西,轉(zhuǎn)身朝外走去。
老劉見狀,怕這次鬧僵了影響球隊,急忙斡旋道,“都是誤會,大家別放在心上!林昊,明天下午記得過來集訓(xùn)?。 ?p> 也許是與生俱來的雙重性格,明明有著強烈的傾訴欲望,卻又偏執(zhí)地想要自我保護,將最隱私的秘密深深地埋藏在心里,因為維護表面上的和諧,是他最擅長的事兒。
可是一旦遇到內(nèi)心認定的那個人,便會毫無保留地全力付出完全失陷,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很久以后,林昊才意識到自己的性格缺陷,和母親的荒唐、父親的決絕有很大關(guān)系。當(dāng)他無辜遭受那些冷漠刺骨的眼神,當(dāng)他獨自面對最愛最親的人的背叛和離棄時,她的溫暖竟然也變成了他不能觸及的東西。
誰知道,命運造化,讓他再次遇到她,他恨自己為什么第一見她時,竟然沒有認出她。即便是肖萌萌當(dāng)著自己的面凌辱她時,他都以為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
然后,她竟然鋌而走險地救了他。
他承認,自己小瞧了她!
后來她滿世界地找他,只是因為救命之恩。如果只是自己救了別人,他并不想露面承認??墒牵簿攘俗约?。
本來,他只想將她當(dāng)做朋友,一個和普通朋友不一樣的朋友。真正相處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她跟前,總會不由自主地卸掉所有防備,就好像小時候在另一個人跟前一樣。
直到他無意中發(fā)現(xiàn)夏殊竟然就是夏舒雅。原來,她改了名字,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那天之后,他終于釋然了為何自己會對她莫名其妙地產(chǎn)生感情。
一開始,他甚至懷疑過,她會不會是他同父異母的姐姐。對她,更是分不清是恨,還是什么。直到DNA驗證,發(fā)現(xiàn)他們毫無血緣關(guān)系。
拿到檢測報告的那一刻,他對她看是曠日持久的恨卻突然消失了。
就這樣,那些一直被隱藏在心底以為早已淡漠的想法,終于得見天日,而且逐漸變得強烈起來,猝不及防,洶涌如潮,讓他無法躲避,也不想躲避……他開始強烈地想要擁有她。
可是,她卻總是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漆黑的深夜里,林昊孤寂地坐在窗前,目光渙散地看著夜色幽深的窗外。身旁,被放在地上的手機上顯示著夏殊的電話號碼,微弱的屏幕上有一行已經(jīng)發(fā)送出去的信息,上面簡單扼要地寫著——我不會出國。